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白瓷
作品:《通月明》 小六走侧边给沈弃微带路。
路过帐篷,里边禁军纷纷低头,当做没看见,不敢多盯着人看一眼。
沈弃微视若无睹,抬指抚去漏在额间的雨,说,“世子与萧公子怎么打起来了?”
小六干笑两声,直觉有难。
谁不知萧御修是沈弃微的人,现在打狗也要看主人,人在天坛挨了打,主子这会来兴师问罪,他想跑也跑不掉。
“害,小小事。”小六干巴着回,“因为女人打起来了。”
“哦……”沈弃微声音拉长,意味深长的品着那两个字说,说,“女子啊。”
“呃,是女子。”小六附和着,沈弃微没有再说,他的反应与回答十分耐人寻味。
谁不知沈弃微断袖之癖的传闻,是真是假先不管,论蛮横和变态,那是有目共睹的。
小六每次见萧御修时,这人都可怜兮兮地带着伤,虽是质子,天子脚下谁能这么恣意妄为?只有身边这位殿下了。
可见萧公子在殿下那里也不受待见。是个被压迫的可怜人。
不受待见又长得好,那是要遭罪的,沈弃微常把人带身边,说不定就是好这口呢?关于二人的桃色传言,禁军兄弟私下早传烂了。
还是啸爷好,真心把人当兄弟,还想着讨好殿下,把人要来做副将。
想到这,小六忍不住瘪着嘴犯起委屈,啸爷才走一天,弟兄们已经过着吃盐菜拌饭的苦日子了,大伙想方设法地想捞人,不为别的,啸爷是真对大伙们好,他有口肉吃,大伙就能分着吃肉。
沈弃微找到叫“胖子”的禁军,一番盘问下,得知禁军赶到刘府时,刘敛财戌时左右已经去了天坛。
人不在,那能去哪。
难道……
沈弃微闪出的想法疯狂,他想得很坏,刘敛财恐怕已经遇害了。
太常寺不知他的去出,这人就如人间蒸发,如果真是畏罪潜逃,那一家妻儿老小总不能丢下。
“带一队禁军,随我去刘府。”沈弃微掀开帐帘往外走。
等人淋进雨里,胖子如释重负塌下肩膀,朝围上来的禁军说,“嘿!看清楚没?长得真他妈得劲!难怪啸爷舔着脸也要把人约出来。”
“没敢抬头,到底长啥样?”
胖子看得最清楚了,还和人说上了话,得意道“男人女人都喜欢的那样,等花祈节我让你站前边,好好看清楚了。”
“萧公子那样?”
“……昂,差不多吧。”胖子摸着腮帮若有所思。
忽然就觉得那姓萧的不识好歹了。
***
禁军刚过李旦帐前。
李旦见势不对,“砰”的放下碗,酒撒了一圈出来,他撑着桌起来,故作佻达地朝沈弃微喊:“殿下又去哪儿!不叫我!”
沈弃微正好要找不识好歹的萧御修问问,他不带笑,眄视李旦说:“世子这样?能上马?”
“能啊,怎么不能了。”李旦丢掉木棍,当着沈弃微面摊手瘸着走几步,说,“到是殿下突然关心起人,简直受宠若惊。”
沈弃微眉间轻挑,着实无语得一嗤,轮演技他不如李旦,轮脸皮他也不如李旦。
沈弃微含笑,说话像淬了毒:“说得什么话,打肿脸的瘸子,脸皮都能炸猪油了,摔死了可别怪人。”
“……”
小六嘴角抽抽,抿唇把笑憋得死死的,世子算是碰上毒刃了,被哽塞得说不出一句话,就跟哽了屎一样。
沈弃微却看向萧御修,本就肤白的他淋了雨,像蒙着水珠的玉兰,清冷动人。他面容冷峻,被笼着一层灰蒙蒙的雾,眼里只有凉飕飕的注视。
萧御修莫名被盯得发麻,这束视线快要将他洞穿,背脊发凉,生出心虚的味道。
他想,沈弃微可能已经察觉到了。
“谁惹殿下了。”李旦打破这层缄默,甚至逾越地伸出手挑玩沈弃微的发,说,“突然这么……”
凶字未出口,沈弃微侧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旦一脚踹翻在地,后面的禁军来不及扶,连带着被撞倒。
倒了一片。
李旦莽撞的行不通,阴阳怪气恶心人倒是炉火纯青。
沈弃微受够了,被李旦的轻浮放荡膈应够了。
他嗔视着李旦,侧头地对萧御修说:“去刘府。”
李旦撒泼似的躺地上不起来,躺了一会儿,嗅嗅自己的指尖,显得十分无可救药,随后心满意足的浪笑起来,左右攀着禁军站起说:“随本中候去刘府。”
要早知道沈弃微是去刘府,李旦就不叫人了。
***
刘府一众人立在两侧,惊慌地望向沈弃微。沈弃微端坐在正堂上吹茶,早采的绿茶,茶气清香,入口却发涩。
那七七八八的视线乱扫,萧御修站在沈弃微身侧,他目光一抬,那些视线纷纷盯着地上的花氍毹。
这时温其均扶刀跑进来,说,“主子,属下路过东厢房发现了东西。”
禁军抬着几个木箱子,看样子沉甸甸的,落地里面的东西发出碰撞的响。
上边贴着封条,没有被撕开。
沈弃微心知肚明,也没有让禁军打开,他略为诧异,轻轻抿茶,问道:“刘府为何会有朝廷封条的箱子?”
