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时候，林栖发行了第三张专辑，专辑销量一骑绝尘。


    年底的颁奖礼上，她坐在前排，手捧年度最佳专辑，和最受欢迎女歌手两座奖杯。


    颁奖礼结束，她从庆功宴上溜走，跑去跟方早瑶和许舒庆祝。


    这一天恰好是她的生日。


    时针过了十一点，街上的门脸都关着，人们早早回家享受暖气了，没人在街上逗留。


    “要不我们也回去吧，叫个火锅外卖？”许舒在车上提议，“大明星不比从前，稍稍抛头露面就容易引起骚动，可以吃的地方很受局限呐。”


    “我有地方，转个弯就到了。”林栖将车停在自己的小酒馆门口。


    酒馆接近打烊，此刻人不多，乐队也散场了，只有几桌熟客喝着小酒，小声交谈。


    一个小小的角落放了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蛋糕和各色小食，气球和彩带围绕，布置地相当温馨。


    老板娘远远向林栖颔首，示意她们落座。


    “哇，你的生日，还给我们准备惊喜！”方早瑶跟许舒手舞足蹈，睡意全消。


    “是他们给我惊喜才对。”林栖只是提前说过今天会带朋友来小聚，她也没有想到，老板娘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她没有告诉朋友自己买下了这里，只是说老板娘跟自己很熟。


    三人脱了大衣跟围巾，坐下来大快朵颐。


    方早瑶看到有乐器和音响设备，上台弹唱了好几首林栖喜欢的歌。


    许舒提出想看看奖杯，林栖便将包打开，掂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放了两支沉沉的水晶奖杯，随着林栖的动作，叮呤咣啷地响。


    “你还真行，这下谁分得清你是去买菜还是去进货？”许舒和方早瑶笑翻。


    “别笑话我了。”林栖说着，起身快步走向后厨，没一会儿端出一盘烤榴莲，嫩黄的果肉上覆盖着一层焦糖色，香味激得人垂涎。


    “刚出炉的，你们尝尝。”


    “你是入股了还是怎么着，随意地就像自己家一样。”许舒叉起一块吹了吹，递进嘴里，直呼绝了。


    林栖眼睛弯起来，问她们：“你们有没有觉得，开间自己的小店，窝在自己的录音棚，想做什么音乐就做什么音乐，想在哪里唱就在哪里唱，比当明星舒服？”


    “我既不知道当小老板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大红大紫是什么滋味，”方早瑶支着下巴开始想象，“还是开万人演唱会比较刺激吧。”


    许舒点头表示赞同，“没有钱的话，要那么多自由有什么用？”


    林栖微笑着看着她们。


    口袋震了震，她拿出手机回了几条工作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方悬着，有点想看陆野的围脖更新了没有。


    正犹豫，只听也在刷手机的方早瑶喊：“陆野又被发现了，哈哈！啊，林栖，还是带着你的名字一起上的！”


    林栖心跳毫无预兆地加快，紧张地将头凑了过去，眼睛眯成一条缝，紧张地睁大过程中，她和陆野的名字渐渐显现。


    自从上次被拍到，他又“消失”了一个多月，原来是去了欧洲。


    这次上热搜，是因为一位德国音乐博主将他写进了博客。


    那位博主在博客里这样写道：


    在从特里尔乘德铁去卢森堡的火车上，他遇见了一位很帅气的亚洲小伙。


    小伙坐在他对面，因为无线耳机没有电了，于是一直将手机托在耳边，开很小的声音听歌。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激起了这位音乐博主的好奇。


    博主很想知道他听什么歌，听得如此入迷。于是提出将自己的有线耳机借给他，并请他分一只给自己。


    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只耳机共渡了下半程旅程。


    陆野的歌单里，全部都是一个女人的歌，一个字也听不懂的华语歌曲，跨越了语言的屏障，征服了这位音乐博主的耳朵。


    最后，博主问他这个歌手是谁，陆野地叫他回去搜索“林栖”，博主记不住，让他马克笔写在自己手上，陆野于是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在对方手背写下“林栖”两个字。


    博主写到这里，插入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陆野将手机横过来贴着耳朵听歌的照片。


    他神色放松，眼神深邃而专注，完完全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稀薄的日光在车窗上映出他有致的轮廓，窗外是飞驰而过的雾凇林，和遥远的雪白山谷。


    另一张是博主手背的照片。


    欧洲人的手背上印着两个方方正正的中国字，他觉得很酷，像纹身一样向人们炫耀。


    林栖的脸已经烫到要冒烟，一直用两手捂着，手心直冒汗。


    方早瑶转过头，瞪大眼睛，用嘴型对她说，Ohmygod！


    许舒几乎要当场尖叫起来。


    故事还没有结束。


    博主和陆野在同一站下了火车，由于相谈甚欢，博主邀请陆野去自己的音乐吧玩，那里有很多玩音乐的人，可以喝酒也可以唱歌，玩乐器。


    这地方简直是陆野的快乐老家。


    他播放了在西藏采样的音乐片段，并弹唱了一首以此作为灵感，在旅途上写的歌。


    这种异域风情浓厚的音乐，让德国的音乐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他们听不懂华语，更听不懂梵音，和陆野用蹩脚地英文交流，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彼此的惺惺相惜。


    最后，陆野提出让博主教他一首德国歌，博主问他有没有自己想学的，他说：“就生日快乐吧，这个简单，全球各地的旋律都一样。”


