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作品:《爱上表姐的意中人

    潢川大雪犹然在目,外头雨声雷声灌进耳里,好似那场大雪冲破年岁,呼啦一声全数落在头上,极寒过后,是无边无际的怕,无穷无尽的悔恨。


    床榻上,俞思依旧安静。用药过后,她的咳嗽终于暂缓,可整个人却像被抽魂吸髓一般,直愣愣躺着,眼瞳分毫不动。


    喉头酸的要命,每个字都得从齿缝挤出来,眼底的泪无声无息打湿了被面,尤清音一把抹干脸,撑出笑意道:“阿姐说的话,我都还记得。进京时潢川大雪封路,马都不敢走,我在马车里大哭,还是阿姐抱着我哄我,说定不会有事,纵是有事,也会拼了命护我。”


    卧房本来安静,却被突如其来一场大雨搅得纷杂不堪。尤清音轻轻伏在阿姐身上,像是听不见雷雨轰鸣,自顾自跟她说话:“阿姐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越是哄我安慰我,我却哭得越厉害,后面还是林叔听不下去,掀了帘子回头吼了一嗓子,我才止住了哭。”


    其实那一次,她没跟阿姐说实话。


    那年风雪中,尤清音刚满十一。暴雪拦路时,她并不为自己害怕,也不为自己而哭,她只怕她的阿姐,会这样葬送在暴雪狂风里。


    马匹惊慌时,她想起家中香铺大火,想起父母陈尸在自己面前,也想起阿姐雨夜送来的被子,寂夜里温柔覆过来的拥抱......


    她不怕自己如何,只怕阿姐会如何。可如今,她最怕的事情......


    不敢往下想,尤清音岔开话头,不知该说什么,稀里糊涂道:“初进宫时,阿姐还答应过我,说定会想办法替我查出父母死因。现下、现下还没开始查呢,阿姐可不能食言。”


    尤清音不敢转头看她,只埋头一遍遍嘟囔着:“阿姐答应我的,不能食言,不能食言的。”


    说好的事情,一件都还没做呢,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在世上?


    车轱辘话在嘴里嘟囔重复了几遍,尤清音忽然察觉阿姐身体在颤动,脸色瞬时煞白,忙起身看阿姐,却见阿姐的眼神空洞望着承尘,眼泪早打湿了面颊。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尤清音手忙脚乱替她擦泪,“我从来都没有怨怪阿姐,我只是怕、只是怕阿姐会......”


    怕阿姐会离开自己,会这么静悄悄从这个世上消失,分明曾鲜活存在过,却像一缕风一丝雨一般,无声无息湮灭了。


    她无法接受,不能接受,抗拒接受,甚至到了自私的地步。


    她分明看到阿姐日夜被病痛折磨,不单是□□,更是整个身心。


    病如山倒,几乎将阿姐的体面尊严碾成泥。


    尤清音不是没有看到过,只是自己骗自己,假作看不到。


    她看到自己给阿姐换衣时,阿姐眼里一闪而过的局促,更看到自己为阿姐擦洗身子时,阿姐侧头时眼底绝望浓重。


    她看到了,却不敢承认。可时至今日,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夜雨不停,隐忍的细碎哭声混在雨声里,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只剩雨打窗棂,滴答又叮咚。


    床榻上,俞思终于再度平稳下来,动了动眼睛看向尤清音。尤清音立马领会,递了手掌过去,俞思极为勉力地在她手心写字:痛。


    一颗大大的泪珠,从尤清音的眼眶砸进掌心。俞思闭眼,又写:累。


    尤清音收了手,为她掖好被角,头一次没在此事上犯倔,顺从着诓她:“好,阿姐的意思,阿音明白了。”


    俞思听她如此说,面上终于露出些和缓神色。尤清音又在床前坐了好一会儿,等听着阿姐呼吸渐弱渐缓,见她皱起的眉心铺平后,仍不放心,托着脸又守了许久,直到腿脚发麻时才撑着床沿起身,一瘸一拐走回自己房间。


    一墙之隔,足够她掩面痛哭。雨夜杂乱,恰好能将她的呜咽盖住。


    不知哭了多久,只听到一阵急促雨点砸过来,耳房小窗被风打的直晃,尤清音呆呆看着风雨里脆弱的窗扇,大雨稀里哗啦将她脑中混沌浇了个透彻。


    昏聩中,她想起什么,取了笔墨和信纸铺在桌上。


    烛灯映在纸上,尤清音提笔,一时不知写什么。


    她答应过卫勉,会把梦中情形写给他。可自己从不曾也不可能梦到他,能写什么呢?


