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俞家军齐声回应，徐竭察觉出情况不对，半张着厚唇往林中望，赵冲趁机飞身将他扑落在马下，嘶吼着钳住他的手臂。


    “俞家军兄弟们，随我杀了这群南陵兵，为当年惨死在他们手里的父老乡亲报仇！”


    张年举刀呐喊，带领三千俞家军反杀徐竭的部下。


    眼看着同色铠甲莫名相杀，韶阳军面面相觑，来不及反应久未听闻的“俞家军”三个字，士气随之大振作，提着兵器卖力厮杀。


    徐竭双眼狠绝又痛心地瞪着赵冲，攥紧刀柄向上对抗，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随时都要爆开，赵冲咧着嘴，拼进全身力气向下压住他，颈侧的刀疤更显狰狞。


    他武艺不及徐竭，但毕竟年轻了近十岁，徐竭连战了一个时辰，此时累的满头大汗，手上渐渐脱了力，被赵冲夺了长刀，用马鞭缠住手腕。


    城下胜负的局面瞬间反转，城楼上众将领惊愕未定，欣兴之余方想明白议事时，行云所说的堡垒从内部攻克的含义，诧异道：“主君，行云道长和下边那伙人都是当年的俞家军？！”


    姚华音的视线早已经被南边林中那抹银白色的身影吸引过去，嘴角勾着一抹浅笑。


    徐竭被赵冲生擒，押往韶阳城内交给守将，部下士气低迷，俞家军和韶阳军合力，没费多少力气便杀的敌军尸横遍地。


    眼前局势已定，余下的韶阳兵马足以平定战事，行云骑马奔到阵前举鞭高呼：“俞家军听令，平山主将被俘，粮道已毁，后续人马正在二十里外徘徊，速随我回去反杀！”


    “尊令！”三千俞家军的回应声如山呼海啸，他们日夜盼着能与昔日的少将军并肩作战，一雪当年被南陵军凌虐之耻，如今终于等到机会，各个仰望着行云，眼里泪光闪动。


    行云扯住缰绳，回头向城楼上望去，姚华音含笑点头，看着他的快马从两军队阵中穿行而过，赵冲和张年随行在左右，三千俞家军上马跟随，浩浩荡荡向西而去，齐整的马蹄声震的地动山摇。


    行云用手势作为暗语，下令赵冲带人毁了徐竭后续人马的粮草，赵冲佯装向东折返，实则与张年汇合之后绕路往西，用些手段骗过后方将领，一把火烧了徐竭的粮仓。


    寿诘眼看着浓烟四起，知道成化虏身边又出了奸细，鄙视他烂泥扶不上墙，嘟囔着让徐竭自求多福，带着自己的五千人马退后五里躲清净去了。


    秋日里风大，等后方将领反应过来时，火势已经难以控制，只得派人快马赶往前方向徐竭禀报，半路上获悉上将军被俘的消息。


    平山后续的三万人马乱做一团，将领明知继续进攻已经毫无胜算，无令又不敢贸然撤退，正纠结着，马蹄声哒哒的逼近，很快如雷鸣般在耳边炸响，为首那人一袭银甲闪着凛凛寒光，浑身透着股逼人的英气，微白的唇角扬着一抹无畏的浅笑。


    三千刀兵过阵，登时血沫横飞，两个平山将领先后被行云用马鞭锁住喉咙扔于马下，赵冲和张年随之提刀斩杀。


    俞家军众人忍辱蛰伏了这些年，终于有机会与昔日仇敌对上，各个目露凶光，如野兽般嘶吼着挥刀，发泄胸中仇恨，杀的平山军毫无还手之力。


    天边的红霞在浓云间若隐若现，大地已经被染成一片炫目的红，平山军除了缴械投降的几千人外，其余全部被斩杀。


    “回城！”行云一声令下，率领三千俞家军凯旋而归。


    金吾城下，韶阳军早已经结束了战事，正肃然恭候着。


    城楼上，姚华音在身后众将的喝彩声中，垂目望着那一身染了鲜血的银甲，行云与她目光相望、相缠，微白的嘴唇上下动着，姚华音仿佛听见他的声音：“姐姐，子钦做到了。”


    数千韶阳兵士无不感激出手相助俞家军们，当年的旧怨也暂且放下，自发地跟着他们往城门下走。


    行云在城前下马，俞家军随他拼杀了一路，这时才得空，牵着马，围前围后喊着“少将军”。


    行云点头应着，苦苦谋划三年，终于得以大大方方地与昔日的叔伯兄长目光交会，彼此间情绪奔涌。


    浓云稍散，西边天际探出一道霞光。


    城门大开，姚华音在众将的簇拥下阔步走来，一袭红衣是秋日里最耀眼的亮色，庄重、威严、振奋人心。


    行云笑着迎过去，银白的铠甲上血迹斑斑，但看气色不像添了新伤，姚华音放心地牵起他的手，一起面向上万将士，城下瞬间鸦雀无声。


    赵冲率先上前一步，朝着二人拱手，郑重道：“姚城主，少将军，赵冲和兄弟们手上都没沾染韶阳军的鲜血！”


    行云事先同姚华音详说过要设法调离俞家军的打算，但这一战的对手是徐竭，他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便没提起手势暗语的事。


    姚华音感慨赵冲与行云之间的默契，点头道：“本城主都知道，前将军辛苦了。”


    姚华音称呼他为前将军，便是承认了他，承认了身后的三千俞家军，赵冲重重颔首，复又抬眼望着城头上飘荡的韶阳旗帜。


    忆起当年韶阳被奸人迫害的城溃人散，战火连天，屈辱如同烈焰在胸前燃烧，幸而姚华音率军重新夺回失地，当年的俞家军才得以重新回到这片故土，赵冲内心为之震撼，单膝跪地高喊：


