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光似乎都变得灰暗，房间里的顶光则将人塑造得高挺瘦削。


    秦峪回国后，需要来督促工作的顺利交接，她早该想到他可能会出现在这。


    可她还是很意外，对于以后生活的每一个际遇里遇到他，她都会很意外。


    “谷歌也在啊。”常延还毫无察觉，毕竟秦峪很忙，忙到她们给他起了“谷歌”这个外号，谁有事没事都问他，重点是，他还都能解决。


    秦峪朝常延微微点头示意，“又回来了？”


    “那可不，我怕在家待久了会成为我的埋骨之地。”常延又问，“谷歌准备住几天？”


    “过两天就走。”


    林生栀不知将目光落在何处，但又强迫自己装出平淡的样子，说实话，她恨不得订上今晚的机票。


    她向来是个一意孤行的人，她很清楚，她和秦峪在那间屋子里发生了多少，她害怕自己割舍不了，也害怕秦峪所有的目光。


    她如同在他面前□□，里里外外都被他看透，他还会理智到极致地分析你每一条血管的颜色和脉络的走向，让你避无可避。


    解决的最好办法就是，消失在他面前，不是让他看不到，而是让自己放弃察觉。


    “瞿勉把锅弄坏了，我们只能出去吃。”秦峪解释顺着门飘出的焦糊味。


    里头的人似乎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冲了出来，穿着纯黑西装，带着黑框眼镜，还将身边人挤开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这锅用了这么久，早该坏了，又不是我干的。”


    林生栀知道瞿勉是他秘书，觑了他一眼，询问道：“勉哥搬这儿来了？”


    “这儿地段好，也得亏秦老板走了，我才能占到这么好的地儿。”瞿勉这才注意到她，联想自己前几天吃的瓜，“林小姐也终于跟秦弟弟终于修成正果了啊，恭喜。”


    翟勉的爸爸给秦峪的爷爷当秘书，自己又来给秦峪打工，说起来翟家和秦家还算是亲厚，他看着秦涧长大，算他半个哥哥。


    他也是深知秦沈两家联姻内幕的人，知道秦涧和他妈年轻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爱玩，没有下限，盛家和秦家也是商业联姻，大概是秦和昶的真诚打动了盛含砚，两人婚后和睦，也没有传出什么耻闻。


    沈家在某些领域还要压过秦家一头，他还听闻林生栀以前感兴趣的领域是航天航空，后来却去学了艺术，跟秦涧一个学校，知道他风流在外，却从未提过解除婚约这事，便猜她就是秦和昶2.0，说不定用真心还真把秦涧打动了。


    林生栀含笑回应：“同喜，以后也要称一声瞿总了。”


    秦峪将她自然的笑容敛入眼中，呼吸微沉，偏偏瞿勉还接着道：“你们有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吗？”


    不远处的人柔声回答：“当然是以他的事业为先，什么时候还没个打算呢。”


    他看着林生栀那副似乎事事为人着想的乖巧模样，不觉压低了眼睫，眸中碎光都团到一处去。


    常延瞥过他游离的眼神，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总觉着气氛不够热络，便邀请道：“来一起吃饭吗？生栀的手艺可好了。”


    “真的吗？”瞿勉看到林生栀手中提着的酒，有些蠢蠢欲动，“不过你们是不是只准备了两人份的，要不这样吧，我也来露一手给你们看看。”


    他领的是固定工资，这顿或许是秦峪请客，下顿还是要他自己出钱，要是和对门熟络了，偶尔还能省两顿。


    既然成了邻居，迟早也要认识，她只是借住在常延这，也没什么借口拒绝，她笑道：“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有，一定给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她瞬即让了让：“快进来吧。”


    以后和秦峪一个桌上吃饭，也只会稀疏平常，她要提早适应才是。


    自己就这么远远对一个人怀揣不轨的时间还少吗，她想自己很快能转变过来。


    “正好啊，我这也有老板刚做好的菜，一并端过来好了。”他说着要转身。


    “不用了。”


