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的雪山下，一道黑影正在飞速掠进。


    褚白循着气息锁定了灰雾漩涡。


    越靠近中心，风霜就越大，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前进速度。


    此时她的瞳色已经完全变回了灰白色，彻底融入这片雪域。


    手中的冰刃瞬间成型，银亮的锋刃反射着透亮的光辉，极寒刺骨，以至于此时在大雪纷飞中仍旧散出森然的寒气。


    她没有说话，手中投掷，冰刃直直射进那团不可窥视的灰色漩涡之中。


    “唰——”


    是空气被划破的声音，而后猛的“叮”一声，冰刃与物体的相撞声响起。


    万籁俱寂之际，弥散的灰雾之中悄无声息射出一道暗影，那东西和褚白的冰刃十分相似，但凝结的晶体中却带着抹浓郁的黑色。


    褚白偏头，刃身削断她耳边一缕头发。


    黑色冰刃没有阻挡住她的身形，褚白极速闪避着来自灰雾之中接连复制的冰刃，以稳定频率靠近灰雾中心。


    双腿弯曲，纵身跃起，侧身翻回踢灰雾中袭来的黑色冰刃，某一时刻，褚白终于听见了刺入皮肉的声音。


    那翻腾的灰黑色雾气是常人避之不及的毒物，对褚白却没什么影响，她挥手短暂散开雾气，趁着空隙出现，毫不犹豫跃去灰雾中心。


    “狂妄。”


    刚进入，一道呵斥声出现在她耳边，褚白抬头，寻声轻易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右前方浓雾中。


    不对，位置在改变。


    虽然那声音轻微的仿佛错觉，但褚白决不会认错，那是种与生俱来的狩猎本能，她瞳孔轻微转动，锁定了下一个位置。


    随着那呵斥声的落下，雾气之中不同方向骤然出现两条触手状的透明菌丝，杀意凌然，直冲向褚白。


    “到底是我狂妄，还是你太过惶恐”，褚白语气淡淡，身影转移，轻描淡写躲开了攻击。


    对方疾声厉色，在她稍微靠近时就这么耐不住气，初见时就落了下程，又怎么能赢。


    她自若躲过扎向自己太阳穴的菌丝，灰雾中的存在恼羞成怒，看不清的角落处，数十条菌丝触手接连成型，毫无保留地刺向褚白。


    “既然是熟人见面，躲躲藏藏算什么，出来聊一聊。”


    新的冰刃重新凝出，被褚白紧紧握住，下一秒，极致的白光划过，那些菌丝被横空斩断，切面平滑，像划过泥土一样轻易。


    随之一同斩开的还有那漆黑的浓雾。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浓雾背后，祂和褚白很像，但此时不同于褚白的淡定，祂眼中满是惊诧。


    “你怎么找到我的”，祂后退半步，警惕地看向褚白。


    “被切碎之后连脑子也坏掉了啊”，褚白刀刃轻点地面，一步步向前，清脆的相触声凌凌作响。


    “看着我的眼睛，想起来了吗”，褚白笑了笑，“整座世界里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是我。”


    “毕竟个体不能看清自己身体的每一处组成部分，但我可是亲手把你每一寸都仔细碾碎，然后送回了暗界老家。”


    她横刃，整个身体蓄势待发：“所以你是有什么胆子又来招惹我。”


    “看在你复苏不易，脑子不灵光的份上，我下手会快一点的。”


    某个很久之前和她同源的印影，热衷于模仿褚白的一切，顶着她的脸为非作歹，后来东窗事发，被她亲手碾碎扔进裂缝。


    褚白后来废了好些心思才把当时的身份保住，没有沦落到通缉犯的地步，再后来她就不以真面孔侍人，随时维持着【抹去记忆】的能力，麻烦果然少了很多。


    这些东西有时候生命力过于顽强，就会出现时隔多年重新复苏的情况。


    就是不知道祂怎么有胆子摸到褚白身边，并且把度假的褚白和一干人等都拉进了这里。


    有点怀疑眼前印影被切除的脑子还没恢复过来，但替敌人忧心不是褚白的风格，她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凌空在印影之上。


    看着自己的脸露出惊诧的白痴表情，褚白握刀的手更紧了。


    告你肖像侵权呐。


    最终，散着刺骨寒气的刀刃停在了那张脸之上，没有继续斩下去。


    “你打啊，往这刺”，灰雾凝成的手往自己脸上戳了戳，表情变得十分猖狂，“你猜我为什么能变成这副模样。”


    褚白定了定神，没有收回冰刃，也没有继续砍下去，而且呈现某种僵持的局面。


    因为眼前的脸不再是她的脸，而且变成了王负的脸。


    “还有这张。”


    灰雾卖弄着祂的筹码，那张脸顷刻间又变成了瓦莉塔的脸。


    双眸紧闭的金发女士嘴唇惨白，双眸紧闭，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灰雾在说话：“他们都在我的身体里，你一刀见血，见的肯定先是他们的血。”


