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清总觉得气氛越发古怪，找了借口就去别处转了转。


    尤其是姚峥，给她一种随时要炸的不安全感，正所谓神仙一跺脚，地动山也摇。


    姜玉清深刻明白像自己这样的小民，实在不该过于高调。


    花圃前，秋海棠娇艳欲滴，层层叠叠，红白相间。


    “掌柜的还有心思赏花，看来今日的宴席，你很游刃有余！”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来，捻了她眼前的几片花瓣，捧在掌心端详，又随意地散于泥里。


    姜玉清侧目看向身后之人：“胡老板？”


    没想到胡定安也在今日的宴席上，之前一直没瞧见他，想必是于前厅周旋于各级官员之间。


    胡定安向来热衷于高官宴席，各部官员之间牵线搭桥也都是由他暗中主导，此人极不简单。


    “胡老板怎么有空来赏花了？”姜玉清刻意拉开了距离，有些警惕地看着胡定安。


    胡定安勾唇轻笑：“胡某人一介商贾，不懂赏花，只懂摘花。若看见喜欢的，便只管摘下便是！”


    言语间，他毫不犹疑地摘下一朵鲜艳的海棠，递到了姜玉清面前。


    姜玉清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这胡定安总不会是看上她了？


    可上次见时，他不还挺正常的？


    在商言商，他总不会蠢到去调戏合贾吧？


    所以这人好端端地给她抛橄榄枝，是脑子被门挤了？


    “胡老板吃多了酒，认错人了吧？”姜玉清瞥了眼面前的花，不接，也不退。


    胡定安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地扔掉了手里的花枝：“谋人之事，忠人之事罢了。”


    “姜掌柜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什么花能碰，什么花不能碰，有些花可以摘，有些花连想都不能想，攀高枝儿……太过了头，便是跌入泥潭，不得天颜。”


    姜玉清心跳莫名加速，一瞬间只觉血液冰凉，口唇干涩。


    她就算再迟钝，也能听明白胡定安的话外之意。


    他是怎么知道的？


    姜玉清本以为这件事她藏的极好，只要她伪装得再像一点，就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和姚峥之间的一切，都可以当作一场梦幻泡影。


    她以为可以将一切都扼杀在萌芽中，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还是被人发现了？


    胡定安若只是个劝解者，那他背后之人……


    想到这里，姜与清难掩心底的慌乱。


    “掌柜的也不必太过担忧，如今选择权还在你手里，怎么选……你最清楚！”胡定安说完，目光看向她身后，神色透着几分玩味。


    姜玉清缓缓转头，就见月洞门下，少年一袭金银纹交织的墨色华袍，衬得他冷肃的面容越发矜贵孤傲。


    待到她反应过来，身旁的胡定安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花圃下，安静的令人窒息。


    ……


    这头桓王妃还在为儿子或许有了心仪之人而感到喜悦，丝毫没察觉姚峥已经跑没了影子。


    等到她发现姚峥不见的时候，茶宴已过去大半。


    桓王妃急忙命人去寻，最后却只在隔壁小院里，发现了飘零满地的海棠花。


    桓王妃拧了拧眉，隐隐有些担忧，离开国公府后，便直奔了姚峥的屋舍。


    推门进去，却见少年满目低沉，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指关节处“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渍。


    桓王妃在儿子身旁坐下，很是心疼地拿起姚峥的手，细细看了两眼，这才拿出丝帕替他包扎。


    “跟娘说说，是怎么个事？”桓王妃是过来人，岂会不明白她儿子这样因何缘故？


    “母妃，我好像被人利用了！”可他却甘之如饴。


    后半句，姚峥没说出口，眼底的无奈与纠结却已经出卖了他。


    桓王妃不怒反笑，淡淡问道：“谁敢利用你？你可是桓王世子！谁敢？”


    姚峥拧了拧眉，猛然攥紧拳头，周身散发着隐忍的愠怒。


    桓王妃似毫无所觉，不紧不慢地拍了拍他的手：“还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被人利用？又没人逼你！”


    “既然起初没想过回报，而今又在不甘什么？”


    姚峥执拗地侧头，不去看桓王妃：“那不一样！”


    “还不是觉得自尊受损？你那一身傲骨，没有折在风波诡谲的朝堂，没有折在你父亲手里，却折在一个姑娘手里了？”桓王菲淡淡一笑，知子莫若母，虽然现在她很想嘲笑他，但到底看他可怜，忍住了。


    “娘你还是走吧！”姚峥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他真不该跟她说这些，这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桓王妃转身要走，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轻抚姚峥的脑袋：“儿啊，娘不信她对你一点好感都没有！”


    姚峥像是被触碰到了某根神经，抬头看向桓王妃，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娘为何这般笃定？”