    墨汁在笔尖凝成珠,等到一滴悬墨啪嗒一声落在纸上时,尤清音定了定神,终于想起能够写点什么。


    四年前,阿姐入宫第一年。当年春日宴上,阿姐对卫勉一见钟情,她虽不记得当日情形,可阿姐同她讲过,讲过那年春日宴上,卫勉是如何春风得意。


    笔尖抵到纸上,墨痕拖出一行字:


    【清思殿毬场,春日宴上歌酒声嚣,我的眼睛却只能看到场上策马飞奔的人。


    群马飞灰中,马背上最耀眼的是个少年郎,击球时意气风发,无人能敌。


    有人告诉我,那人是龙武军新任司戈卫勉,连赢三节,好不风光......】


    一气呵成写完满满一页纸,说假也假,说真也的确真实。只是尤清音所写并非自己,而是阿姐。


    【梦醒我记起,那是建元二十六年春,我第一次见到他,才知他就是卫勉。】


    悬腕写完最后一句时,更漏已到子时,屋外有雷声在远处翻滚,一浪一浪打过来,似不肯歇。


    尤清音搁笔,把信纸折成小小一方,不知放哪里,干脆收入衣领处,贴身保管着了。


    这夜没等来雨停,尤清音被阿姐傍晚咳嗽模样吓到了,愣是不敢去睡,木木坐在屋里,守到后半夜,一双眼睛实在撑不住,眼皮像被丝线往下扯,沉的失控。


    尤清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才合衣趴在桌上,浅浅眯了会儿。


    刚觉睡着,忽听外头一阵轰隆雷声劈在心坎上,吓得尤清音直接从凳上弹起来,顾不上看外头,忙冲到卧房床前看阿姐。


    索性阿姐无碍,闭眼应是还在睡。尤清音放下心来,见窗外天色蒙蒙亮,不知是还未到天明之时,还是雨幕遮天蔽日暗了天色,正待去看,却听一阵短促叩门声,咣当咣当砸在心上。


    尤清音听了两下,终于醒悟过来:方才并非惊雷劈醒自己,而是这开门声。


    开了门,蓝蕊急色匆匆的脸现出来,一把抓着尤清音往门外去,关了门才小声道:“阿音,我今晨去了景福台,亏得是运气好遇到我那位小姐妹,托她带了话给邵美人。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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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小姐妹说,邵美人怕是很难出来......”


    尤清音听罢,只嗯了一声,抬眼望天问她:“蓝蕊姐姐,现下什么时辰了?”


    “巳时五刻了。”


    已是巳时,天却阴沉的像是刚刚破晓,青灰天盖下雨丝成帘,呼呼啦啦下个不停,恍惚像是回到明州,那个绵雨不断的地方。


    这宫城与明州俞府,究竟有什么区别呢?一场雨冲刷过来,叫她心里也道不出个所以然了。


    牵着蓝蕊的手走到廊上,夏雨叮咚将二人声音尽数掩盖,尤清音轻声安抚蓝蕊,只道无妨,每日都去景福台附近等着便是。


    其实尤清音也知道,想要等到景福台传话出来,何其困难。陛下如今在行宫,皇后与四夫人随同一起,就连王昭仪都因着要照顾永王,一同去了行宫。


    崔婕妤封锁景福台,明面上可说是奉陛下之命看顾邵美人安胎。陛下年老,宫中谁不知道邵美人此胎要紧,便是关了景福台大门,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这场雨,来得突然,却一连下了好几日,且还不见要停的迹象。蓝蕊日日都去景福台等她的小姐妹,却又日日垂头丧气地回来。


    一连三日,蓝蕊都寒了心,连再去的勇气都没有。第三日回来时格外丧气,尤清音正巧要去给卫勉送信,见蓝蕊蔫吧吧地从垂花门进来,迎面安慰了几句,见她还是一脸挫败,又道:“若是不去,姐姐怎么去得了景福台。”


    一听这话,蓝蕊面色更是难看。


    俞美人如今境况,她已然看在眼里,心里只怕自己还没等到景福台的回话,俞美人就......


    心里的话,蓝蕊知道不能说,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去的。”


    尤清音赶着时辰去给卫勉送信,嘱咐蓝蕊照顾娘子,蓝蕊吓得连连摆手:“阿音,我、我不敢,我真的不敢,你也知道娘子如今......”


    床榻上那个几乎一捏就碎的人,蓝蕊哪里敢去照顾?她只怕自己稍一手重就酿出灭顶大祸。


    尤清音知她心里所想,面上没了笑意,只道:“在门外守着就行,有事再进去,我很快就回来。”


    蓝蕊没得拒绝的余地,只能点头,末了又小心翼翼补上一句:“阿音,你可一定要快些回来啊。”


    忍下心底的怒,尤清音点头,转身出了垂花门。


    或许是雨色浓重,宫道淌水让步履艰难。尤清音撑伞往月华门去,头一回觉得,通往月华门的宫道如此漫长。


    好不容易走到月华门,龙武军还未过来。尤清音撑伞的手往下,将自己整张脸遮住,低头数着青石板缝隙里新冒出的野草,数十根野草一一数过后,忽听很远处有齐整踏步声,遥遥像鼓阵,混着青石板上水声啪嗒,一声一声敲在耳里。


    尤清音小心探头出去看,果然看到龙武军由远及近,黑压压一列。稍稍近了一些,她看到卫勉走在最前面,玄色斗笠四周雨丝成线,铁甲沾水寒光毕现。


    唯恐龙武军发现,尤清音赶忙缩头躲在宫墙后,静静等待龙武军的经过。


    不必出去,她也知道卫勉定能看见自己。


    他总是什么都知道,偏偏又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