6. 第 6 章

作品:《契约神

    江夫人微微颔首:“你外祖父何尝不知。”


    江远倾眉头紧锁,低头沉思道:“若不应允,刘承贤必以此大作文章,到时私蓄异才、图谋不轨的罪名便会安到外祖父头上。若应允,这一路上刘承贤必定从中作梗,要是皇纲出了什么差错,圣上必龙颜大怒。”


    “此事涉及圣上和宁王,刘承贤虽胆大妄为,但若圣上追查到他头上来,也是得不偿失。或许他只是想送一桩功绩,拉拢人心……”江夫人盯住远处树下的庙宇黯然神伤。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外祖父不愿表明立场,但他为官清廉,追随者不在少数,说不定早就被刘党视作眼中钉。”江远倾道。


    “这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光是听几句便令人厌倦。你两年前科举落榜,心思便全放在舞枪弄棒上,现下我也不再逼你,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罢。只是有一件,无论做什么,为国为民才是头等大事。”


    江远倾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曼儿端了盆水走来,盆里还飘着热气。


    “母亲您瞧,曼儿这姑娘心细得很,还将冷水煮热了端来,您就莫生她的气了。”


    江夫人扫了他一眼:“你倒体贴得很,兰儿那姑娘你打算如何?你们定了娃娃亲,一直拖着可不好。”


    “孩儿承诺过,取得功名之日便是娶她之时。”


    说完,江远倾从曼儿手里接过水盆端至江夫人面前。


    净手后,曼儿又将水盆接过,并递来丝帕擦手。


    江夫人边擦手边无奈摇头道:“虽说一诺千金,可是诺言有时也抵不过真心。”


    江远倾将水盆递还给曼儿后便朝远处的庙宇走了几步,未听见江夫人的话。


    “母亲,我且去看看那庙里供的哪位神佛。”


    “等等,马镖头只让我们远远地拜。”江夫人制止道。


    “不碍事,孩儿不进去,只远远地看。”


    江夫人犹豫片刻才道:“那你去罢,叫个人替你开路。”


    江远倾应了一声,唤个小厮拿上砍刀走在前头清除杂草树枝。


    越走近时,庙的模样便越清晰。这庙并无牌匾,墙上的壁画已全然看不清楚,庙门破旧,门上的锁不知所踪。


    江远倾在远处借门缝望进去,只见一道光正好照在里面的墙壁上,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似乎是一只猛兽。


    江远倾欲定睛细看,恍惚间却见那画上的猛兽双眼发出绿光,闪了几下。他揉揉眼睛,那绿光却消失不见。


    “你看到里面那道绿光了么?”江远倾拽了拽小厮的衣角。


    “绿光?没注意。这庙里黑漆漆的,小的什么也看不见。”


    江远倾叹了口气:“罢了,回去罢。”


    二人沿刚刚开的路原路返回。


    “看清是什么庙了么?”江夫人朝他二人问道。


    “此庙很是破旧,想来定是许久无人祭拜。孩儿只远远看见里面挂着一幅画,画里有一头猛兽,张牙舞爪,凶猛无比。”


    “那是契约神。”江夫人唤曼儿端来香炉,恭恭敬敬摆在地上。


    “契约神?”江远倾一脸惊讶,“您是说那画里的猛兽是契约神?”


    “没错,这座庙是契约神庙,庙里供奉着的神兽名为天禄,因专管人间契约,便得了个契约神的名号。传说世间最高山的山顶有一块灵石,契约神兽便是由灵石碎片幻化而成。它长着虎身虎头,却有着龙的尾巴,你看到的那幅画上的猛兽想必便是契约神了。”


    “竟有如此传说,孩儿从未听说过。”


    “我也是听你父亲说起,他是从一位镖师口中听得。”


    江远倾回想刚刚通过门缝所看到的契约神兽,的确如母亲所说,形状似虎,但却长着龙尾,只是那道绿光……


    他想继续问下去,可抬眼便看见母亲已跪在曼儿拿来的蒲团上,她身旁还有一个蒲团。


    “愣着做什么?与我一同祭拜。”江夫人说完便闭上眼睛,手捏三柱香,嘴里轻声念着什么。


    江远倾不敢怠慢,连忙跪下,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江夫人拜完便将三柱香插在香炉里,由曼儿扶起。


    “回去用些冰硝散,往后我吩咐的事你听着便是。”江夫人对曼儿嗔怪道。


    “是,夫人。”


    “母亲。”江远倾站起身,从曼儿手里接过母亲的手臂,“孩儿还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


    “为何这契约神庙如此破旧,一副无人祭拜的模样?”


    “契约神专管契约,传闻若是签订契约时,去契约神庙一起烧香,便是让契约神做个见证了。到时若有一方违反契约,契约神便会降下神罚。”


    “既是如此,这庙里怎得荒草丛生,不见香火?”


