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问前缘

作品:《君妇升职手札

    谢家的大郎与二郎,皆因体弱而多受苦楚,到谢韫暄时也未见好转,仍是幼时羸弱。汾阳王夫妇唯恐他步了长子后尘,自小便看顾过甚,连出府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柳安沅口中的随汾阳王过府贺寿一事,是两人的初见,亦是燕韫暄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出府。


    而柳安沅的外祖母,便是赫赫有名的武帝朝女将—昭献大长公主。


    那一年,大长公主祝寿,拒了光熹帝在宫中设宴的好意,留在了小女儿的国公府里摆席。靖安郡主作为主家,那一日忙得脚不沾地,以至于叫唯一的女儿寻着机会,偷溜去了前院宾客的地方瞧热闹。


    而燕韫暄,则是趁着自家祖父母向大长公主贺寿之际,悄无声息地混进了人群之中。他自来体弱,汾阳王妃唯恐其出了闪失,从来都是一群小厮侍女跟随。这是他第一次出门,也不知如何生了反意,就这样甩开了身边人,又跟在人群四散走动。


    而后,便遇见了柳安沅。


    “原是打小的缘分!”


    元嘉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可我那时,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记清呢。”柳安沅笑得眉眼弯弯,“那时候怕阿娘责骂,我便藏到水池的假山后头去了,哪想他也在躲自家的人。偏那地方小的很,只勉强叫一人容身,我不想出去,便给他塞了把果子,叫他把地方让给了我。”


    “你说让,他便让了?”


    欧阳沁故意道。


    “我都把自己喜欢的果子放他手里了,收了东西,自然得让。”


    柳安沅的视线有些飘忽,显然略过了一些细节。


    两人相视一笑,也不戳破,只继续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


    柳安沅埋头啜饮了一口茶水,顿了顿又道:“然后他一出去便被汾阳王府的人找到带走了,我一直等到前厅开席了才溜回去。阿娘本来是很生气的,可那日事情实在太多了,等她空闲下来气也早就过了,我便也无事了。”


    语速倒比之前快了不少。


    “哪里是问你这个,”欧阳沁煞有其事地摇头,一脸要柳安沅从实招来的表情,“之后呢,你与那谢韫暄又是如何订上亲的?”


    “他、他回去后便着了病,汾阳王府找了当时的国手看诊,最后开出来的方子,有味主药极其难寻,长于关外,又近乎绝迹,只余两株藏于宫内,其中一株后经武皇帝赐给了我家外祖母。”


    提到这件事情,柳安沅的神色略有改变,“汾阳王救孙心切,与王妃数次登门求药。外祖母体惜老王爷,也生了恻隐之心,遂将那药相赠。外祖母如今虽已仙逝,可汾阳王总记着这份救命的恩情,四时八节都不曾少了节礼,我、我自是能见到他了。”


    听这意思,是天长日久的生了情谊了。这也难怪,两家人之间有救命的恩情,柳安沅一朝过门,只会被汾阳王夫妇愈加珍重,自是不怕受了委屈,也难怪靖安郡主松口了。


    只是,燕景璇当日说起谢韫暄时,也只提过他生病一场,才惹得汾阳王妃看顾过甚,她便也以为这是为了让老人家宽心,如今听来却是极为凶险的。


    元嘉不露声色地瞥了眼欧阳沁,见她也若有所思地瞧向自己,便知两人担心到一处去了。


    想了想,又似不经意般开口:“我倒只听过谢家郎君的才名,不想幼时竟这样艰难……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柳安沅不作他想,脱口道:“无事的,他如今身体康健,只是少时那一场大病,到底医治得晚了些,如今较常人更易有个风寒脑热什么的,旁的也再无多的了。”


    “无事就好。”


    欧阳沁自然接过话头,又打趣了一句,“若是个弱不禁风的,可如何受得住咱们阿沅一拳头?”


    “沁姊姊惯会取笑我的!”


    柳安沅嗔道。


    见柳安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元嘉也放下心来。若只是一般的风寒脑热,想来在身体上是无虞的,否则依宿国公与靖安郡主疼惜女儿的程度,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若是身体无虞,柳安沅又为何会起了奉佛的心思?


    元嘉视线扫过桌上的饭菜,突然有了主意。


    “好了好了,咱们话也说了,也该吃菜了,再这么放下去,怕是都冷透了!”


    元嘉故意道。


    柳安沅啊了一声,果然忙慌慌地招呼起两人动筷来。


    元嘉尝了几口,又道:“你今日又是听慧能禅师俗讲,又是招呼我们吃素斋,这般熟稔,是想奉佛了不成?”


    “怕不是要嫁人了,开始修身养性了?”


    欧阳沁又补了一句,听着倒像是顺口调侃一般。两人一唱一和,彼此心照不宣。


    “我这性子,哪做得了打坐念经的事呀!”柳安沅使劲摇头,“只是他家母亲奉佛,后来又为着他少时病的那一场点了长明灯,每日枯坐佛堂,长斋绣佛,为亡夫诵祷,也为他祈求康健。我恣意惯了,女儿家的活计也拿不出手,来日既要嫁他,自然也想为他做些什么。思来想去,便只有学着他家阿母,多在佛前说些好话,求佛祖庇佑他此生康健,能伴我长久了。”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元嘉细细瞧了柳安沅几眼,突然露了抹笑,认真道:“天相吉人,你与他一定会天长地老、长乐永康。”


    柳安沅笑着点了头,又恢复了一贯的快性,一边替两人挟菜,一边朝欧阳沁道:“如今我也要成亲了,嘉儿更是几月前就出嫁了,咱们三人中,姊姊是最年长的,如今四方稳定,姊姊可曾想过自己的终生大事?”


