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念剧本、当男主？”耿星河捧着剧本，周翩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为难”两个字。


    “哎呀你这么帅，做动捕都可惜啦。”周翩赶紧夸他两句，“我只是录一个视频试试看，别有太大压力。”


    “哦。”耿星河依旧压力很大，“待会要取下眼镜吗？”


    “……取下才能识别到眼睛的微表情。”他怎么傻傻的，周翩伸手把他的眼镜取下，“还是你自己写的算法，忘了？”


    “哦。”他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周翩又垫脚站起来，一手摁在他眼皮上，另一只手拿了记号笔，在他的眼睛周围轻轻点上记号点。


    油性记号笔的刺鼻气味逸散在他们之间，她才意识到，两个人站的有多近。


    他的脸占据她全部视线，睫毛距离她仅有几厘米，几乎是一眨眼就要触碰到的距离——


    也的确触碰到了。他的睫毛轻轻扫过她的指尖，像羽毛轻触水面，引发一阵轻轻的涟漪。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她的眼睛漆黑如乌木……神情温柔得像夜里的风。


    “好了。”


    触及到这样一双眼，周翩怔了怔。


    “接下来是念这的台词？”


    “……是，这是剧本，有表演提示的。”脸颊发烫，周翩掩饰地低头，把剧本一把塞到他手里，转身研究起了镜头。


    她舍弃了平常厚重巨大的长焦镜头，转而拿起了拇指大小的便携云台。


    常年给bjd娃娃穿衣的手工能力打底，周翩对着镜子一顿操作。以一字夹固定、防汗发带做基底，不粘胶布绑带、透明胶一顿操作，将云台镜头强行固定在了前额。


    “你在干嘛？”耿星河看她头发蓬乱似鸟窝，不由轻笑，“需要帮忙吗？”


    “不用……”周翩对着电脑里显示的画面微调镜头角度，但不知道动了哪，镜头却直直掉了下来，“啊！”


    “别慌。”耿星河一把接住掉落的镜头。


    “呼。”周翩松一口气，“这镜头要小一万呢，摔不得。”


    “也不是多大钱，看你吓得。”耿星河扶她坐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头，“我来。”


    周翩于是仰头看他。他皱着眉头把一团透明胶摘下，剪了合适的尺寸，仔细地在她额头绑带绕了两圈。


    “好了？”周翩轻微转了转头。他固定得很牢固，也不晃。


    “电脑里图像是正的了。”耿星河回头看一眼电脑屏幕，“你这是要……”


    “嘘。”


    周翩点开录像，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垫脚往耿星河面前凑，头发几乎要拂到他唇边。


    耿星河瞳孔微张，呆在了原地：“……这是干嘛？”


    “试试第一视角的镜头。”周翩摁了暂停，转身去看电脑“第一视角，会随着我的动作而有些微的变化，带来非常强的临场感……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拉到很近，看嘴唇的干纹。”


    周翩又摁下开机键，红色的小红点闪烁。她扶着耿星河的双手，垫脚向上，一手轻轻抚过耿星河的脸颊：“如果今夜就是生命中最后一夜，能与小侯爷一起度过，也算不枉此生。”


    “抱歉把你卷入如此漩涡。”耿星河不大自然地接上后续的内容，“我机关算尽一辈子，饶是死在此局将半，这一遭也是下得最痛快的一场棋。但姑娘你却因我——”


    “人生苦短，譬若朝露。认识你我不后悔，但我能不能有个不情之请？”


    “但凡方某能做到——”


    “不过是好奇罢了。我想知道，如果神机千算方应看放下所有算计，心底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姑娘真想知道？”耿星河凄凄一笑，咳了一声，“姑娘要知道了，不许笑话方某。”


    “你说？”


    “少时我想，我方某的未婚妻，应该是朝廷另一股势力的中心，出身青梅竹马的权贵人家，聪慧清丽，果决坚毅。”


