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巴——”


    开门声突然从房间内响起。


    苏虞后脚跟紧急往后撤，害怕被她牙根压着，死死咬在后槽牙上，大提琴乐还在悠扬唱着。


    咔一声，房门利落打开，迎面对上个白人阿姨，对方笑着双手抬起，“哦抱歉，吓到你了？”


    法语口音是浓厚的地方调调，苏虞暗暗松了口气，这位她见过，是做客房清洁服务的阿姨，苏虞总会在固定时间叫她，并支付不菲的小费。


    但今天……


    苏虞歪头，重现看了眼门把手。


    她今天并没有挂门牌才对，苏虞皱眉盯着她。


    “以防万一，我怕您今天没挂牌，是想考验一下我们的默契呢……”阿姨说的理直气壮，笑着打哈哈，“但很遗憾，看来是我误会了。”


    “不过也有收获，我在房间见到您登记过的男主人。”阿姨手指往后指了指，身子往旁挪了挪，“真是年轻帅气的东方长相，SOSWEET！”


    说完，阿姨瞬间走开，徒留苏虞疑惑，打开手机看了眼已发送三分钟的聊天记录。


    白肃还没回复她，可人竟然先到了？


    苏虞深吸口气，隐隐约约的大提琴乐在空荡走廊显得怖人，她默念别乱想了，拿出房卡刷门，进房间。


    呼——


    疾风从窗户吹来，窗帘往她这边吹，明堂堂的客厅除了简约家居别无人迹，苏虞有一瞬怀疑那位阿姨是为了狡辩离开才说男主人回来的。


    苏虞想回卧室把长裙换下。


    “小虞，你回来了。”


    愣住，苏虞从侧腰拉拉链的手停在原地。


    书房里的声音陌生又熟悉到苏虞觉得是她听错了，不过下一秒，书房门开出个门缝……


    苏虞急忙一把拉回，使力到拉链几乎把她肉也顺便穿走了，她静静盯着要出来的人，吞下吃痛嘶声。


    皮鞋敲击木地板，文嘉临今天穿着白色POLO衫，舒适的像来度假的，虽然说的上帅气，但和年轻沾不上一点边，他就站在原地，笑着看苏虞。


    眼底全是欣慰和……激动。


    “小虞回来了，那我们就走吧。”边说，文嘉临走近两步，“你应该准备好了吧。”


    准备，是指赴死准备吗？


    苏虞舔了干唇，往后退了半步，“我们去哪？”


    “去哪都可以。”文嘉临思忖着，“不过，在前几世里我问这问题时你都在国内。”


    文嘉临对“杀人地点”泛起犹豫：“这一世，既然都在国外了，那要不要试试从阿尔卑斯山回家？”


    “……你还挺通情达理。”苏虞往后退，奇怪的求生欲让她退到刚进门的门口位置，“还有，你刚刚说的前几世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她观察过了，文嘉临什么也没拿，手上也没刀，苏虞若今天还想逃走是有机会的，她还想见白肃一面。


    苏虞把手背过去，握紧门把手。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疼的。”文嘉临温柔轻声，低眸盯着她后腰位置，“过来吧，那我们就在这好了。”


    说完，文嘉临自顾自地走到沙发上坐下等她。


    “你不说，那就等我回国再说吧。”


    苏虞蹙眉，按下门把——门钉的死死的，被反锁了。她转身去解锁头，老式的转钮咔吧咔吧，被她解开又合上解开又合上……


    “过来吧，别弄了。”文嘉临说，“咱们得快点，不然白肃就回来了。”


    他说的随意，苏虞痴愣回头，文嘉临还坐在原地，可桌上多了一对杯子和红酒，他为对面的单人椅斟了杯。


    苏虞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穿书，什么前世今生，这种无法解释的超自然力是她无法反抗的。


