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春霖
作品:《春秋二记》 榆庭清早,照旧是蓝梅做的丰盛早饭。小鸦和岚岚吃得不亦乐乎,吃完饭,就要兵分两路。
一个去春服学堂读圣贤书,一个去前楼跟姐姐们学琴瑟。
小鸦认认真真地塞葱丝牛肉包子,认认真真地叮嘱:“岚岚,有人欺负你,就传信找师哥去揍他。”
岚岚笑靥如花。嗯嗯点头,把玫瑰露里的小糖花挑给师哥吃。
正在长身体的抽葱年纪,两小只又埋头猛吃一通,便牵着蓝梅和沈姑娘的手分道扬镳。
按理说,鸦鸦已经大了,蓝梅不该再这么当小孩子宠溺了。但是蓝梅看他,总是觉得,还是颜完怀里脏兮兮、软萌萌的一只小乌鸦。
蓝梅笑道:“司暗大人特意给你编写的《榆典》、《榆社》、《榆火》,这两天练习得还不错。”
小鸦得瑟。
蓝梅笑道:“师父在前殿办事,好歹能两耳清净一会,不遭客人奚落了。”
小鸦捂住耳朵,头上冒烟:啊啊啊师父!
蓝梅笑得不行。司暗的编曲纷繁复杂,华丽绚美。再有天赋的小孩,一开始也弹奏得磕磕绊绊,不得要领。
这两天来与榆庭做生意的钟公子在前殿听到,不禁蹙眉。有点无奈道:“还手生呢。”
蓝梅笑:“是我家犬子。”
柊公子微微一笑,却也不虚情客套地夸赞小鸦两句。只道:“不知令公子除了音乐,还喜欢什么?”
“前阵子我带岚岚去高笋塘递进学帖,左知秋先生夸他给岚岚抄的名贴上,字写得很好。”蓝梅笑道:“这下得了意了,近来各处送他制作的信帖。”从怀里抽了一张花花绿绿的信笺,递给柊公子看。
柊公子不禁微笑,只因这帖上并无画,只是隐有风骨的两行字。
道是:[岚水风筠]
连起来,倒是颇有画意。
柊公子笑:“…这次与榆庭合作,我受益颇多。”
“正好我年轻时也爱书法,多收集了些名帖。不过后来家事繁忙,再没有这等逸致了。”
“既然小公子喜欢,我便一并相送吧。”
蓝梅不禁笑,起身道谢。只因他向来不习此道,并无能支持鸦鸦练书法的方法。
柊公子又笑问:“不知令千金喜欢什么?”
蓝梅笑道:“我们家岚岚,最是端和大方。平时也不爱什么脂粉钗花,只是很喜欢读书。”
柊公子笑,点头道:“我明白了。确实是有天氏大天官的血脉。”
“家父亦然多有藏书,还望蓝先生代令爱收藏。”
蓝梅笑:“…如此厚礼,何以为谢。”
柊公子温声说:“多谢蓝庭君。”回首看看掩映在枝叶里清榆小院,今天到底没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不禁有些黯然。
蓝梅眉头微动。
柊公子笑笑:“肯与我做道路生意。”
“我们能接到从榆庭到暗虚的春夏栈道的大单子,委实多亏了蓝先生的信任。”
蓝梅温和地看向他。这位柊公子,身量不高。但行事妥帖,为人慷慨,实在让人难以不生好感。
便道:“公子不必言谢。此乃我家陛下的安排。”
此次盛稷观兵,袨袀让他称病不朝,正好修此直通暗虚的春夏长栈。
袨袀与暗虚关系匪浅,且前次抵御玄寂时,蓝梅也颇识得几位暗虚,对他们评价很高。
所以对此延伸修建春夏长栈的事情,蓝梅同意了。
柊公子微笑:“袨…玄帝在大荒,很得人心?”