    桓王妃笑笑，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凭什么？凭姚峥这副走到哪都能吸引无数闺秀的长相，凭他贵不可攀的世子身份。


    这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能做到，面对他的情意，毫不心动。


    ……


    这头姜玉清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脑海里皆是花枝摇曳的海棠花。


    姜玉清迫使自己冷静，可手心不断冒出的冷汗，还是出卖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掌柜的！掌柜的？”


    帘子不知何时被撩起，姜玉清猛地抬头，就看见长安一脸诧异地望着她：“掌柜的在想什么呢？唤了您几声都不睬我！”


    姜玉清轻轻吐了口气，故作平静道：“到了？”


    “到了掌柜的！”


    姜玉清下了马车，伙计们忙着将马车上的家伙什往楼里搬。


    “掌柜的！”这时，一小厮驱马停在了门口，小厮翻身下马，脸上带着笑意，“掌柜的走得急，竟是连赏银都忘了！”


    姜玉清回过神来，一脸恍然地笑了笑：“劳烦了！”


    “无事，掌柜的这回可得收好了！”


    姜玉清接过银子，带着众人回到了楼里。


    今日酒楼歇业，可大伙儿忙了一天，还没好好吃上一口饭。


    “还剩些肉和菜，我去弄火锅，大家吃完了再回去吧，顺便把今日赏银分一分！”姜玉清是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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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大方的东家，众人闻言纷纷赞不绝口。


    “咱们掌柜是个善人，能在她手底下做事，是咱大伙儿的福气！”汤明咧嘴笑着。


    “是啊，我在贵香居的时候，可没吃过一顿这样的美味！”


    “你可是那里的伙计，都没机会吃上一口？”周溪诧异。


    长安轻笑了一声：“那都是给贵人们吃的食物，咱们这些人哪有资格吃？”


    姜玉清端上来大锅，又搬来几瓶春风醉。


    “今日难得有机会，大家小饮一杯，也算是庆祝咱们火锅酒楼第一次府上办宴的成功。”


    “干杯！”


    酒盏碰撞间，大家伙儿兴致高昂。


    “我说掌柜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又这么能干，是该找个好人家嫁了！”汤明也是好意。


    姜玉清笑而不答，望着手中的杯盏，眼底闪过一抹落寞。


    “汤明你好意思说咱掌柜的，你先烦烦你自己吧？咱们掌柜人美心善，不愁找不着好人家！”周溪一脸羡慕地望着姜玉清。


    “是是是，那是我多嘴了，我自罚一杯！”汤明连忙找补。


    姜玉清无奈地笑了笑，举起酒杯：“来！干了！”


    离开酒楼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有些微醺，姜玉清是最后一个走的，落锁后，她就近拐了几道巷子，便到了新租的屋舍。


    姜玉清推开门，就见姜桃一脸关切地走了出来。


    “姐，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街上快宵禁了，我都担心你回不来！”姜桃上前，闻见她身上酒气。


    “姐姐喝酒了？今日酒席办的如何？可还顺利？”姜桃扶着姜玉清在屋里坐下。


    这屋子虽小，却重在整洁，堂屋里摆了一张四方桌子，桌边放了几张板凳，堂屋两侧便是卧房，一侧是姜竹的，还有一侧稍大点的便是姜玉清和姜桃在住。


    姜桃打了水，给姜玉清擦了擦脸。


    姜玉清扶着昏沉的头，意识却很清醒：“姜竹那小子呢？”


    “他早上起迟了，衣物包袱都没拿，跟着兄嫂的驴车回家住。”姜桃在一旁坐下，又给姜玉清倒了口温水。


    小竹子不在，姐妹俩倒也说了几句女孩子间的私房话。


    “姐姐心情不好？可是和那姚大人闹了矛盾？”姜桃静静地坐在一旁，关心道。


    姜玉清垂着眼帘，细密卷翘的眼睫挡住了她眼底全部的情绪。


    姜玉清喝了口水，声音沉闷：“小桃儿，姐姐今日明确拒绝了他。”


    姜桃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地打趣：“咱们这样的门户，能拒绝世子也算是可遇不可求了。”


    “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姜玉清低笑出声，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姐姐去洗漱了，今日有些困，得早点休息。”


    姜桃回到小榻上，就听见外面时而传来打水声，瓢盆碰撞声，不消片刻，姜玉清便提着油灯走进了屋里。


    她轻手轻脚地吹灭了灯，在姜桃旁边的小榻上睡下。


    姜玉清做了一夜的梦，梦中花圃里开满了海棠，粉白相间的海棠花瓣落满了她的肩头，也将他金银纹交织的墨色华袍衬得绮丽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