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少年游(8)

作品:《对门邻居是龙

    “师兄跟我说,他要去一趟木芯村,说晚饭前就回来。”明沂说道。


    “他在木芯村?”程韶疑惑,“今天就是大年夜了,二师兄为什么还要去?”


    明沂:“木芯村突发急报,我跟师兄都收到了,但是师兄想着年前去处理了,这样村里也能过个好年。”


    “又有妖魔作乱吗?”程韶说道。


    明沂叹了口气:“对啊,最近妖魔颇不安分,不比以前了。”


    “可是,我梦到明柏师兄,可能会死在木芯村。”


    程韶原本不想说,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顾不得是不是大过年的,是不是不吉利了。


    “你说什么?”大师姐把手里端着坚果的盘子放下。


    “我说,我可能会做预知梦。”


    虽说梦里的事毫无依据,但是程韶查到典籍,据说精通推演的修阵者,有时候连睡梦中都会自动推演,预知未来。


    俗称就是做预知梦。


    “可你不是……”大师姐没有将话说完,转而问道,“你说你会做预知梦,可有什么是应验了的。”


    程韶梦得繁杂,大多数都是很上不得台面的,她看向一在人群里话就很少的殷潼。


    其实都没有应验过,至少是,还没有到那一步。


    那些梦里的荒唐还没在现实中上演。


    她知道龙天性淫.乱,怕是会贪色,可殷潼对她却规矩得很。


    一向都跟她保持着相敬的距离,除了特殊情况,不会单独进她的房间,也不会贸然碰她的手。


    无论人前人后,也没有再说过逾矩的话,更不要说像梦里那样,跟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没有发生应验过。


    程韶低头道:“没有。”


    大师姐松了一口气:“你呀,大过年的真是要吓死我了。我看你就是思虑过度,明柏多鬼精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在这种日子里出事?我听说,你二师兄还给你准备了一个了不得的生辰礼物呢,说是这回我们谁都比不上他的礼物金贵。”


    明绮师姐笑道:“对啊对啊,我问了好几回,二师兄都不肯说,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他可疼你。”


    “放心吧,明柏肯定能按时回来的。”明若师姐说道。


    “但是,师兄师姐们疼我我自然知道,可是我真的担心二师兄,我好害怕,”程韶不肯妥协,“好师姐,我们下山去看看吧。”


    “现在下山去,一会儿跟师傅怎么交代?”


    程韶:“我绘几个画灵在这里顶着。”


    明若惊讶:“你现在能驱使画灵了?”


    他们许久没回来是一个方面,但其实程韶是几天前才学会的用溯石的阵法驱策画灵。


    而且……


    程韶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太熟练,得借殷潼的力。”


    几位师兄师姐眼神变得玩味,都不说话了。


    明若提醒他:“别你自己自话自说,仙君他答应吗。”


    殷潼站在她身后,却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习以为常地说道:“可以借。”


    若是明柏师兄在这里,肯定得说一句:“有借有还,你打算拿什么还?”


    只可惜,他现在不在这儿。


    -


    之前去过木芯村,那里的人们很会作画。


    虽然都贫苦,但是生活的意趣不少。


    程韶看过也手痒,去买了套画符的画具,又找了些纸自己画画。


    她在阵法方面没有天赋,或许是因为眼盲了太久,看到什么都能记得很牢,所以在绘画方面,倒是显得很有天赋。


    在山上无聊时,她就给师兄师姐们每人画了一副画像。


    原想作为春节礼物给他们的,但是这时候就不得不提前用上了。


    几幅画拿出来,都很像而且很有神韵,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催动阵法将画灵激活,几个师兄师姐们各自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又将画灵打扮得更像了些。


    大约一个时辰后,到了门派的年夜宴。


    程韶的院落里灯熄灭了,师门四人笑闹着去往门派内的年夜宴了。


    而稍后,又从房门内出来乔装的五人,去往边上僻静的小道。


    他们几个各自祭起法器凌空,回头来看程韶。


    程韶因为没法修炼,所以还没有法器,之前那回偷偷下山,也是殷潼带她下去的。


    但是当着师兄师姐们的面,程韶实在是不好意思跟殷潼那么亲密。


    御物飞行本就不易,多带一个人更是难。


    看师兄师姐们都没有要带她的意思,程韶低头翻着自己练习时画的阵法,终于找出来一张传送阵,虽然她也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把自己传到正确的地方。


    明沂站在剑上,试探道:“小师妹,不如我来带你。”


    大师姐和三师姐也同样伸出了橄榄枝。


    程韶手指间夹着那预先画好的阵法:“不用啦,我试试。”


