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许优带着记得好重新回到了小巷。


    这条窄巷好像跟之前比更加阴暗，天空被染成了红色，一出门，阵阵阴风刮过耳畔，甚至有越刮越大的趋势。


    记得好第一次以第一狗称视角面对如此诡异的状况，害怕贴近了许优的腿，它发现虽然许优有时不靠谱，但在这种情况下却异常镇定。


    “我……我们去哪啊？”刚还想着冒险的记得好有些怂了，它只是经常看许优打怪的梦境，但真的面对危险时却心中犯怵。


    它狗眼上看，见许优环顾四周，表情严肃。


    “好好，如果不管这一切，直到自然醒来会怎样？”许优问。


    记得好瑟瑟发抖：“这我怎么知道？会自然醒来？”


    又一阵风把瓶瓶罐罐都吹来，风沙迷了眼，一个塑料瓶眼瞧就要撞上记得好。


    许优眼疾手快把它捞到怀里，背紧贴便利店的承重柱躲避暴风。


    “快想想，你不是海马体7323号员工吗？工作手册上有没有应急措施？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砰——哗啦啦——


    许优把记得好整条狗护住，风转了个弯，一下把便利店的玻璃门吹裂，玻璃碎了一地。记得好吓坏了，发着抖努力回想着：“有……有了！这种情况是主人做了噩梦，除非是外力干扰的情况，如果不想继续做噩梦……员工其实是可以调动好的记忆影响梦的走向，虽然我们也不是对方身体的员工，但也可以照这个逻辑影响对方的心情，只要避免对方做噩梦就行了……反正梦是没有逻辑的，呃……！”


    一辆自行车吹了过来，直直往她们所在的位置砸去。


    许优一个飞扑，险险躲开。


    “都这样了怎么我还不醒？！”


    所有的感觉都很真实，她浑身就像被碾过一样，刚才那一下撞得她生疼。


    “一般情况下……做噩梦，梦里的刺激对主人的精神影响很不好，我们为了……为了保护主人都会尽快让主人脱身，释放多巴胺提前将梦结束……”


    “但……”说到这儿，记得好有些犹豫。


    许优没时间听它犹豫，风雨中大声朝它喊：“但什么，说！”


    “但是，如果身体都不想醒，可能……员工们觉得主人现实更难过，所以心甘情愿被坏记忆影响……除非找到另外一个共梦人，让她平静下来，否则我们也会受到影响……”


    电也断了，记得好的声音也被风切割成一块块，风呼啸着漆黑的便利店，房屋摇摇欲坠，许优咬咬牙抱着记得好躲到了收银台后面。


    好在这个收银台有个坎固定死，不会被吹走。


    记得好看着主人，觉得她心情不太好，便主动说：“躲在这儿也行，就是噩梦状态影响的神经，视状态需要3到7天恢复，这段时间，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也就是说，我们不仅要找到另一个共梦人，还要给她当心理委员？”


    “呃，也可以这么理解啦，主人！”


    这一片已经乱的不行了，如果噩梦不是外力形成，那就只能受坏的记忆影响，持续这么长的极端天气，也只能是另外一个共梦人如今陷入极大的不安才能形成。


    最不受影响的方式就是趁梦还没结束，找到另外的做梦人引导对方的情绪，负面情绪会影响梦中的内容，反过来梦境也能影响人的情绪。


    记得好以为许优害怕，便主动蹭着她的下巴，讨好地看着她。


    许优按了按太阳穴，她不是害怕，只是无语，她都想好等下要去试一下她在梦中的能力，说不定还能造出个思维图书馆。


    哪知美好的生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谁知道另一个共梦人做噩梦还会影响到她啊？！


    要不要这么不讲理？许优觉得自己像误触电脑什么按键然后坏了要亏钱的倒霉蛋，她哪能休息？一想到接下来排好的课表，休息就是糟蹋她的劳动成果！


    她为这事费了多少心血？跑了多少小区？试了多少课？哪怕不赚钱，这些学生和家长会怎么想她？她要不要继续混了？！哪能因为别人一个情绪影响上不成课？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安抚另外一个造梦人的焦虑，避免在极强噩梦状态下影响自己的精神值。


    许优感觉她不但睡醒了要继续给学生上课，还要无偿给别人当心理辅导，这下真是提前感受到了牛马的生活。


    记得好感觉自己被拎起来放到了一个袋子里，这个袋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好好，抓稳了。”