    “原来小侯爷竟有未婚妻——”


    少女扶在脸庞边的手失落垂下，却被刀疤与笔痕交错的大手包住，轻轻一吻落在手心。


    “但我的心上人，却完全不是这样。”他摩挲着她的手，眼光热切又羞恼，“她有时可爱、有时调皮、总能把事情搞砸、又咬牙坚持做下来。”


    “方——”


    “如果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可以与姑娘成亲吗？”男主散漫地问，“不为大仇、不为天下、无关计划——只为我的一颗心。”


    周翩愣了愣：“此地没有红盖头。”


    耿星河轻轻一笑，“身上锦袍血染，也勉强能做红盖头？”


    他脱下外套，往两人头上一拢。独属他的乌木檀香的气息肆无忌惮蔓延，氤氲不散。


    动捕室的灯光透过布料的空洞洒下，影影绰绰，有如莫奈画笔下晨光熹微的清晨。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让她紧紧地贴向自己。


    “耿星河。”周翩不禁叫道。


    “周翩。周翩。”他喃喃了两次，倦倦地闭上眼睛，“计划外的只有你，周翩。”


    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急促呼吸被一片雪猝不及防吻上。由浅入深，从温柔缱绻到劫掠如火，她修长颈项向后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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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又被他强硬固定住。


    肌肤接触的地方，神经元连上了通路。巨大的狂喜化为海洋，无边无际，汪洋四溢，淹没了他和她。


    静谧深夜里，月相在深沉的克莱因蓝里变幻。模糊如雾，逸散似风，他们一夜夜相处，打字的声音与莹莹灯光变幻。


    橘子色的中午，沉绿窗帘带来一丝凉意。她写完一道题，抬头就看到对面他的沉静眉眼。


    七年的暗恋灼灼燃烧，周翩眼里落下一滴泪。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怎么又没关灯？”保安在门外探头一看，啪地顺手把灯关了，“……哎，这么随便借给别人钥匙，迟早要出事。”


    听脚步声远去，耿星河的身体从紧绷放松了一点。他伏在周翩身上，旁边电脑桌的机箱挡住了来人的视线。


    黑暗中只有机箱的霓虹色灯光，随着风扇的嗡嗡声在响着。周翩肘部抵住地面来稳住身体，腰背绷直地靠在地板上，骤然放松软得想往下滑，又被他紧紧拉回怀里。


    他的气息变得凌乱，黑曜石一般的目光没了眼镜约束，像映着火光。


    当然是在看着她的。侵略、关切的目光下、无尽欲望翻滚不停，但按捺地，请求地看着她。


    他在向她发出邀请。


    滚烫气息交融，周翩一寸寸往前，试探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她的舌缓缓绕过那温暖静止的终端，宇宙在旋转，星河划过弧形轨迹。一滴星自坚硬和冰冷的天幕上坠落，落到她的唇上，凝成一滴温热、甜美、橙黄色的蜜珠。


    那是一个极长的吻，两人分开时还有些气喘吁吁。


    “周翩。”过了一个世纪，耿星河终于找回他的声音，“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


    “对不起”三个字进入耳朵的刹那，周翩的泪便落了下来。


    他的眼尾染了红色，苦艾酒在他眼里燃烧，青烟和灼洌激越的香气回荡，他像是透过她看向了漫长的岁月，九曲回肠的恋慕怜惜，飞蛾扑火般的自毁——


    原来看爱人的眼神，是这样表现。


    她泪眼朦胧地想。


    “我本来想等到J17上线后，大家都稳定下来……”耿星河凑过来，长睫毛扫过她的额发，他在吻她的眼泪，“让你受委屈了。”


    他说的太顺，周翩一时愣住：“你……你不是一时兴起？”


    “我什么时候一时兴起过。”他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的脖颈，虎牙擦过她的细嫩皮肤，“除了今天。”


    “是吗，我……”


    “你不信？”耿星河轻笑，“看来我还欠你很多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