    “医生”文嘉临不会为她再推迟一天。


    但他会“奖励”快速接受事实坐回来的苏虞，解答疑问，此刻文嘉临就是她的“真理祭坛”。


    “前几世的意思就是，我已经帮你回家了几生几世了，多到我自己也数不清。”文嘉临将自己那杯红酒拿起，晃了晃，“粗略算算，可能我也有上千岁了。”


    “上千？”苏虞震惊。


    “或者上万？”文嘉临看向她，“等你回家后我会回到我和你妈妈初遇的那天，回到我们的二十岁。所以我很感谢你，对帮你回家这件事乐此不疲。”


    “你就这么爱她，上千上万年地和她在一起，就面对一样的人，有意思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文嘉临语调落下，“你现在准备好了吧。”


    “准备干嘛？”苏虞盯着他嘴角染上的红酒，“是想让我和你碰一杯，直接睡过去吗？”


    “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


    文嘉临起身，把身旁的窗户合上，窗纱终于静了，他重新走回来，走向苏虞。


    压迫感随即爬满全身，苏虞想起身，但身上血肉却被钉的死死的，像无法掰回的锁头。


    “这一世的你竟然和穆青霜领养的儿子好上了，一直逼我动手，现在好了，让我不得不把你放在旧电脑里的那本书重写一遍。”文嘉临抬手，只用一根食指抵住苏虞的额头，往后压去。


    看上去不过一按，但苏虞觉得，脑袋上多了个液压机。


    苏虞后脑勺被塞进沙发椅背里，两只眼睛在文嘉临指尖压迫下疼的厉害，但不放弃仍紧紧盯着他。


    “这一世的白肃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不仅跛脚好了，还跑上咱家家宴，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变量。”文嘉临慢慢放上第二根手指。


    “不过也好，要不是他蹦跶的这么厉害，你发现张军伟，发现那枚戒指的时间也不会提前一年，也不能这么早就回去见你妈妈了。”


    “你有病……”苏虞疼到有些说不出话了。


    “对不起小虞，就这一会儿，就疼一下马上就好了。”文嘉临皱着眉，眼底感情复杂，不知是心疼和苏盈一样的脸，还是兴奋自己马上就要重生。


    像是在给她做耐受性训练，每一根手指不过短短几秒，但疼痛却猛地翻上数倍，苏虞闭上眼，在他慢慢放上第三指时，感受到一阵轻松。


    像灵魂出窍一样。


    苏虞睁眼，果真如此，身穿红裙的自己就站在沙发旁边看他“施法”。文嘉临看着“幽魂的她”笑的很欣慰，手指跟着移开。


    “小虞，你做的很好。等我们做完最后一件事，你就能回家了。”文嘉临把两酒杯拿起，递给她一杯，“喝下去，睡一觉，回到几个月前告诉自己，快带着戒指去找爸爸，他会带你回家……”


    说着，苏虞握酒杯的手不受控地往嘴边送——


    红亮酒液流进温热身体。


    苏氏集团董事长门前。


    苏虞低头看看红裙，又看看手上碎了半屏的手机，按开手机看看时间——2022年7月23日。


    现在是白肃的上一世的一年后，是自己的几个月前……苏虞站在门前迟迟不进，她还在犹豫怎么解释。


    “苏总，有什么问题吗？”


    身后有人从远处叫她，是个女声。


    苏虞回头，一个带着眼镜的，她完全没见过的精英女性走上前，大概是她的秘书……


    “哦，如果不想见摄日科技的白总，您可以先回避一下，我让他从办公室离开就好了。”


    “啊？”


    可以这样吗？


    苏虞有些蒙。


    秘书点头，微笑说：“苏总本身就没打算追究他，那就把证据还给他自己处理就好了，苏总先去隔壁会议室休息两分钟，我马上处理好。”


    “嗯好……”苏虞提起红裙，应下。


    不见白肃的话，他就不会在此生爱上自己，也尝不到她带来的离别之痛，这似乎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苏虞这般想着，走到隔壁的磨砂玻璃全封闭的房间，随便拉开个座位，静静等着。