    但是正当那阵法落下,程韶要踏进去时,不知为什么,全身的关节都疼了一下,好像被什么极细的丝线牵了一下,差点没疼晕过去。


    但是有雾气将她环绕,什么东西将她托了起来。


    她身下接触的那一片地方,密布着指节大小的规整白色细鳞。


    程韶没见过殷潼的本体。


    被雾气笼罩着,程韶看不清楚他的本体长什么样子,仿佛是他有意用雾气遮盖住了,只看得见头顶着一片,还有龙角和耳朵。


    程韶从疼痛中缓过来,手扶着什么坐好了,才反应过她扶的是殷潼的龙角。


    龙角莹润地闪着水蓝色的辉光。


    上部摸起来硬硬的,像是冰凉的露在体外的骨头;而下部则像是裹着绒面皮毛,外面绒绒的,里面也是硬的。


    好安静,程韶看向几个师兄师姐,他们脸上错愕,却也没有说什么。


    程韶心虚,默默把手缩了回来。


    殷潼的声音直接传到她的脑内:“扶好我的角,别摔下去了。”


    除夕夜各地都在燃放烟花驱赶邪祟,各色的烟花寄托着普通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绚烂的天空里划过几点流星似的亮光,其后有一片翻腾的云雾紧随,似被风吹动。


    -


    然而在这样热闹辞旧迎新的夜晚,木芯村里,却是一片寂静漆黑。


    有蛛丝黏到程韶的脸上,她用手挥开了,但是那东西还是随着风飘到她脸颊上,上次来还热闹非凡的村落,现在却连个人都没有。


    原先只当是饭前消食的众人,见这景象,都面色凝重起来。


    “村子被阵法罩住了,所以见不到人。”明沂手里罗盘上的指针颤动着,“待我解阵。”


    但是当阵法被破开时,眼前的一切却让明沂又将阵法闭合。


    这阵法,原来不是在毁坏这个村落,而是在保护这个村落,保护别处除夕夜的安宁。


    因为阵法里面困住的,是一片血腥的景象。


    天空里乌鸦秃鹫盘旋着,互相啄食打斗,地上到处燃着火,将破败的断壁残垣焚烧,黑色的烟雾遮天蔽日,爆竹与烧焦的味道混合出令人恐惧的刺鼻腐臭。


    最可怕的是,刚才那阵法的边缘,在尸体中间,有一个女人正在啃食着手里的皮肉。


    他们没有看清楚她在吃什么,只看到她抬头望来时,眼中贪婪凶残如嗜血野兽的目光。


    “那、那是不是我们上次来,送了我们好几个糖人的,穆姐姐?”明绮声音里有很明显的颤抖,“她……”


    叶穆画的糖人很好看,好到足够她赚取足够的报酬养家,达官贵人专门来木芯村买她的糖画去给家里的小少爷小千金。


    这一次,明沂只将阵法掀开了一个小角,几人顺次钻了进去,进入了那一片炼狱。


    叶穆张着那只已经是白骨的右手扑向他们,明若和明绮直接把她敲晕了过去。


    夜幕的嘴上都是血,她的身边是好多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的村民。


    而她正在啃食的,是她能绘出漂亮糖画的右手。


    程韶抬头望天,昏暗的天空里,鸟雀们互相殴打。


    好眼熟,但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是梦里吗?


    为什么关键时候,她就想不起来。


    将明柏的画像悬浮于空中,明沂手里拿着罗盘,开始寻人。


    修阵者大多数都是借力打力,灵力往往融汇了各家,所以很多都是银色。


    银色的光将画像包裹,生出一根细丝飘荡着往炼狱深处扎去。


    这是程韶头一次跟着师兄师姐们斩妖除魔。


    程韶想起以前,他们在百兴峰顶上探讨天下局势时的意气风发,果真是少年什么都不懂,才会那么天真地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师兄师姐们也开始斩妖除魔后,就很少回来,也不再愿意跟她谈那些话题了。


    若这一切的惨剧真的是妖魔所为,他们所谈论的那些天真的妄想,真的再难以存在了。


    形势严峻,师兄师姐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顺着那银色走。


    她和殷潼两个跟在后面。


    一路扑上来的人不少,因为都是村民,所以他们都没有办法下重手,只能用各自的法器将那些失去理智的人们格挡开。


    在村中最高的那棵树下,他们终于找到了明柏。


    往日最鬼灵精怪,风流谈笑的二师兄,现在发冠乱了,身上衣服上满是鲜血和破损,正在跪在阵中,用手中的匕首插在阵眼中央,维持着笼罩整个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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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阵法。