蓝梅笑而望向轩外的生钱清榆:“如此小榆,清新安谧,沁人心脾。”
柊公子不禁笑。便也起身告辞,道:“…北正秦公的夫人,在府中颇藏有历代名家石刻。”
“若是先生愿意,我想带公子千金一块去游学一番。”
蓝梅微微含笑。这位柊公子,字字句句在向小鸦靠拢,很难说是不是小鸦的亲生父亲。
便也温声道:“他俩这周的春学课堂还没上完。等到过两天休沐时,如果柊公子得空,可以带去玩儿。我也正好给秦氏伉俪准备见面礼。”
柊公子便不胜欣悦地告辞了。
盛稷的勤政殿中,舒蝶祈将回信递给玄鸟乌衣。
寄给终焉的信,是碧玉榆钱一枝,明珠一颗,一张白纸上的“还君明珠”四个字。
至于颜完的下落,两个年轻人还没想到安全稳妥的暗喻,所以暂时只能不提。
而终焉的复函,则是一颗连枝的小杏。饱满圆润,长得很好。
杏,杏子,杏子枝。
幸,子,知。
舒蝶祈与玄鸟乌衣对视一下,皆是叹笑一声,心下俱松了口气。
而后玄鸟乌衣便轻声道:“渊穆约我去清棠山新修好的栈道,在其中的桐花馆见一面。”
舒蝶祈诧异。
玄鸟乌衣微微一笑:“早晚得见。正好,我也得同他相谈一番,关于商衡观礼的事。”想想又笑,“我带东衡一块去。”
舒蝶祈抱臂看他。
玄鸟乌衣担保,“祈哥,你放心。等你成亲时,我补给你三年的蜜月。”
舒蝶祈眼睛亮了。而后勉为其难答应了。
但告知东衡后,东衡却对翘课有些为难:“妄先生回来…我没有好好练习,不好交代。”
玄鸟乌衣笑盈盈:“太傅,万一渊穆再舌灿莲花地打动我,我真会跟着他跑路的。”
榆庭的心理阴影笼罩上东衡的心头,衡太傅毫不犹豫地揍他一顿,收拾行李。
舒蝶祈:“…快去快回。”
“三天。”两人保证。
然后留下苦逼的祁哥看家,俩人逍遥快活去了。
在秋骊山的盟约,玄鸟乌衣和儁奕曾经开撕归开撕,但两天贯通清棠山的栈道,却还是紧锣密鼓地修建起来。
此次两人策马而走的,便是从京城去往雪谷的春霖山栈。
玄鸟乌衣扬鞭指向将转夏碧的春山水涧,笑道:“上次去胭脂山的时候,就想和你一块走一走春夏间的山栈。”
“总说是下回下回,但是风云变化,下回不知到何年春夏了。”
东衡看向他,他秀伦的面容明朗昭昭,笑道:“阿衡,只争朝夕吧?”
东衡忍俊不禁,也不答言,“驾”的一声,已策马在前了。
虽然春霖长栈修建时日尚短,远未到达雪谷。但确已横贯清棠山间。
且为保障舒适度,由不差造物之力的有天氏出正气,皆修建的十分宽阔,十分平坦。
大天官给玄鸟乌衣的和约上写:[可并双驷而行。]
两人如此一路策马而行,只见除还在施工的庖牺氏等人外,已有不少来往的负箧学子、策马青年,穿行在绿枝山崖下的木桥上。
本就桃红柳绿的时节,配上五颜六色的衣裳,各色各样笑语的行人。那么盛世的图景,总有初现端倪之感。
玄鸟乌衣不禁笑:“不愧是有天氏的山水郎。哪怕造这等实用的栈道,也要穿林走岫,步步成景。”
笑而凑马来问:“阿衡,好不好看?”
东衡含笑点头。心里喜欢这只有心安排约会的小玄鸟到无以复加,便趁走马过秀林花树的土坡下时,在他桃腮上轻轻一碰。
玄鸟乌衣只笑。最近已经都习惯阿衡不经意的亲近了。
东衡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栈道还有别的意义?”
玄鸟乌衣笑:“除却两国互通之外…还有什么?”
东衡笑而摇头。
现在他是不觉得,如同任何身处历史中的人,从未感觉历史发生在身上。
而在后来的岁月里,许多太史的史书中,却对这春霖、夏间两道浓墨重彩。
他们一致认为:
[自帝正以来,清棠、白芒,隔绝东西,分裂琼华。]
[春霖落雨,夏间生华。两栈之通,琼华之通。]
[功炳后世,千载不废。后之来者,亦秉其志。]
长安四十五年,一片桃叶落在桃川。
长安四十六年,一件接一件的大事,如同阵阵春雷惊动的春雨,接连落在疮痍的琼华。
这个突然降世的神秘帝子,或许选择他,是因为让人觉得有些荒谬的预言。
然而在后世的无数史书里、故事里,他都成为仁义帝王的正确选择。
但是二十岁的玄鸟乌衣,会在乎功业吗?会在意后人如何评价他吗?