    “俞家军前将军赵冲，参见主君！”


    雄浑有力的声音在城外的山间不断回荡，身后众人心潮彭拜，依次跟着跪地行礼。


    ”俞家军都尉张年，参见主君！”


    “俞家军守备宋初五，参见主君！”


    “俞家军千户陈响，参见主君！”


    ……


    三千人跪下齐声呐喊：“参见主君！”


    参—见—主—君—


    回音久久不散，震的山中枯叶簌簌落下，姚华音心绪起伏，正要让俞家军起来，行云向前迈出一步，回身半跪下拱手：


    “俞家军少将俞子钦，参见主君！”


    话音未落，行云眼里已蓄满泪水。


    时隔十一年，他终于再次以俞家军少将军的身份站在韶阳的土地上，外围的韶阳军将士为之动容，也跟着跪下。


    姚华音眼里泪光闪闪，弯腰扶起她的子钦，与他再次一起面向众人。


    “诸位将士请起！”姚华音振奋的声音在城下与山中回响，行云在身边笑望着她，心里悲喜交织。


    这一刻迟来了十几年，好在终于等来了，今后他还要一直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打下这万里山河，再像小时候承诺过她的那样，一辈子照顾她，保护她。


    俘虏了上将军徐竭，灭了他手下的五万精锐，等于撼动了成化虏的根本，今后这位南陵王叔再也没有机会在韶阳面前兴风作浪，寿诘带着部下离去，对失利的战事不管不问，平山与盛国之间的勾连名存实亡。


    姚华音公开行云三年来隐姓埋名留在平山，与赵冲等人一起召集俞家军旧部，伺机助她对付南陵王与成化虏的事，下令迎三千俞家军进城安置，仍归行云统领。


    当年副将孙昭在伤药里掺了见血封喉剧毒，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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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姚敏璋是不争的事实，寿雍突袭姚华音时曾亲口承认是他在背后设计，但此时还不到昭告天下，与寿雍公然敌对的最佳时机。


    姚华音故意不提起这一段过往，只表彰俞子钦和俞家军这三年来亲身涉险，潜伏艰辛，杀敌有功。


    韶阳将士幸得俞家军相助才能在对战中守住金吾城，又有姚华音亲口恢复了俞家军的番号，纷纷摒弃前嫌，与行云和俞家军众人有说有笑，当晚的金吾军营灯火燎亮，一派安宁祥和。


    姚华音亲自随行云去军中，等他安顿好俞家军将士才得空过去，掀起肩上银甲抚摸藏蓝色的戎装，里面细布缠裹的结结实实，衣料表层也没有干涸的血迹，再伸手探进铠甲里摸前胸后背，也是清清爽爽。


    “真没伤着？”姚华音挑眸看过来。


    行云瞄一眼营房内外忙活的俞家军们，低头靠近她耳畔：“没，要不一会儿回房给姐姐看看？”


    姚华音的指尖在他微隆的胸前停留，魅声道：“那我可得让玄衣铁卫把你锁起来，夜里好好看个清楚。”


    世人都知道她与行云从小定下婚约，如今行云恢复了俞家军少将军的身份，在众人面前与她们便不再是主君与面首，而是并肩作战的未婚夫妻。


    行云明白她的意思，登时浑身发热，看着她的眼里情愫流转，有庆幸，更有期待。


    二更已过，军中诸事都安排妥帖，赵冲和张年等几个一齐过来复命。


    行云交代众人早些休息，正打算随姚华音回府邸去，赵冲还以为他夜里会宿在军中，拱手道：“主君，末将等这么些年了也没跟少将军好好聚在一块儿，可否请主君允准，让末将们今夜跟少将军小喝几杯？”


    营房门口，张年早看见行云与姚华音暧昧私语，悄悄拽住赵冲的手臂，不想让他破坏了气氛。


    赵冲不解地扭头，身后的宋初五跟着应和，“是啊主君，这三年小人们虽说跟着少将军一起在平山，可惜见了面眼神都不敢多给一个，好容易回了韶阳，让咱们少喝点庆贺庆贺，要有醉酒闹事的，小人第一个站出来领罚！”


    左右一齐道：“求主君允准！”


    张年拽了左边拦不住右边，只得憨然一笑，心里埋怨赵冲他们几个没眼色，只顾自己与行云欢聚，妨碍了他与姚华音温存。


    几个人说的诚恳，姚华音没有理由不允，掩藏失望的情绪，瞥一眼行云，把难题丢给他，“你说呢？”


    行云目光微滞，随即低笑抿唇，轻声道：“姐姐允了吧，让子钦与叔伯兄长们在军中聚上三日。”


    他是俞家军的少将军，军营中自然少不了他单独的营房，这话便是说他只在军中留宿三晚，之后还住回府邸去，赵冲这才想通张年为何拽他，尴尬地扭脸看他，侧颈上的刀疤随着脖筋动了两下。


    姚华音听出行云话里的意思，眼底闪过满意的笑，干脆道：“那你便留下吧，三日之内不必依军中作息。”


    她刚转身离开，身后一片轰然，再回头时，行云已经被众人高高举起，人群中传出张年的声音，“当心些，少将军身上有伤！”


    众人齐声，“就是，快快放下！”


    赵冲跟着喊道：“今晚谁也不许灌少将军酒，每人就喝两口助兴，多了也没有，大伙儿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是！”


    姚华音听着欢笑声走出军营，夜里秋风微冷，拂去一身疲倦，让人倍感轻松，后续与寿雍之间注定将是一场恶战，但有行云并肩，再大的困难也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