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契约神

    江宅院内,丫鬟小厮皆回避,江风山连同一众镖头镖师跪在地上,江远倾则跪在后排。


    人群跪拜的方向,站着一位身着宫廷服饰的太监。他挺直腰板,摆摆衣袖,缓缓摊开手中的丝制黄卷,一脸庄重威严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之,礼部尚书杨重明之婿江风山,武艺超群,英勇善战,实乃国家之栋梁,百姓之福祉。特命其速往宁王处,护送万寿节礼。望尔等谨慎行事,沿途不得有误,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磕头领旨,江风山起身接旨。


    宣旨太监满脸堆笑,一扫方才的严肃神态,细声细语朝江风山道:“江总镖头,皇上知晓您的才能卓越,只是一直未有良机。今日圣上特赐立功之机,当勉力以赴,勿令圣上失望。”


    “公公所言极是,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不辱圣恩。有劳公公跋涉而来,可否屈尊于寒舍吃些便饭?”江风山道。


    “不了不了,我还有要务在身。圣旨已下,江总镖头还需早日动身才是。”


    “多谢公公提醒,今日吾等便可动身。”


    “那便好。”说罢宣旨太监笑而颔首,告辞离去。


    众人也都起身继续收拾行囊。


    江夫人抱了几件冬衣走来,递给江风山:“这些是新做的,去见宁王时可不能穿得如此寒酸,失了礼数。”


    “谢夫人。”江风山粗糙的面皮皱起了笑意,“夫人可还有话对我说?”


    江夫人欲抬脚离开,见他这样问便疑惑道:“什么话?”


    “既无话说,也无妨。”江风山脸上的皱纹渐渐摊开。


    “此去与你以往护镖无甚不同,只是都需小心谨慎,凡事不要强出头。”


    “知道了夫人。”江风山拱手做了个遵命状,继而面露几分怜惜,“自你嫁于我以来,我一直忙于镖局事务,家中全靠夫人打理,苦了你了。”


    “说的什么话。”江夫人走近几步,低声道:“若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你也不必风餐露宿,如此辛苦。”


    “夫人,等这次回来,我就将镖局交于手下的兄弟打理,不再频繁外出。”江风山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镖局里我留下马镖头管理事务,我不在家时你若遇到什么难事,可唤人去镖局里找马镖头。”


    “我知晓了,此去长路漫漫,见了宁王后莫忘了写封书信。”


    “知道了。”


    一旁的江远倾见爹娘依依不舍却克制收敛的模样,不忍打扰,便出门查看马匹。


    他后脚刚跨过门槛,便见远处一辆马车风风火火驶来,尘土飞扬。临近江宅大门时,车夫长吁一声勒住马匹。


    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官服的人,留着八字胡须,步伐稳健从容。江远倾一眼认出,连忙上前。


    “赵伯父安好,赵伯父来此可是为爹爹送行?”


    “嗯。”赵老爷神色肃然,捋了捋胡须道:“宫中太监可曾来宣旨?”


    “来过,宣旨后便走了。”


    “你爹爹可在家中?”


    “正在家中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好,我去寻他。”


    江远倾叫来一位随从,引赵老爷进去,自己则留在门口查看马匹。


    赵老爷前脚进门,马车里又冒出一人。


    “远倾哥哥!”


    江远倾抬头望去,车帘后探出一张清丽灵动的脸蛋,明亮的眼眸正盯着他。


    “兰儿?!你也来了?”


    “当然,兰儿来为你送行。”


    “送行?”


    “听闻圣上下旨,命江家赴宁王府护送万寿节礼,兰儿可不是要来送行么?”赵兰轻轻瘪了瘪嘴。


    江远倾亲眼见着她眸中的亮光逐渐黯淡下去,明明一脸难掩的沉重,却还是要挤出个笑容来。


    “兰儿祝你一路平安,万事顺遂,别忘了……”


    江远倾注意到她快速朝自己的腰间瞥了一眼,继而语气瞬间微弱了许多,可还不忘将话说完。


    “别忘了给江伯母写信。”说完她低下头,整个人似骄阳下晒蔫的鲜花,没了神采。


    “谁和你说我也要去的?”江远倾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道。


    “什么?”赵兰一个激灵抬起头,像是耷拉的花骨朵不知被谁提溜了起来,“你不去么?”


