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时，王秋云按照正常价格算账，报给张小虎的是他点的那几样的钱，其余的盛屏付了。


    张李氏以为不妥，在盛屏送他们出门时，悄悄往盛屏手里塞钱，一边塞一边小声给盛屏道歉，“我相公是个粗人，让你见笑了。”


    盛屏没当一回事和善一笑，没收她的银子，两人隔着衣袖好一番推拉，末了盛屏没推过张李氏，只得把钱收了。


    把人一送走，盛屏返回点心铺，同王秋云分享喜悦：“香露能制了。”


    一个下午，盛屏都在同王秋云商量制香露的事。


    张小虎夫妇种的杜鹃花不知为何，气味寡淡，若非凑近了，是一点儿也闻不到的，这便不能做香露，所以盛屏就想着先做月季、山茶花和栀子花三种香露，然后等金桂盛开了，再将金桂加上去。


    为了保住花瓣的新鲜度，她要在山脚就近搭一个棚，专门用来提炼香露，所以她现在又有活儿要干了。


    她要先画出要盖的屋子的样子，找熟手工人搭建，而提炼香露用到的器皿，也要画图让荣三点现做。


    为了保证香露的纯度，所用的水还得先蒸馏一遍，虽然离山不远就有一条河，但到底还要挑水、运水，不那么方便，干脆打一口水井。


    一想到香露即将面市，盛屏再看胭脂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过，再三斟酌后，她还是决定先就这样，毕竟铺子小，就是想要改动也不是那么容易，后头生意好了，再找个大铺子搬过去。


    伍娘子要花篮，盛屏在订制竹篮做好以后，去山头挑选花草给张李氏做示范，摆弄了一篮出来，让她学着做，她又忙着去研究起花墙了。


    没有花泥，要想固定住花朵就得在架子上下功夫，盆栽店老板擅长修剪草木，对插花一事也颇有几分心得。


    他见盛屏隔三差五往他店里跑，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做出的东西奇奇怪怪，还很不牢固，这会儿见她在湿泥块上插花，形状还没出来，手上已经被泥巴涂得埋汰得脏得很，想瞥眼不管，可偏生又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加上盛屏每回来都送几块点心，他也不好袖手旁观。


    “你究竟是想做出个什么东西来？”


    盛屏把手上的泥巴清洗干净，不好意思道：“原想用竹子搭一个架子，用花填满做成花墙，可是花朵不好固定，用绳子捆了后头不好看，拿泥巴固定，一块泥插不了多少就破了碎了花也跟着掉下来。”


    盛屏有点儿愁。


    盆栽店老板不以为然，“还以为是要做什么惊天的物什来呢，原来就是个花墙，这有什么难的，把那花枝修剪好，只管往竹架里插进去，后头不好看就用麻布遮一遮，要是嫌弃不好看，就找书画店的师傅来做个装裱，这不就成了吗？”


    盛屏试过在竹架上插花，但是她功夫不到家，小片的还成，大片的插出来稀稀拉拉的并不好看。


    “你先把花一束束的捆好，然后再放到竹架上，用绳子固定住，这就成了，这花墙搭出来一面对人，一面靠墙，谁还会特意绕过去，或是扒拉着看后面？你就是想太多了。”


    想太多的盛屏也不想完美主义了，真听了老板的话，先把花分成小束捆好，再以此排列在竹架上，后头用绳子固定了，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确实是可以的，便不再纠结，让盆栽店老板依照现有的竹架，再做出三个来，她好把它们拼在一起。


    盆栽店老板点点头，“四个拼一起那确实是很大了，你这是要用在什么地方？”


    “伍娘子的冰人馆开业，我想送给她。”


    盆栽店老板一笑，“倒是合适。”


    灵犀馆开业的前一天，盛屏把张小虎夫妇做好的二十个花篮和自己做好的一面月季花墙送到灵犀馆门前。


    伍娘子看到花墙惊讶地很，“这样的花墙，只在元宵节赏灯会上见过，不过也是稀稀拉拉的几支干花，这样一整面都是花的花墙，我还是头一回见。”


    盛屏还带来了两个提篮的点心，“这点心是下午才做好的，只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伍娘子笑着让身边的小丫头把篮子收下，“明儿个开业，中午要在德善楼宴客吃饭，你和王娘子务必要去。”


    这是社交的好机会，盛屏盼望得很。


    一大早，万山镇就被连绵不绝的炮仗声淹没了。


    伍娘子大手笔请来了舞狮队，绕着万山镇走了两圈，各个街口、路口都有穿红衣的灵犀馆的下人撒糖、撒钱、撒喜饼，数量虽然不多，但是凑热闹的人却很多。


    王纯和刘田礼到人也到，站在店铺门口，同伍娘子一起接受街坊们的恭贺，有人说笑以后不去喜良缘了，就到灵犀馆来，王老板和刘老板可会生气。


    两人乐乐呵呵的，只道都是一家人，光顾谁家都一样。


    灵犀馆原本是一家书画店，有两层楼，后头还有一个院子，里外上下共有十来间屋子，原是王纯的私产，被伍娘子买下来了，她银钱不够，王纯和刘田就借给了她一些，不过也没让她还，只当是入了股。