    熟悉的旋律，他用吉他弹唱，其他人也跟着唱。


    镜头从他随性而修长的十指，上升到无拘无束的笑脸，将这一切收录了下来，被博主一并上传到博客里。


    视频播完，方早瑶和许舒摇头看着林栖，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满脸都是姨母笑。


    “全世界，他在向全世界秀恩爱！”


    “嘘！”林栖的心跳已经失去章法，突突乱撞。


    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们身后，看着视频笑了两声，继而打开手机，将它投影到舞台的幕布上。


    “祝我们的寿星生日快乐。”老板娘说完，客人都热情而友好的转头看向林栖，只有这一桌有特别布置过，气球上还印着“HappyBirthday”的字样。


    在大家的祝福声中，陆野那头也唱了起来，他的脸被放大了数倍，令林栖不敢直视，他的笑容似乎可以融化掉一整座雪山，眼下常年的青色阴影，已经消融殆尽。


    .


    林栖生日的第二天起，这件事就开始在网上发酵。


    明星的生日并不是秘密，林栖的生日刚好是视频出来这一天，再加上火车上的事情，网友很难不揣测她和陆野之间的关系。


    一时间，网友对她感情生活的关注，远远超过了歌唱事业。


    由于林栖正处于上升期，公司坚决让她发声明，说现在是单身，这一切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林栖一笑置之，将账号交给公司打理，声明不日便被发了出来。


    .


    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林栖都投身于全国巡演当中。


    陆野也再次没了音讯。


    年中的时候，林栖与青鸟的合约即将要到期，两方约谈后续合作事宜。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林栖一口拒绝了续约邀请。


    方安迪私下找到林栖，叫她考虑清楚。


    “我不懂，公司对你不够好吗？之前喊着冷藏你，不也是过几个月就打自己脸，继续给你资源？现在一切都起步了，你看看你在青鸟的地位，谁不喊你一声姐？你开口要更大的分成，更多的话语权，选你想去的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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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都不会有人说不，干嘛走啊？哪个经济公司出更多钱挖你？钱不代表做音乐的实力比青鸟强。”


    方安迪说到这里，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是有鹿在野对不对？完了，我们抢不过陆野的……”


    林栖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失笑，“有鹿在野没有找我，我也不想签任何一家经纪公司，我想作独立音乐人。”


    方安迪更加无法理解，“这年头独立音乐人赚得到钱吗？拿得到最受欢迎女歌手奖吗？你在搞笑，不需要公司为你宣传造势，为你包装，为你谈商务？一个人单打独斗，能爬到多高？”


    “也许爬不到多高，但应该能被耗尽得慢一些，因而走得更远一些，”林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可能我两只手，抓不了那么多东西。我也不需要那么高的知名度，作独立音乐人也许更加适合。”


    方安迪薅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原地踱了两圈，不得已放弃挣扎。


    “我就知道，”他叹气说，“我就知道……”


    青鸟最终没有挽留成功林栖，方安迪问林栖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后悔出道，后悔签青鸟吗？”


    “我自己选择的每一步，都不曾后悔，”林栖回答，“不经历一遍，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能够承受什么样的失去。”


    十月，林栖的收官演唱会，被传成了告别演唱会，黄牛价炒到几万块，令她哭笑不得。


    不过，没有青鸟这样的经纪公司，以后再要开大型演唱会，几乎是不可能，所以她很珍惜。


    林栖在彩排的间隙，站在体育场的中央，看着茫茫多的座位，不禁怆然。


    但是无妨，她可以跑音乐节，可以开小型歌友会，得到的满足感也是一样的。


    她不需要山呼海啸的掌声。


    .


    挪威十月进入冬季，陆野站在特罗姆瑟市，大雪纷飞的街道上。


    从这里跨过搭乘大巴前往芬兰，路程是十二个小时。


    一天只有两辆大巴，延迟是家常便饭，陆野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手里一瓶威士忌，御寒效果奇好。


    另一只手是一张芬兰的旅游手册，上面做了很多记号，介绍极光的那几页被他折了起来。


    即便环境如此恶劣，他还是对芬兰的极光心驰神往，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旅程。


    漂泊了一年多，似乎没有什么想回去的欲望，他作了很多音乐采样，范围涉及多个国家，风格纷繁多样。


    大巴站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大雪导致这次延误时间很长，人们抱怨纷纷。


    陆野又喝了一小口酒，决定刷手机来打发时间。


    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林栖“告别演唱会”的热搜。演唱会的时间就在明天，是这次巡演的最后一场，地点选在维市。


    他在心里取笑，才出道几年？弄得好像什么歌坛前辈一样。


    眼睛却黏在那张海报上，久久未曾离开。


    心里无端涌起一道热流，比烈酒带给他的，还要炙热一百倍。


    一种莫名的，异常强烈的感觉油然而生，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攀住他生长，直至绞紧他的心脏。


    大巴车从风雪中驶来，缓缓停在巴士站。


    人们嘴里骂骂咧咧的，各种语言乱飞，一阵骚动过后，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有序上车。


    二十分钟后，熙攘的车站只剩下陆野一个人，手里捏着车票，人却矗立在雪中，没有上前。


    大巴最多停站二十分钟，司机用英语问他：“上车吗？”


    陆野回过神来，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冲司机摇了摇头。


    头发花白的司机朝他挥了挥手，关上车门，缓缓驶离。


    陆野叫了一辆计程车前往机场，那张做满记号的旅行手册，被他留在了特罗姆瑟，落雪的站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