    江远倾忍住笑意,摇了摇头:“皇上只派了爹爹去,未曾提我,况且爹爹命我在家准备科举。”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赵兰暗暗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脸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我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么?”


    “什么?”江远倾看她嗫嚅的样子,装作没有听清。


    “就是……那个荷包!”赵兰急得脸颊愈发红润,忍不住大声道。


    这倒是惊住了江远倾,他连忙环顾四周,幸好四下无人,刚刚喂马的小厮已去了别处。


    “我知道。”他一脸从容,似乎无事发生,“我在家中的一举一动皆由爹娘管束,若是让他们撞见,定要怪责我未用心读书。”


    “你不是参加武举么?”


    “我改变注意了,还是参加文举,将来才能更好地助外祖父一臂之力。”


    赵兰顿时双眉紧锁,面露淡淡忧色:“也好,不过兰儿相信,无论哪条路,远倾哥哥都能很好地走下去。”说罢,她似下定决心,毅然决然伸出一只手。


    “什么?”江远倾对她这一举动有些不解。


    “你还是还给我罢,否则误了大事可不好,若让伯父伯母撞见……”


    “哪有将送出去的礼物要回去的?”


    “嗯?”赵兰未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我已将荷包收进柜里,此时不在身边,爹爹又要启程,杂事颇多,不便给你。”


    “那……等你闲时再说罢。”赵兰只好妥协。


    江远倾点头应允,随后继续检查马匹。


    待诸事皆已检查齐备,众人将要携带的兵器行李等都装进箱子里,出发的人员都整齐地列在门口,等待启程的号令。


    书房中,江风山穿戴整齐,手持香火,恭恭敬敬地朝关公像拜了三拜,随即将香火插进炉中。


    转身时,便看见江远倾安静地恭候在一旁。曾经稚嫩懵懂的脸庞,如今已成熟了许多,稳重坚毅,不露声色,有着与年纪不相匹配的云淡风轻。


    “远倾,爹爹常年出门在外走镖,与你聚少离多,你怪我么?”江风山语气比平日里温和了许多。


    “爹爹说的哪里的话,您虽在外奔波劳碌,可您对孩儿的教导不比别人的父亲少,您说过的话孩儿都牢记在心。”


    “你是个好孩子,为父有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今生有幸。”


    江远倾愣了一瞬,鼻头发酸,眼睛发热,紧抿嘴唇说不出话来。


    江风山叹了口气道:“岳父在朝中虽身居高位,风光无限,可谁又能懂他的处境艰难。刘党势力盘根错节,你外祖父的身边也尽是背信弃义、畏葸不前之辈。不过,纵然如此,他也从未惧怕过,从未忘记自己肩上的职责。爹爹此行虽是护送圣上的万寿节礼,却是与你外祖父殊途同归,皆是为了圣上、为了百姓。”


    江风山粗糙的面皮露出少见的温柔,他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拍打江远倾的肩膀:“远倾,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爹爹素来对你严格管教,也是希望你将来能够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想好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并为之而努力。”


    江远倾听完父亲的一番苦心教导,眼里逐渐朦胧,升起一层白雾。


    江风山又拍了几下,未再多言,抬脚走出书房,朝大门走去。


    门口众人皆已整装待发,江夫人、赵老爷连同赵兰一行人,都站在门口,目光投向江风山。


    江风山笑脸盈盈地朝赵老爷行了个礼:“有劳贤弟特来送行。”


    说罢,他纵身上马,手握缰绳,声音如雷霆震耳:“出发!”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日光行去,人影交错,江风山的背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阎宅,曲玉端来一盆热水往周厉歇息的房中行去,还未进门时,便隔着窗户听见里面的谈话声,他很快辨出那是阎老大的声音。


    “听闻你受伤了?”阎老大关切地问道。


    “只是不慎摔伤,大夫已经将骨头接好了,多谢阎老大关心。”周厉躺在床上,语气客套。


    “没有大碍便好,这林朝恩倒还有些身手。”


    “我以为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没想到也学了些功夫傍身,幸好曲玉及时赶到。”


    听到自己的名字,曲玉凑近了些。


    “我也是为了稳妥,才叫曲玉寻你,他还从林朝恩住处搜到卖国通敌的书信。”


