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落定局
作品:《君妇升职手札》 光熹帝丧仪,头三日由文武各大臣于前朝举哀,第四日起各嫔御至灵前哭丧,第七日起内外其他命妇入丧列,行哀礼。
元嘉于第六日午后进宫,第七日出现在了重重丧列之中。她的身后,是迟一步进宫的倪娉柔、刘婵等人,她的前方,是一众泣不成声的光熹帝嫔御。
元嘉沉默地跪在一众女眷当中,不时掩面拭泪。即便嫁为皇室妇几年,元嘉与光熹帝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这已是她的极限了。
事实上,场上如她这般的女眷不止一二。她们大多只是含蓄的、既轻且浅的啜泣,无法克制声量的,全是曾经侍奉过光熹帝的嫔御们。
她们这些人,或是没有生育,或是品阶不够,按制不能留在皇宫,所以丧仪后便要全部送去皇觉寺出家,斩断三千烦恼丝,用余生为大周和光熹帝祈福祝祷。如今连日来在灵前的嚎泣,除了为光熹帝而哭,更多的怕还是为自己为哭。
随着人群又一次伏倒在地,元嘉眼前蓦地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拭泪的动作一顿,元嘉借着袖子的遮掩,不住地用余光扫视着周围人群,试图从满目寡白中寻找到什么。
突然间,前方开始骚动起来,似乎是谁哭倒在了灵前,又迅速被内侍和宫女们搀扶到后殿。
元嘉隔得稍远了些,并未看真切那倒下之人的长相,只隐约瞧见那人似乎穿了件与旁人不同的丧服──裙角带着星星点点的红,就像是雪地里盛开的梅花一般。
只是也未免太大胆了些,竟敢在灵前穿这么身衣裳……
元嘉委实有些奇怪,少不得又多探看了两眼。这一看,便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人经过的路面,竟也散落有零星红点。而她所站之处,正是安置给光熹帝嫔御们哭丧的位置。元嘉眉心倏然一跳,心中隐隐有什么念头浮现,只是还不等她抓住分毫,便又如晨露遇晞般杳无踪迹了。
礼官的唱和声仍在继续,丧仪并没有因这场短暂的骚乱而中断,元嘉便也只能继续摆出一副难过落泪的模样。
等再回到清宁宫,已是漏夜时分。
元嘉跪了一整天,饶是地上放了软垫,两膝也早已青紫肿胀。丧仪还未结束,几个时辰后还要再跪,若不及时散了淤血,整场仪式下来,只怕早晚要落病根。
是以元嘉一回来,便被扶坐到了榻上,由着逢春与拂冬一个按压揉搓,一个用热帕子敷盖伤处,虽有些刺痛,但确是舒快了许多。
正当时,红玉自殿外而入,为元嘉带回了白日那场骚动的根由。
“……荣婕妤?”
元嘉睁开眼,语带迟疑。
“……是,”红玉不敢抬头,“荣婕妤灵前昏厥,而后、小产了。”
所以她看见的,根本不是什么裙角缀红的素衣,分明是被血给浸透的……
元嘉垂目思忖了几瞬,脑子里想起赵舒和当日说过的话,一时竟拿捏不准是局是真,只能试探着开口:“太医怎么说,确是小产了吗?”
“是,当时便传太医了,”红玉低垂着脑袋,“确是滑脉之象。只荣婕妤这胎怀相不好,又在灵前跪泣了数日,身体早已支撑不住,是以这皇嗣……也没能保住。”
“太后那边是什么意思?”
元嘉又问道。
“太后让荣婕妤先养好身子,近日便不用去灵前举哀了……”
这就没了?