    江夫人闻言不禁淡淡一笑:“若是世人都能信守诺言,严守契约,还会有契约神么?现下人人皆为己,自然不敢让契约神做见证。”


    “原来如此。”江远倾连连点头。


    说罢,众人齐回马车。


    江远倾上马车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契约神庙。


    此时雪越下越大,如鹅毛纷飞,远处树丛中的庙宇逐渐模糊,被大雪掩盖,已看不真切。


    可那道碧绿光芒却仍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夜幕降临,雪花渐小,地上已覆盖了一层积雪。虽无月亮,白雪却衬得大地亮堂堂。


    一辆马车从城外疾驰而来,车轮滚动,雪花飞扬,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轮印。


    马车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人身着黑袍,拿着地图指着一处宅院示意给另一个人查看。那人穿着夜行衣,腰挂雁翎刀,戴着副只有左半边脸的狼脸面具。面具呈黑灰色,细细刻画了狼的鬃毛,每一根鬃毛都清晰可见,有如风吹,栩栩如生。


    黑袍男子又从怀里取出一张肖像画,画上的人是一位肥头大耳的男子,太阳穴处有颗黑痣。


    “你这次要杀的便是他,黄世武,风灵城一位财主。”


    “风灵城?”面具男子眉毛微抬。


    “是的,阎老大说你对风灵城较为熟悉,便将这次的任务交于你。”


    “曲玉不与我同行?”


    “他另有任务,此次单独刺杀便是对你的考验。阎老大说,四年苦训,终是到了证明的时候,他对你很是信任,望你莫辜负了他。”


    “那是自然。这个财主做了什么事?”


    “他仗着自己家财万贯,与官员勾结,强抢民女,纵容手下行凶作恶,视人命如草芥。”


    “好,我定尽力而为,取他项上人头来见你!”


    说罢,马车停住,面具男子掀起帘子,借雪光看清了远处城门上那熟悉的两个字———风灵。


    “我去了。”


    “周厉!”黑袍男子叫住他,“小心行事,我在此地等你,天亮前回来,莫要误了时辰!”


    “放心!”


    周厉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雪地上。冷冷的雪光照在他那张狼脸面具上,发出银色的光芒,活像一只凶恶狰狞的黑狼。他悄无声息钻进草木从中,身影渐渐隐于夜色。


    黄宅大厅内,琴音婉转悠扬,连绵不断。


    一双纤纤玉手撩拨琴弦,动作灵动优美。弹琴的女子面覆轻纱,嫣然一笑,引得厅内的男宾客不由自主为之倾倒,口中的美酒还未咽下,眼神便已呆滞。


    厅堂内,几位衣着单薄,身段优美的女子正伴随琴音翩翩起舞,她们身旁围坐着衣着华丽,把酒言欢的宾客。


    各宾客左右皆伴有美人添酒夹菜,桌上美酒佳肴不断。随着舞女裙摆的转动,室内胭脂香气与酒香混合萦绕,令人沉醉。


    首席一位八字胡肥硕男子坐在貂皮制的坐垫上,眯着笑眼目不转睛地瞧着舞女的袅袅身姿,怀里还躺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咬了口甜桃,递进男子的嘴里。男子舔舔胡须上沾染的桃汁,露出得意的笑容,脸上横肉堆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位仆人小心翼翼走近,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八字胡男子顿时喜笑颜开,连忙道:“带上来,带上来!”


    说罢便朝席下的一位宾客点头致意,那名宾客也紧瞧着他的神色,见他面上大喜,忙端起酒杯朝他敬酒。


    “黄员外,今日大喜呀,鄙人不才,献上美人助兴!”说罢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呀!还是你懂我!”


    黄员外翘首以盼望向门口,自己的仆人果然带来一位闭月羞花,婷婷袅袅的女子。


    他忙将她拉近身前,色眼眯眯打量着她。


    那女子战战兢兢,眼眶泛红,眼睛里水波涌动。似是因为从风雪中赶来,鼻头粉红,脸颊也红如晚霞。


    黄员外瞧着她白皙的肌肤和粉红的脸,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往怀里拉。可这一拉,那女子竟一动不动,眼神不时瞥向席下的那位宾客。


    那宾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收回目光,只得顺从地被黄员外揽进怀里。


    “美人儿,你叫什么?”黄员外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奴婢……奴婢叫香儿。”香儿怯生生地说道,眼神躲避着黄员外的目光。


    “香儿……好名字。”黄员外环顾四周吃酒的宾客,叫来身边的仆从,“将我那件狐裘斗篷拿来。”


    仆从听罢出了厅堂,不一会儿便捧来一件成色极好的黑色狐裘斗篷,上有金玉饰品点缀。


    黄员外披上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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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宾客寒暄几句后便拉着香儿往厅外走去。