    “书信?我怎未曾看到他拿过什么书信?”周厉佯装吃惊的模样,继而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定是去探林朝恩鼻息时从他身上搜来的。”


    “那便是了。”


    曲玉听得房内二人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阎老大转移话题道:“四年了,我还能想起当初在一处破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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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你时的场景。”


    “现在想起还是历历在目。”周厉心不在焉道。


    “那时的你饥寒交迫,骨瘦如柴,坐在墙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野猫。”


    “幸好您及时出现,给了我这只野猫一口饭吃。”周厉语气平淡道,“我很好奇,您为何当初要与有权有势的沈家作对,前来救我?”


    “我也是出于好奇,一个杀了沈霸王的乞丐长什么样。”


    “您为何又能笃定,我会和你走?”


    闫老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人会对眼前的救命稻草视而不见,更何况是一个逃亡的乞丐。”


    “乞丐也有乞丐的尊严。”


    “尊严可填不饱肚子。”


    曲玉站在门外,听他们对话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两人的话中似都夹枪带棒的,便急忙上前敲门。


    “周厉,我打了盆水来给你换药。”


    “进来罢。”阎老大抢先道。


    曲玉推开门,一脸惊奇:“阎老大,您也来看周厉了。”


    “嗯。”阎老大平静的面容下似有隐隐的怒气,他转头看向同样一脸阴沉的周厉继续说道:“周厉,有些时候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事事都思虑周全,但是你要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不光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院子里的所有人,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明白,若不是阎老大您,我也不会活到现在,更不会在这四年里学得一身武艺。”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养伤。”说罢阎老大抬脚离去。


    曲玉关上房门,听得身后的周厉将什么物件扔在地上,转身时才发现是自己做的狼脸面具。


    他将那面具默默捡起放在桌子上,把水盆捧到周厉跟前。


    “我不需要你帮我换药,叫别人来。”周厉愤愤道。


    “你怎得如此固执?阎老大都亲自来看你了,换做林朝恩,他会管你这种人的死活么?你还为了他与我们置气。”


    “救了我,我就要蒙住眼睛,不分黑白地替他卖命么?”


    “你小声些,阎老大也说了,他有他的苦衷。”


    “有苦衷就去讨好刘承贤么?”


    曲玉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晓实情,但我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哪怕是惩恶扬善。阎老大这么做,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周厉未再回嘴,只双拳紧握,一言不发地生着闷气。


    曲玉见他不发话,便擅自掀开被子替他换药,一边换药一边喃喃道:“世间事哪有桩桩都理得清的?老天爷都不分黑白,你分个黑白有什么用?”


    “我只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周厉执拗地别过脸。


    曲玉扫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摔下去的,何必呢?你只与林朝恩见了一面,他说了几句话你就信了?还与我闹这么大的脾气。这四年你我刀尖上的兄弟情义也算是喂了狗,连我给你做的面具都不要了。”


    “是我过命的兄弟,就更不该骗我!”周厉愤慨道。


    “我也不想骗你,但你太过执拗。有人想要林朝恩的命,他就活不了,这岂是你我能干涉的?”


    “阎老大当初和我说过,我们杀的人都不是好人,可现在呢?我一直以为我是替天行道,没想到我只是被人蒙了眼睛的刽子手!”


    “你不是刽子手,我是。”曲玉站起身,一脸决绝,“别忘了,杀了林朝恩的是我,你若是想替他报仇,尽管来找我。不过你也别忘了,有人藏在阎老大的背后要杀林朝恩,连阎老大都不敢忤逆。你若是放走林朝恩,死的就是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曲玉端着水盆转身离去。


    周厉满腹怒气地坐在床上,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是林朝恩所写的奏折草拟本,他看着林朝恩的奏折陷入了沉思。


    “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房间里一片沉寂,只剩周厉的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大夫来替周厉换药。


    周厉许久不见曲玉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安。他担心自己的谎言被阎老大识破,连累了曲玉。


    一日大夫照例来换药时,周厉忍不住向他问道:“你可见过曲玉?”


    “阎老大给他派了任务。”大夫一边换药,一边回道。


    “什么任务?”


    “这我可不知晓。”


    “他已经走了?”


    “早就出发了。”


    周厉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狼脸面具,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