    许优变不走它，但是能从便利店偷来只单肩包，她把记得好放在里面。


    “什么……啊啊啊啊啊——”记得好还没说完，风就吞没了它的话。


    许优一脚踏进了暴风中，扶着旁边能抓住的东西，一步步向风吹来的方向走去，如果制造出暴风的另一个人存在，那一定是在暴风眼里。


    她要往风眼去。


    记得好说不出话，紧紧扒着包，以免吹走。


    它想跟许优说话，但哪怕说了也听不见，极强的风压下风霸占掉所有音频。记得好迷迷糊糊地想：如果还在主人的脑子里，估计就能无痛说话了。


    不仅记得好受不了，许优也感觉到了，越靠近风暴中心意识越迷糊。她现在不仅要注意别被刮走，还要小心不要突然意识模糊晕过去。


    砰——一个东西砸到了她身上，然后细细碎碎的红雨落了下来。


    许优看一眼地上落下的一片血球，像冰雹一样砸在人身上生疼，庆幸只有枣大还没啥杀伤力。


    许优咬紧牙关，手扒住墙体慢慢挪着，风迷得她睁不开眼，血球砸在她脸上化成水，她腾不出手来擦脸，只能侧着脸努力眨眼甩开烦人的水珠，半眯眼辨认方向。


    前方有个巨大的东西在动！


    许优心揪紧，不敢放松警惕，水珠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她看不真切。


    是幻觉？还是……


    许优低头看，记得好的头完全藏进单肩包里看不出来，她思索了会，蹭着袖口把雨滴擦干，终于看清那个巨物。一栋高大的建筑凭空出现，许优认出它是学校的教学楼。


    楼体在移动，如果不认真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许优现在面临一个抉择——是要进入教学楼，还是继续沿着风的方向寻找共梦人。


    脑海里像是有只秤砣压着她的思维，让她思考得更慢。她没再犹豫，扶着旁边的墙助力往对面楼的楼梯上跳。


    许优选了前者，哪怕她不跳也得被风吹傻，躲进教学楼起码能保证她不被血球砸死。


    险险跳在楼梯边缘，她扒住地板才能不被吹走，一步步往上挪，终于摸到了大门口。奇怪的是，一到大门区域风和雨都止住了，许优把晾在外面的腿伸回。


    确认安全后，许优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包，记得好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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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那两颗黑豆大的眼睛，看不出死活。她伸手探了探小狗的鼻子，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她松了口气。


    它还不能死，许优还有问题要问它。


    小心翼翼地把记得好放回包里，许优才发现身上全是黏黏糊糊的水渍，楼内很安静，外面却血雨狂风，吵得人无法交流，中间似乎存在一层屏障割裂两个空间。


    另一个共梦者大概就在这里。


    大楼内部变了个样，传统教室变成了一间间普通的房间，因为没开灯甚至很昏暗。


    门是那种普通的木门，没有透明的玻璃窗看清内部，许优握着门把手，就是普通的门把手，但背后的东西让她犹豫了。对方制造出的风暴都如此可怕，自己有什么保命手段？万一再变出个怪物什么的把她吓一跳，别说补课挣外快了，她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都不好说。


    许优想了想，还是没立马进去。


    *


    记得好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包里，愣了会儿就扑腾起来，看着黑暗感受了会儿周围，觉得外面风雨停了，才从上方的亮光探出两只黑豆眼。


    周围静悄悄的，它打量了一下四周，木质的地板本应该是温馨的，像是主人家里的材质，但这会儿却觉得阴森。


    记得好歪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房间色调的问题，细看墙皮都是开裂的老旧感，压得狗喘不过气来。


    记得好往后看，发现自己正靠在木门上，包被挂在门把手上。


    它心中疑惑：主人哪儿去了？


    蹬蹬蹬蹬——


    记得好听见一串急促的声响，以为是主人来接它，但它有种隐隐的直觉


    哒哒哒——


    现在它终于知道不安的心情源于哪儿了。


    楼梯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身影，不是主人，是个一个膀大腰圆的成年男性。


    *


    许优凝神想象自己是一根会走路的羽毛。


    五秒过去，没反应。十秒，也没反应。一分钟后，还是没反应，她放弃了。


    难道她做为共梦者之一，居然一点能力都没有？


    如果要不动声色进入房间，做为偷听者，除了变成蟑螂、壁虎那一类强大但恶心的卧底高手外，只能自己自创形态了，许优想变成一根羽毛，完美隐身。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许优突然觉得，梦或许跟电影就很像，哪怕再无厘头只要理直气壮演下去，照样有人买单。


    不是许优不想变，只是她实在接受不了成为蟑螂，哪怕只是在梦里。况且有了记得好这个变出来变不走的前车之鉴，她怕以后自己在梦里只能以蟑螂、壁虎生活。得了吧，许优宁可就这么进去跟另外一个人打一架。


    但无论是蟑螂还是羽毛，她什么都成为不了。不是说她也是共梦者之一吗？！怎么她想变的东西就这么难？血雨、教学楼结界这些离谱的东西别人都能变，就她不行？


    因为不爽，许优睥睨着眼前这扇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只能叹气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没蠢到要跟对方正面刚。


    突然，啪——


    许优看见本应挂在自己身上的单肩包因惯性落在了门把手上，她想用手扶住记得好，却发现手动不了了，低头发现自己变成了那根绞尽脑汁想到的羽毛。


    许优：……


    看了一眼还挂在门把手的包，许优头也不回钻进了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