    欧阳沁吃了口菜,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我倒是不急,想着再等两年,到时小弟也大了,我也可更放心些,也就好找个沉稳上进的在后方压阵。我总归是军士,说不准哪日便又披甲上阵了,夫婿若是个沉得住气的,我在前线也可更安心些。”


    “是了是了,”柳安沅本也是随口一问,听欧阳沁此言,顿时赞同道,“姊姊可是掌管数万兵士的女将军,寻常男子如何配得上,定得细细挑拣才行!”


    欧阳沁忍不住笑出声来,又伸出指尖往柳安沅额头上一戳,“这话我可记下了,来日我若找不到满意的,便赖着你替我找个不寻常的夫婿了。”


    “只要姊姊一声令下,我定为姊姊鞍前马后,寻个样样出挑的!”


    柳安沅满口答应。


    这下连元嘉也忍不住了,一面摇头失笑,一面替两人续了满杯的茶,打趣了几句方又问道:“既已相中了人,那婚期可一并定下了?”


    “已请相师过来瞧过了,就定在来年入秋,”柳安沅眼角眉梢俱是喜意,可很快又扁起了嘴,“只是等过了年,我娘便不许我随便出府了。”


    “这又是为何?”


    欧阳沁疑惑道。


    她虽生在上京,可常年便随军队驻扎在边城,与兵士打交道的时间远多于同龄女郎,自然也就对男女婚俗知之甚少了。


    元嘉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靖安郡主是怕你绣不完嫁衣吧!”


    “……如今上京城里,女子成婚竟都要自己做嫁衣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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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沁少有的露出几分茫然。


    “倒也不是人人都做的,”元嘉笑着解释起来,“只是大家都说,新嫁娘若能穿上自己绣的喜服出嫁,便可与夫婿一生一世、恩爱不疑,如此,绣嫁衣的便多了。”


    欧阳沁唔了一声,“我倒是不记得你出嫁前绣过嫁衣……”


    “所以才说不是人人都做呢!”元嘉嘴角的笑意愈大,“一件嫁衣,少说也得小半年才绣的完,又是要穿出去给人瞧的,所以那些不愿意费时的,或是绣技平平的,都不愿意花这趟工夫,宁肯在嫁妆上多费些心思呢!”


    顿了顿,又道:“我那时一应物事都要比照宫闱内制,是以不曾缝制嫁衣。”


    “那照嘉儿所言,咱们的阿沅更不该缝这嫁衣了!”


    欧阳沁瞥了身旁人一眼,故意打趣道。


    但这话却是再实在不过的了──柳安沅自来不擅针线,又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如何能坐在绣架前老实绣完整面嫁衣呢?


    果然,柳安沅整个人都透着不情愿三个字,“我娘说谢家既诚心求娶,礼数俱全,女家自然也得郑重以待。她既不指望我婚后能做好内主中馈的管家妇,便只能在婚前的俗礼上下功夫了。”


    二人忍俊不禁。


    元嘉又道:“靖安郡主这是在磨你的性子呢。只若是翻了年便要你待在家中绣嫁衣,那咱们岂不是要大半年都见不着面了?”


    “所以我已和阿瑶说好了,过几日与她一道回云南,先在穆王府待几日,再借道往周边地界晃一圈,等回来了便安心备嫁。”


    元嘉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这才像柳安沅的性子呢,便是再紧要不过的事情,也得先高兴了当下再说。这又何尝不是靖安郡主夫妇多年疼惜的结果。


    “康敏县主要离京了?”


    欧阳沁问道。


    “她家小弟下月生辰,所以得回去一趟。”柳安沅嘟着嘴,“若单我一个,我爹娘他们是决计不会许我出上京的。”


    “那你这次便玩个痛快,等回来了咱们再聚。”元嘉撑着下颌,陡然间想起穆瑶筝在春日宴上说过的话,顿时起了别的念头,“上次便听康敏县主说起,她家弟弟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出挑。你这次若见到了,回来可得与我们好生说说,我好奇得很呢!”


    “我也有此打算呢,这才专程绕去云南的!”柳安沅抚掌而笑,原也与元嘉想到一处去了,“上次去云南,正好赶上穆王妃带人出门远游了,哪里瞧得见好看不好看。今次再去,我非得扒着那穆小世子的肩膀细看一番不可!”


    欧阳沁今日的笑意就没从嘴角下去过,此刻又听二人又将话题转向了穆王府,不由得摇摇头,手腕微动,用筷箸尖的一头与碗壁轻轻相碰,道:“我的柳大娘子,不是说今日这餐是为我接风的吗,这眼瞧着菜都要冷透了,到底还吃不吃呀!”


    话里带笑,显然不是责问,倒更像是一句促狭。


    “吃吃吃,”柳安沅忙道,“这可是我提前好几日才订下的素斋,可不能浪费了!”


    说着,又忙不迭地从碗碟中挟了口菜放至嘴中,余温尚存,便知欧阳沁是故意取笑,少不得又与人打闹起来。


    如此这般,等三人用好饭从厢房再出来,已然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柳安沅兴致不减,又领着两人往慈恩寺内院走了一圈,期间还与不少内院沙弥合掌问好,观其熟稔程度,当是不止来过一次。


    眼见日影西垂,三人虽还有许多未说尽的话,却也只能各自道别,又约好来日再聚,这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