    “来来来,随我一同去暖亭赏雪。暖亭前种了几株红梅,此时开得正盛。让我瞧瞧是梅花香,还是美人儿你香……”


    香儿违抗不得,只得任黄员外拉出门去。


    几名小厮也准备跟上前去,黄员外转头瞥了一眼,脸色顿变道:“没眼力见的狗东西!跟着我做甚?只许一人远远跟着。”


    众小厮惶恐停下脚步,只一位得宠的小厮跟上前去。


    黄员外搂住香儿的腰,因酒意上涌在雪中颤颤巍巍地走着。狐裘斗篷包裹着他臃肿的身体,黑不溜秋圆滚滚,活像一头野兽。


    香儿脚踩在雪地上,只觉轻飘飘地站不稳。


    四周见不到人影,只有身旁满嘴酒气的黄员外将她色咪咪地瞧着,又死死攥住她的手,不知要去往何处。


    一想到要和黄员外独处,香儿心里止不住地害怕。寒风不断吹向她的眼睛,像是不许她落下一滴泪来。


    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行了许久,渐渐传来一阵幽香。


    暖亭前,几株红梅正含苞待放。细雪落在梅花上,将花朵包裹起来,却仍遮盖不住那抹散发着清香的暗红。地面被白雪覆盖,衬得梅花格外艳红,如同一位娇艳欲滴的女子,静静伫立在雪中。


    “来,快看看这红梅……”黄员外松开香儿的手,醉醺醺走上前,示意她来看。


    香儿远远地在黑夜里瞥见枝头的几朵红梅,却觉得那几抹红色十分诡异,夜幕笼罩下,有如血色。


    “红梅虽香,却不及美人香……”黄员外笑咧开嘴,几步走近,一把抓住目光仍驻留在红梅上的香儿,要往黑漆漆的暖亭里走去,“来,与我进去暖暖身子……”


    香儿顿时慌了神,她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暖亭,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吹得她止不住地颤抖。她不敢再往前,不敢踏进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影里,她预感,若是踏进,便是有去无回。


    香儿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泪水不断划过冰冷的脸颊。


    “求求您了老爷,放过香儿罢。香儿命贱,只会做些粗活,哪有侍奉老爷的福分……”


    “你这丫头,哭哭啼啼的,是要扫我的兴儿么?我黄世武,想要什么得不到?”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冷眼瞧着她泣不成声。


    “求求您了,老爷……求您了……”香儿将头叩在雪地上,刺骨的雪花化作冰水从额头划过。


    “莫要推三阻四!快与我进去……”


    黄员外试图用蛮力拽住香儿的手臂,可还未将香儿拉起,身体忽地一颤,手上顿时没了力气。


    香儿发觉了他的异常,抬头时却看到一张惊愕呆滞的脸。


    黄员外一双似要爆裂的眼珠往外凸起,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嘴巴张开,颤抖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动弹不得。整张脸怪异可怖,像是被冰雪冻结,无法呼吸。


    香儿看见他的脖颈处闪着银光,一股红色液体蔓延流出盖住了银光。她顿时发觉,那是把锋利的飞镖,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黄员外的喉咙……


    她大惊失色,此时身后一人从高处跃下,着地的声音轻如雪落,不待她失声尖叫,便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出声。”


    香儿眼见着黄员外那肥胖的身躯向后倾倒,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的雪花在空中飞扬,继而附着在他的狐裘斗篷上。


    她浑身颤抖,吓得泪流满面却不敢出声。


    身后那人轻声道:“若想活命,从今往后便只能装疯卖傻。他人问起时,只道是撞见了厉鬼来索他的命,明白么?”


    那人的声音清脆有力,像是年轻的男子。


    香儿将他的话在心里仔细揣摩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松开手,将她的头朝后转动:“背过身去,待我走后,你再去通报远处的那位小兄弟,只当我没来过。”


    香儿顺从地背过身去,想着他杀死了黄员外也算是救了自己,以后断不可向他人透露救命恩人的一丝讯息。


    那人走远几步,像是拿刀砍了几下,继而飞身离去。


    香儿听得身后无半点动静,才小心翼翼道:“恩人,你可走了?”


    见无人回应,她才缓缓转过身去。


    雪地里,一大片血红渗出,被白雪包裹,像是一朵巨大的红梅正拔蕊怒放,鲜艳欲滴。


    黄员外的头颅连同那件黑色狐裘斗篷皆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具肥胖的躯体静静地躺在雪地里。


    虽做了些心理准备,但眼前的一幕还是让香儿惊恐万分。惊慌失措下,她想起恩人的话,便半假半真做出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尖叫几声,跌跌撞撞往来时的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