    祂又变回褚白的模样，双目通红：“不想让他们死的话，就退出去。”


    见褚白还没有动作，祂化出瓦莉塔的脸，朝横在祂面前的冰刃上撞过去，虽然褚白及时收刀，但锋利的表面仍旧在瓦莉塔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闻到了吧”，灰雾勾起嘴角，“这属于人类鲜血的气味。”


    祂抹去瓦莉塔脸上的血珠，语气轻蔑厌恶：“真是恶臭的液体。”


    见褚白立刻听话退后，祂扬起嘲讽：“你还是没变，如此亲近这么低劣的人类。”


    “脆弱的身躯，贫瘠的思维，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祂看向自己雾化的身体，深深吸入一口气，“多么美妙的力量，简直就是神的偏爱，你这个舍弃旧日之躯的异类，简直不知道自己糟践了多么伟大的恩赐。”


    “杀戮，杀戮，我们纵情于杀戮”，祂激动起来，“可你，居然与人类为伍，耻辱！”


    褚白没作声，听了半天，发现祂来回骂的都是那几个词，没有一点攻击力，脚下的暗影已然向周围扩散开，反包围准备就绪。


    “我有句话要说”，褚白抬眸，“在这里，你这个连身体溃散都控制不住的怪物才是异类。”


    “这里是人的国度，你个连脑子都没长齐的残次品到底在叫嚣什么啊。”


    一想到她的度假就是被这个脑子有坑的东西打扰了，褚白的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


    “不知道打工人假期难得，非的在这个时候找打，你可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时间，金钱，心情，哪一个不比你重要”，褚白咧开嘴，露出自己锋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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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尖牙。


    “海景公寓多难得你知道吗，好不容易蹭上少爷的顺风旅游，还把少爷一块搅进来了”，褚白一想到还有安抚总裁的工作等着她，看眼前印影的眼神简直都快冒出火来。


    “什么海景旅行……你别过来！”


    看见褚白向前一步，灰雾顿时慌张起来。


    祂强装镇定：“我可是握着这两个人类的性命，要是你再往前，我保证他们一定会缺少点部位。”


    褚白继续往前走：“我想想，你复苏肯定有外力帮助，是裂缝？”


    看见灰雾的脸皮猛地抖了一下，褚白点点头：“原来影响银柳的裂缝在这里，怪不得影潮退去之后执行处的人还在搜寻。”


    大规模影潮的源头裂缝这么多天了还没有找到，执行处高层八成恨不得连夜赶工，把海里翻个底朝天。


    找来找去，这个裂缝居然在陆地上，更准确来说，是在眼前印影构建的水中倒影之中。


    “先把你搞定了，我再去找裂缝”，褚白向来乐于助人，到时候这团灰雾正好用来填补裂缝。


    废物利用的好事。


    “你想干什么！”祂尖叫声都快破音了，看得出确实很害怕褚白。


    “我手里可有人质，你想他们死吗！”


    祂垂涎于褚白的力量，在一触碰到她的气息时脑中便只能闻到那股极度香甜的诱惑气味，控制不住地把人拉进了这里，伺机吞噬。


    但同样的，祂从灵魂深处惧怕褚白，二十年前被捏碎头颅的感觉至今还残留着。


    这个热衷保持人形的怪物用着人类的躯体，轻而易举地揉碎了祂，像揉捏一团纸，或许比这还糟糕，她直接把祂碎成了泥，塞进某条细小的缝隙之中，扔回了暗界。


    听到这话，褚白歪头：“他们今天要是能死就死了呗，我和他们一块死。”


    “不过我觉得，在那之前，你可能会先走一步。”


    她笑意盈盈，在灰雾眼中却相当刺眼，莫大的恐惧忽然降临在祂身上，由食欲支配的大脑忽然腾升起无与伦比的恐惧。


    褚白轻点地面，延伸出去的黑影从地面跃起，直直攀上高空，形成密不透风的巨大黑色牢笼。


    她张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有灰雾看的真切。


    她说：复制。


    风暴与风暴的相遇通常有两种情况。


    风场叠加，或是一方消弭。


    比灰雾风暴还要巨大的漩涡在风眼处重叠，两者相撞，巨大的破坏力直接夷平了部分山脉。


    它在相撞，在同化。


    灰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撞得往后一翻，稳住身体后厉声道：“先拿一个开开刀。”


    祂幻化出的双手猛地掐住王负的脖子，呵斥道：“还不快停下！”


    且不说祂拿琥珀状态的王负来威胁，使进吃奶的力气都不可能在那副静止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就单单漩涡，恐怕祂如今都控制不住。


    褚白道：“你的手还能动吗？”


    灰雾猛地一惊，自己的双手随着漩涡的融合居然在失去力气。


    “才发现啊”，褚白无所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同化吗？”


    “现在你的身体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