    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冲击,波纹在空中荡开,明柏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迹边上,还有更多的血,里面一块块的血色,不知是肉块,还是石块。


    而他带的弟子们,都散在周围,跟那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人们打斗,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被压着咬,有的还在拼死抵抗。


    明柏并不擅长阵法,所以强行用阵法对他损耗很大。


    明沂立刻上前替下了他。


    被替下来,明柏几乎是立刻就倒在了地上,明若去扶起他来,靠在旁边的树边,给他疗伤。


    明柏呼吸的起伏已经很小了,看到众人想笑笑,却又吐出两口血来,满脸血污:“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几个了……这可比师父的鞭子、疼多了……”


    明若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垂眸看她,轻轻用手拍拍他的脸颊:“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明柏咳嗽了两声,又好像把什么咽了下去,他好像视线已经模糊了,抬眼看看明若,好像有些意识迷离叫了一声:“师姐。”


    明若应道:“嗯,我在。”


    “师姐,”明柏勉力笑笑,“师姐,我自幼不着调,每次师父罚我,都劳烦您给我治伤……”


    明若阻止他,声音却不似平日里沉稳了:“明柏,别说话,都是小伤,你别说话,注意留着气息。”


    明绮搭着明柏的脉搏:“师姐,师兄的内脏,好像已经碎了,经脉也……”


    明柏抓着明绮的手,不让她继续说自己的情况,而是跟明绮叮嘱道:“师姐,我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小师妹还没有佩剑,如今她也能修炼了,我给她寻了一把好的,只可惜……今日打斗中剑和剑匣都丢了……就当是我的遗愿,拜托您帮我去找,那剑已快化灵,名为……”


    不知道又有什么在冲撞阵法,守阵的明沂也吐出了一口血来。


    “我没事,咳咳,”明沂制止了要过来的众人,“我只是太急了,急火攻心。”


    只是一眼没看住,明柏就摇摇晃晃扶着树站了起来:“明沂,让我来,木芯全村村民入魔,你们快回去禀告师父,我来祭阵。”


    布阵者以身祭阵,燃魂为灵,阵法的效力,将在瞬间提升数倍。


    一瞬间,用魂飞湮灭争取来的也就是一瞬间而已,却有可能是扭转战局的一瞬间。


    明沂摇头:“不,师兄,我还撑得住,你们快回门派,去找师父。”


    明柏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平日里喊师兄喊得吊儿郎当,这时候倒与我兄友弟恭起来了,你闪开,我内脏碎了,经脉断了现在凭一口气吊着,也就魂魄,还能再有点用处了。”


    程韶正在摸地上的石头,她触摸石头时能看到过去的景象。


    蜘蛛。


    蜘蛛在到处爬,蛛丝飘在空中。


    地上刚下过雪,雪化了在地上积起脏水,忙碌的人们从水洼边路过,有些赶着牛车,有些自己挑着装满草的扁担。


    鸟雀从空中滑落,在水洼边跳跃,也不嫌脏,在水洼里洗洗自己的胸脯又抖干水珠,又在车轮轧过前飞走。


    牛车远去,水里的影子破碎,模模糊糊晃晃悠悠,仿佛谁家升起的炊烟。


    蛛丝飘在空中,蛛网结在水边,将水里的倒影分割。


    一片,两片,三四片……


    一阵风吹来,倒影里,被切割的破碎的灵魂残片,乘着风,贴在了下一个村民身上,也飞远,贴在了鸟雀身上。


    蜘蛛趴在网中央,风吹得网轻轻晃,它小心地抓着网,换了个方向,额上最大的一双眼睛盯着水面。


    倒影里,细细的蛛丝粘连着路过的人与鸟雀,仿佛是虚无的,又仿佛真实存在。


    细丝将全村的活物,都联系在一起。


    魂黏丝。


    那是魂黏丝。


    他们之间互相沾染了魂黏丝。


    灵魂总有归一的趋向,沾染魂黏丝者,总会在丧失理智后互相吞噬。


    这就是他们互相残杀的原因吗?


    奇怪,她怎么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好像曾经有谁把答案告诉过她。


    “如果只有少量灵魂碎片互相沾染,只需要熔魂,把那一点碎片消解掉就好……”


    有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程韶回头看殷潼,殷潼明明没有在跟她说话,她却听到殷潼的声音。


    “魂魄只缺一点……总比互相残杀到死的好。”


    程韶把这句话重复了出来,又一字一句地咀嚼着说了一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意识地重复这句话,仿佛这是解开眼下困局的题眼。


    “你说什么?”殷潼回头。


    程韶向明沂喊道:“小师兄,转熔魂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