元嘉下意识皱起了眉。
“太后还说,先帝生前便对荣婕妤多有宠爱,如今又有了这样的好福气,等荣婕妤养好了身子,便迁去长生殿与留在宫里的其他太妃们同住,不必跟着去皇觉寺修行了。”
红玉补上未尽的话。
元嘉沉默了一瞬,“……是好事。”
虽说还是困在了皇宫这片红墙绿瓦当中,可比之年纪轻轻落发出家,实在要好上太多了。可不知为何,元嘉心中仍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时间上太过巧合,连孩子也掉得过于恰到好处了。
元嘉面色有些冷凝,可旋即又释然了。有太医背书,更连娄太后也认下的事情,是真有福气,还是借故做局,都不重要了……赵舒和已经赢了。
元嘉换了个姿势,肿胀的膝盖刺痛未消,偏生那按压的力道轻重适中,竟与钝痛混杂出几分舒适与熨帖来。元嘉眼皮渐沉,不自觉昏昏欲睡起来。逢春两人自也看出了元嘉的倦累,手下动作也下意识放轻了许多,又过了好一阵才停下手来,小心翼翼地让元嘉靠在榻上休息。
次日。
丧列中果然没了赵舒和的身影,想是遵了娄太后的懿旨,已然回了自己的宫室休养。只是……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又或是自己听岔了,总觉得今日的嚎哭声更大了些。
“……去找拂冬,让她去承欢殿走一趟,看看荣婕、赵太妃那里有没有什么缺的短的。”元嘉轻声朝逢春道,“虽说先帝丧仪未毕,合宫其他事务须一切从简,可赵太妃眼下委实离不得人,衣食更需精细。让拂冬替我走一趟,别让人在这当头怠慢了太妃。”
逢春明显一怔,随即垂首应下,不多时消失在人群之外。
元嘉见人离去,又无声无息地将自己埋在一众掩面垂泪的女眷当中。她其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插手赵舒和的事情的──到底是得了太医点头,又有娄太后发话令其好生休养,谁敢在这当头慢待怀过先帝骨肉的嫔妃呢。
只是……
元嘉眸色沉沉,到底没掩住唇角那抹上扬的弧度──赵舒和当日说过的话是否还作数,如今又是否已然如愿以偿了,这才是她想知道的。
……
上午的丧仪甫一结束,尚食局的人便紧跟着送来了饭食。元嘉扶着红玉的手,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慢慢挪动着有些僵硬的两腿往侧殿走去。
她其实没有很想吃东西的欲望,可若是不吃,接下来这许多日的丧仪她怕是也熬不住。元嘉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又勉强自己加快了步伐。
侧殿内。
元嘉寻了个临窗的桌案坐下,等候在侧的宫人随即摆上吃食。挟了两筷子菜,又喝了碗清鸡汤,元嘉便已觉有饱腹之感,索性停了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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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打量起殿内的人来。
本只是聊以打发时间罢了,元嘉的目光却在掠过某处角落时陡然凝滞。良久,方才缓慢移开视线。
“……兰华,疏勒的两位王姬也要在此奉丧吗?”
元嘉偏头问道。
那日,燕景祁特意留下兰华,一则为指点元嘉丧仪各事,二则也是点明燕景祁的态度。
兰华闻言,先看了眼角落里的两个人影,而后才回话道:“听说,疏勒新继位的王君想来我朝求娶公主。适逢先帝驾崩,两位王姬长居内宫,又是新王君的姊妹,想来……是替新王君先行奉祭的吧。”
“……新王君?还想求娶公主?”
元嘉有些不敢置信。
“奴婢也只是听了几句闲话,真不真的自己说了也不作数呢。”兰华这会儿倒变得囫囵起来了,“想来若真是要求咱们赐公主,新帝和太后只怕还会让您一道出出主意呢!”
这便是有意回避了。只怕是发现她并不知道疏勒求娶的事情,又唯恐从自己的嘴里泄了什么风声,这才含糊其辞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元嘉便也不再深问,只又看向了那处角落。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除了柯木孜和娜布其外,竟又多了位身着丧服的年轻女郎。此刻正从地上拾捡着什么,起身后又交还到柯木孜手中,这才绕过两人离开。
“……她又是谁?”
元嘉打量着那张陌生面孔,启唇复问道。
不想兰华却沉默起来,良久才开口道:“……那位,是归德县主。”
“县主?”
元嘉低低重复了一句,“是哪家的宗室女,我竟从未见过。”
“是、是戾太子的幼女,从前的闻喜郡主。”
兰华的声音更轻了。
戾太子……这女子竟是那个被武皇帝废去太子之位,后又自裁谢罪的戾太子的女儿,怪不得如此眼生。
元嘉悚然一惊,如被火燎般收回视线,这可不是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的事情。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索性什么也不说,借着红玉的力道起身,缓缓从侧殿踱回了灵前,静候着又一场丧仪的开始。
深夜。
元嘉靠在床榻上假寐,其他人已退了出去,只在殿内留了一盏纱灯,透着隐隐的微光。
逢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女君,拂冬去瞧过了,赵太妃一切都好,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人,就是因为小产亏了身子,还需再将养一、两个月。”
元嘉嗯了一声,仍是阖眸,“知道了,下去吧。”
逢春朝殿外扫了几眼,又疾行几步上前,凑近元嘉耳边道:“赵太妃还让拂冬带了句话回来……”
“说。”
“太妃说、她说季娘子,这便是我寻的出路……”
逢春语速极快,说完也不等元嘉吩咐,退后两步,便自觉离开了寝殿。
元嘉像是陷入了深眠般,迟迟无有反应,直到烛火将熄方才睁眼。她盯着帷帐上的花纹看了许久,才终于轻笑出声。
出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