    伍娘子倒没有推拒，买卖分大小，她的灵犀馆前期投入很大，多几人分担风险自是好的，而且与其跟同行相争，倒不如跟同行相助。


    喜良缘她做不了主，以后怎么样她不得而知，灵犀馆她是当家主事人，想怎样就怎么样，要用到钱的地方就更多了，所以她也愿意不计前嫌的跟王纯和刘田合作。


    仙人配和天仙配也来了人，彼此都相熟，又都有一张逗乐的利嘴，灵犀馆开业这天其乐融融风光无限。


    眼看着快到正午了，左青儿招呼人往德善楼去。


    伍娘子在门口跟王纯和刘田说话，不管先前三人吵闹得多厉害，这会儿却没有闹过矛盾的样子，谈笑着慢慢往德善楼走。


    德善楼被伍娘子包下来了，盛屏和王秋云一进店就被小二招揽着上了二楼，将她们带去一个包厢，是个大包厢，里头一张圆桌能坐二十来人。


    在进门时，小二特意小声对盛屏道：“伍娘子特意吩咐小的送您二位来这间房，里头坐的都是万山镇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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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屏和王秋云心一紧，望着对方的脸，上下扫了一遍，确定妆容没有花，这才脸上挂着浅笑进屋。


    屋里的人见盛屏和王秋云先是一愣，随即一穿青衣的三十左右的妇人笑道：“这不是荣山村点心铺的老板和掌柜吗？”


    其他人这才陆续动起来，或是冲她们浅浅一笑，或是招呼她们坐下。


    一次性可坐二十人的桌子，现在就剩下三个位置了。


    盛屏和王秋云挨着坐下，与桌上的人相视一笑。


    盛屏旁边的绯衣女子，年纪很轻，头发却盘起来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盛屏的脸，像是要将她的脸看出个窟窿来，她旁边的是她婆婆，见儿媳妇这般作态有些不尴尬，正要悄悄拉她的手让她注意点儿，还没行动，就听见她说：“盛娘子，你的妆容好生别致。”


    为了今天的席面，盛屏天不亮就起床，给自己和王秋云化妆。


    起先她根本不会化妆，后头为了攀上喜良缘特意学了几天，大概掌握了些技法，结合现代人的思维和审美，造就出当下的花钿妆。


    花钿妆是常见的新娘妆，红花、黄蕊画在额间，颊边贴上些新鲜的粉色花瓣，别致可爱。


    盛屏的花钿妆，是用胭脂虫制成的唇脂画的，不是简单的画三个花瓣状，而是繁复的复原出了一朵梅花的模样，精心的加上了些许阴影，营造出了立体感。


    得了夸奖的盛屏转过头看着绯衣女子，“这是梅花妆。”


    绯衣女子又多看了两眼，瞧见她的嘴唇红润饱满，略有水光感，又道：“你用的是什么胭脂？”


    盛屏刻意的用手帕轻轻在唇边点了一下，“这是我给灵犀馆特供的唇脂，外头买不着的。”


    绯衣女子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小小珠串出来的，盛屏想着，珍珠妆也可以推出来了。


    门从外推开，小二端着菜上桌，先是冷盘十二道，接着又是热菜十二道，压阵的是两道汤，屋子里霎时被食物的芬芳占满了，可是却没有人动筷。


    绯衣女子显然对吃的一点儿不感兴趣，还在问盛屏妆容问题，胭脂水粉、眉笔唇脂问了一个遍，而后目光流连在她脸上，久久回不了神。


    盛屏见她这样有些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拿起筷子吃饭。


    席间过半，伍娘子进屋来敬酒，她一看就喝了不少，脸庞红彤彤的，眼睛却亮得厉害，站在盛屏身侧，说劝酒的吉祥话，三杯酒后，又招呼大家快吃饭，随后看着盛屏的脸惊喜道：“盛娘子今儿个的妆容别致，回头我可要找你取取经。”


    盛屏点头应下。


    伍娘子一走，绯衣女子拉着盛屏的衣袖问，“你既能卖给灵犀馆，为何不摆在胭脂铺里卖？”


    “我其实是开了一家胭脂铺的，只是生意惨淡，怕是放在店里卖也卖不出多少，何况，我这唇脂制来不易，就是卖也要多些钱，就更没人买了，倒不如给灵犀馆，这生意才稳定。”


    绯衣女子抿嘴，“你卖给灵犀馆是什么价格？我出两倍的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