答案是,当然不会。
他正策马在春霖道上,与恋人笑而驰向夏天。
因为马走快栈的缘故,两人当晚便到了桐花馆。照旧是穷光蛋小玄鸟蹭东衡订的客房住。东衡走进宽大舒适的临山客房,一边宽去外袍,一边叹笑两声。
因为临窗便是潇潇碧林,萦纡水涧,古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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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栈。远处春山如黛,淡绿浮烟。玄鸟乌衣也是心情很好,走来自后拥住东衡。
东衡笑而后靠,讵料这小子浑不使力,两人直接倒在了柔软的床被上。
以往两人同眠,总归是要么一个拟态,要么中间隔了小银杏和小柳叶…而今…倒是头一回两人相对而卧。一时室内安静,唯听春雷殷殷。
“我现在有一个问题。”玄鸟乌衣尽量正经,“今晚,我们请渊穆吃什么?”
东衡只是笑,翻身道:“你爱请他吃什么吃什么。与我无关。”
“阿衡——”玄鸟乌衣笑而扑住心爱的人,“乖,看我。”
东衡埋在软枕里笑,坚决不回头:“你当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
“不就是想拿渊穆做筏子,看我为你争风吃醋来逗乐解闷?”
玄鸟乌衣笑出声来,春被一盖两人:“好阿衡,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过你也想想…你要遵从师命,去南秋山城了…”
玄鸟乌衣埋在他散开的长发里,默默拥紧他道:“我也难受…”
东衡叹笑一声,总算肯回转身来。似是应景,暮晚的春霖潇潇洒落,愈添房中暖意。
两人卧在一处,相抵额头,呼吸暖在一块。半晌,玄鸟乌衣笑说:“不如…今晚让渊穆自己吃饭…”
东衡闭眼而笑:“人家笑话你。”
玄鸟乌衣根本不愿起身了。东衡也不想离开如此舒适的安乐窝——但岂能晾着渊穆不管?
便笑而拥抱小玄鸟,与玄鸟乌衣静静而等渊穆的到来。
“…你师哥也会来吗…”
“不会。来不及。在白枣学宫呢。”
玄鸟乌衣定定神,含笑看看东衡俊朗的笑容,又是忍不住亲一下,笑说:“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怎的?”东衡笑问。耽误你和渊穆搞暧昧了?
“耽误正事。”玄鸟乌衣笑道。
东衡忍俊不禁,还想翻身,温朗的身体却被玄鸟乌衣困在身前。温暖柔软的吻,如同年少趴书午睡时,落在鬓边的梨花瓣。
原来这便是“耳鬓厮磨”…东衡颇有些恍惚地想。以往总道难舍难分是虚妄之词,而今却道…不过是寻常而已…
渊穆牵马到桐花馆时,霖雨已落一地桐花。
早已有衣裳印桐花的侍者提着红灯笼在等候,便一位牵过雪朗去喂草,一位请渊穆入山馆,去见玄鸟乌衣。
不一时,穿廊上楼,渊穆便来到玄衡二人所在的春夜阁。
三人相见,颇有种期待与新奇混杂的感觉。不过半年光景,已经时移事易。
三人笑而安静半晌。渊穆便打破寂静,笑道:“果然不是凡品。去年在榆庭瞒得我好惨。”
“这话是如何说的?我对殿下一向仰慕。”玄鸟乌衣笑而请渊穆落座,“说来我师哥在白枣学宫可好?实不相瞒,他为世子困在岢岚山白竹箭阵时,我还去看过两回。”
渊穆只笑:“不错——我是说你师兄,比你好上百倍。”
玄鸟乌衣笑了。半晌,说:“那便请天官好好相待。莫再辜负了。”举箸笑道:“阿衡选的菜。尝尝鲜?”
渊穆笑而提筷,道:“你也好好对阿衡师叔吧。”
“能挂印跟你走,是命也给你了。”
已是在微微谴责:他生死都交给你了,你还在跟我说这等无聊的玩笑话么。
玄鸟乌衣一言不发了。
东衡不甚在意地给三人倒上酒。还看看酒坛上的名笺,乃是[椒花雨]。
玄鸟乌衣突然对渊穆道:“…我现在先不想跟你谈正事。”
渊穆“唔?”了一声,却见玄鸟乌衣已经转身抱住了东衡。
东衡有些诧异,手里还拿着椒花酒瓶。颇有些笑而无奈,拍拍他道:“好了好了…正经酒宴呢。”
玄鸟乌衣紧紧按住爱人,道:“…对不住,阿衡。”
东衡不禁笑,在他耳边轻轻一碰,低声问道:“放心让我去南秋山城了?”
玄鸟乌衣不禁笑,重重点点头。含笑看看东衡的笑颜,在东衡抚来的温暖手心里蹭蹭,温声道:“我等你。”
不止是南秋山,还有你今后要去的征途…我都好好地等你回来。
东衡温柔地看定他,誓道:“好。”千难万险,我也一定会回来找你。
渊穆安静地吃菜。春夜的雨声清清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