    不一会，门外果真走来两道身影，很明显的一高一低，白肃因腿脚不便，经过这面磨砂玻璃时走的很慢。


    “白总请回吧，不用不相信，苏总真的原谅您了。”秘书说着，眼睛随白肃时间同样盯紧屋内隐隐约约的一道红。


    炎夏把苏虞这抹颜色衬的更加鲜亮，她似乎也看了过来，皎洁如月的一摸鹅黄忽隐忽现。


    “苏总，能见一面吗？”白肃隔着玻璃，低声说，“我得当面感谢您。”


    这番话明明是向上位者的低头，可苏虞听着皱眉，他语气十分疏离带着寒气，像讨厌苏施映一样。


    苏虞起身，走近了些，红色在他们眼前绽放。


    “不必了，白总。”苏虞声音同样冷漠，却是白肃第一次亲耳听，“您请回吧。”


    门外无声，苏虞看着近在咫尺，仿佛只要触摸下薄壁就能碰到的人，没说什么，转身从眼前离开。


    电梯开门声随即响起，过了几秒钟，门前只显一人。


    “苏总，白总已经走掉了。”


    “好，辛苦了。”


    苏虞推门，离开时没回头朝着电梯反方向离开。


    正巧，总是出差错的行政专梯又打开了……


    回到办公室，苏虞刚推开门，就与“几个月前的自己”对上眼。


    刚做好心理建设的她一下有些紧张，不因别的，只因这个“小虞”莫名大胆，就坐在斟好茶的茶桌边，直勾勾地盯着她。


    苏虞只顿了零点零一秒，便收回视线关门，可手刚从门把手上离开——


    “你能看见我。”“小虞”从身后唤她，“怎么回去？”


    苏虞蹙眉，她刷新了个完全不一样的“小虞”，性格不同语气不同，甚至连刚刚短暂的对视里，长相也有细微之差。


    “别急，我没说看不见你。”苏虞慢慢走到她对面坐下，端起她泡的茶，喝下一口，喉咙间的腥热感散去大半，“就这么着急走？”


    “小虞”深呼吸，轻喘了口气：“对，我已经找到白肃的领养证了，下面只需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女主苏施映就能顺利回来，我们就不用坠崖了。”


    “小虞”微微歪头对她笑，问：“对吧？”


    苏虞摸了摸茶杯杯壁，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她。


    当她真正坐在这时，似乎才刚刚明白，当初的红裙苏虞为什么会骗她根本没有穿书这回事了……


    “对吧？”“小虞”见她不说话，声音也低着犹豫起来，“你是未来的我才对啊，我说的不对吗？”


    苏虞抬眼，看向这个突然变得不自信的女孩：“你怎么知道我是未来的你……文嘉临告诉你的？”


    “文嘉临？”“小虞”摇摇头，“是我们坠崖死去的母亲，苏盈。”


    “是在我去园林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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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盈借令慕光的身子告诉我的，她说我会在这遇见你。”“小虞”说，“不过，她没说太多，只说你会帮我的……”


    又是苏盈……


    苏虞摸了摸手上戒指，迷茫不比面前的人儿少。


    她该怎么帮“小虞”？


    是尽快帮她回到上海，还是帮她隐瞒真相就待在这里？


    到现在，这两个选择连苏虞自己都没选好，更别说帮她了。不过，虽然她没选好，但自己身上的红裙，生生世世的苏虞已经为她提供经验了。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小虞”握住她的手，她想“穿过”她经历下一次白光，果然没能成功。她愣住了，灰扑扑地重新坐下。


    “看来，我不说点什么是走不掉的。”苏虞恢复淡定，指尖放到桌下试了试。


    嗯，确实能滴出血。


    红裙苏虞当初就是这么吓唬她的。


    苏虞最后决定沿用前人经验：“其实你……”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在苏虞没来得及说进时，被直接推开，再想装冷静的秘书在此刻也压不住乱飞的眉毛眼睛道：


    “苏总，摄日科技的白总被关在电梯里了。”