    他的动作被秦峪的拒绝直接打断，“我已经订好了餐厅。”


    瞿勉有些遗憾：“那看来只能下次了，不知道林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林生栀道，“说不定和大哥还是同一班飞机呢。”


    她坦坦荡荡，下唇保持着一定的弧度，秦峪也回缓了过来，朝她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


    瞿勉在两人出楼时问：“你弟真收心了？”


    “不会。”他笃定道。


    “说实在的，那么大个美人放在家里，谁不动心。”瞿勉每见一次人都要感叹一遍，“还是特喜欢你那种。”


    “要是喜欢，他们估计孩子都生出来了。”他反驳道。


    “嗯？”瞿勉找出事实证据来，他喜欢玩推理游戏，“我看了她那个采访，那副摄影作品还在她小姐妹房间里挂着呢，一眼就能看见，你说不是睹物思人，还有人扒出来她大学学校论坛的账号，以‘qin’开头，写了好多封情书。”


    “最大的证据，就是为了秦涧学了艺术，要我当年能直接保送t大，不得乐死，亏她还直接放弃了。”瞿勉极力搜刮。


    秦峪动了动唇，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但念及自己毫无立场，转口道：“她留学期间谈过一个男朋友。”


    “她留学才几年？”瞿勉坚定的事实就不愿改变，“就算是更进一步了，那也只是□□上的契合，哪能低得过这青梅竹马十几年精神上的升华。”


    秦峪随口附和：“也是。”


    他不是会因为一两句口舌而泛起涟漪的人，尚且神态平和，声音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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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延：“分了？”


    林生栀不瞒她：“我们也没在一起过。”


    新买的洗碗机还没到，瓷碟碰得哐哐响，即便有水声掺合，也清脆无比，常延在厨房没听清，林生栀在外头餐椅上又陈述了一遍。


    “看不出来啊你。”她手套还没取下，便饶有兴趣地靠在门旁八卦，“不过也没看出来谷歌是这样的人。”


    “那你们怎么断的？”


    “这事太复杂。”林生栀想及她一屋子秦涧的周边，还是把话吞了下去，“况且这种关系，断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但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俩之间的感情啊。”常延直接脱了手套，坐在她旁边，“一个是我觉得秦大哥不食人间烟火，一辈子要么不爱人，要么爱一个，另一个就是，你有多喜欢他，这不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生栀沉默不语，随后思量道：“但你有见过他来学校接过我吗？”


    常延回忆片刻，“没有。”


    “你有见过他送过我什么礼物吗？”


    “好吧，也没有。”


    “你甚至没有见过我们在外面有过逾矩的行为。”林生栀唯独在对事情的理智性方面和秦峪有些相似，“从喜欢到恋爱，是需要形式的，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保持这种隐秘苟且的关系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无法忍受秦峪被暴露在光下饱受诟病。


    她有多清楚秦峪想把自己摘得远远的，所以才在她的事情上毫无扭转的余地，冷漠地结束这段关系。


    至于自己，是她主动走进了亮光，恨不得让人剖析她身上每一个细节。


    很荒谬，却是让她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但她希望那个人，一如既往离得遥远。


    “那就把这些东西都丢了。”常延在屋子里走一圈，“这些，还有这些。”


    她心生一计，局外人自然看得明白些，她不觉着是林生栀想的那样。


    “舍得吗？”


    墙壁上的摄影作品，桌上和秦峪的同款杯子，抽屉里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袖扣……


    或者说，这些只是些遮羞布，用来掩盖现实，伪造一个假象。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不是个什么念旧的人，因而这些东西扔了后重新定制，她也并非难以接受。


    在乎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秦峪本身，这种将希望寄存于一个人身上的感觉，已经支撑了她十几年。


    她从秦峪身上能够看到，有人可以和她活得不同。


    她对秦峪是喜欢，又不单单是喜欢。


    换句话说，一个鲜活的人和存在于她脑海中的人，没什么两样。


    从和秦峪结束的那天开始，她花了这么多天来印证，尽管割舍起来很痛苦，但前者并不是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