    苏虞没犹豫，作为条鬼魂的“小虞”帮不上忙，只好再次留在原地喝茶，苏虞同秘书前往事故现场。


    同苏虞情况一样，行政电梯在急速下降后平稳停在了地下负三层，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自动打开。


    苏虞同秘书到场时，三名穿着反光服安全帽的救援人员已经到达负三层。


    “喂！里面的小伙，说句话！”维修师傅紧赶着切电源，使盘车装置，“艹，不会真晕了吧……”


    “困多久了？”苏虞问。


    “大概十几分钟了，里面的白总一直不说话，还是师傅们听到呼救铃，查监控才知道位置的。”秘书在旁解释，脸色比苏虞还差，“而且在监控里，他就靠在墙边抱着头，一动不动的。”


    “喂，小伙！”


    “不用喊了，他不会说话。”苏虞蹙眉，不知道白肃最多能坚持几分钟，“师傅，能再快点吗，他有幽闭恐惧症。”


    “诶呦我！”


    只顾喊话的师傅踉跄跑上前跟着拉绳盘车，负三层的位置，七月炎夏，苏虞能想象出断了电的封闭小室有多恐怖。


    “怎么办啊苏总——”秘书小姐在旁急的团团转，“要是这白总出什么人身安全问题，咱们不然把他手上证据拿过来吧，这样他就不会讹咱……”


    “咔——”


    吞人巨兽松开牙齿。


    门被打开露出里面光亮，苏虞往前一步，白肃还和监控里一样，双臂抱着两腿膝盖，整个人蜷缩一团，整张脸埋在黑暗里。


    不过，虽然能见到人了，但他停在平台，距离他们真正的地面还有些距离，需要白肃自己跳出来。


    “小伙没事吧！门开了赶紧跳出来吧。”


    “白总，是在睡吗？醒醒别睡了……”


    “愁人啊，我上去把人拽下来吧。”


    “不行，你这么胖……”


    周围七嘴八舌着，苏虞在声潮中试着也喊了句，“白肃。”


    白肃歪了下头，黏着汗的发丝从额角挤出一点，又是一点，接着是一只眼睛，他看向苏虞。


    也许是好奇心的驱使，也许是想知道那办公室里独特的桂花香是什么人在用，反正昏昏欲睡的白肃从梦中扭了个头，看向似梦似现实的美人。


    虽然很少，但网上不是没有她的照片，白肃以为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她，不会被再次惊艳。


    但事实就是如此，白肃再一次被她的美丽震撼到了，和抚摸门上海报的小男孩一样。


    “白肃，先下来吧。”


    苏虞伸手，对他笑。


    原来他在电梯里啊……


    白肃这般想。


    原来是他在光亮里，是他坐在比他们高半头的位置，是他在俯视苏虞，可这眺望而不可及的感觉又为何如此汹涌澎湃……


    最后，白肃成功逃脱了，被苏虞狼狈拉出来的。


    等勉强还能扶稳拐杖，握着苏虞手的他忘了自己“不会呼吸”，在被她拉着出车库的路上说：“谢谢苏总。”


    苏虞没说话，红裙在她背后跳舞。


    “苏总是怎么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的？”


    光亮就在前面，在苏虞确认他能看见时，悄悄放慢脚步，和他一样忘记手心的温度。


    秘书小姐没跟两人一起，她去开车了，顺便顺走了白肃手上的证据袋，美名其曰：苏总要拉你，要拉就没手拿。


    白肃没想就同意了。


    现在看来是最正确的选择。


    “苏总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需要任何帮忙，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白肃盯着她的背影，手上用力，试图将她拉的更慢些……


    “苏总？”


    “苏总，我可以叫你苏虞吗？”


    “苏虞。”


    苏虞猛地睁眼，她哪在地下车库，她还躺在沙发上，过去和现实一瞬交叠，面前刚从国内赶到苏黎世的白肃握住她的肩膀，焦急着，试图晃醒她。


    苏虞抬手握住他：“白肃。”


    太好了，这双手比前世有肉感多了。


    眼泪顺眼角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