刘嫡子缄默不言,渐渐从云里雾里摸清思绪,这原来是朝廷的封条,他有一时庆幸自己没有出于好奇拆封。
“大胆!”小六抽刀威慑说,“殿下问话还不速答!”
众人吓得惊慌失措,刘嫡子怀着忐忑,实话实说:“回殿下的话,这是家父派人送的,吩咐草民好生保管,并未拆封。”
“什么时候的事?”沈弃微没抬头,满屋人却都感到重压。
“回殿下,”刘嫡子声音不自觉小了,说,“昨夜丑时。”
大家都看向沈弃微。
沈弃微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目光极冷极淡,继续问道:“这里边是什么?”
“……草民不知。”刘嫡子顿住,冷淡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他顿时跪下,大堂里忽地跪倒一片,刘嫡子抱拳说道:“草民真不知,确实不知!殿下明鉴!”
沈弃微说:“打开。”
几个箱子一同打开,纤尘不染的白瓷,层层叠在枯黄的茅草上,展现在众人面前。
小六明显一愣,他以为是赃银呢!结果是宫中废弃的白瓷。
这时,府外鱼龙贯入一批禁军,他们快速整齐的按队列好,中间留出一条道,李旦在禁军的搀扶下,左摇右摆的走进来。
小六瞧这架势,李旦忒有面子了。
“怎么都跪着。”李旦走到木箱前,拿起个白瓷碗看看说,“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昭州白瓷啊,殿下可能不知,昭州的白瓷曾经名扬天下,甚至丹斯北原等国都向昭州采购,专门烧制给宫中供用,可惜后来倒了。”
“本殿下孤陋寡闻,”沈弃微又端起茶,他的手在轻颤,却一哂说:“世子讲的故事,早八百年就被传烂了。”
“我怕殿下不记得。”李旦嫌弃地丢开白瓷,翻开茅草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小六看着李旦翻,银白的一角骤然吸住他的视线,小六震惊看眼沈弃微,两三下抱着白瓷和茅草,露出下面白花花的白银。
禁军见状将所有木箱上的白瓷挪走,果不其然,里面都藏着白银。
刘嫡子幻若还在梦里,他不知道这里面怎么有银子,但是能让殿下与世子动身搜查,这批银子肯定不干净。
“草民不知啊!”刘嫡子立马哭着开脱,“这可能送错地方了。”
沈弃微说:“抓起来看着。”
***
木箱里刚刚好清点出三十四万两白银,与花祈台亏空的账数一致。
案子进展得太顺利,沈弃微反而感到奇怪。
刘敛财人未找到,就已经坐实了贪污,畏罪潜逃的罪名。
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安排好了,就等他顺藤摸瓜,发现这一切。
沈弃微从天理寺回到天坛,花祈台前台已经被清空大半。他还穿着湿衣服,到了夜里风一吹,冷得脸煞白。
小六先下马为沈弃微栓绳,忽然见鬼似的被吓得大叫一声:”啊!”
惊恐的声音穿透夜雨,落地的沈弃微被小六吓得一颤。
他看见老地方有个模糊的人影撑着伞,太黑了看不清脸,一个模糊的身形,像个雨中男鬼,充斥着阴森森的怨气,向他们走来。
“蠢货。”沈弃微骂道。
被骂的萧御修面不改色,他薄唇微微翕动,欲言又止,偏过伞,迎着无语的沈弃微往里走。
小六呆愣在原地,合着他好像也被骂了。
沈弃微问,“萧公子要说什么?”
沈弃微去天理寺挨个审问人,打听刘敛财过节的消息,人刚踏入天理寺,张崇松就派人通知了李旦。
萧御修没说,眸中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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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观察着人。
“怎么不说话了?”沈弃微侧头看向萧御修,撞入那直勾勾的视线,他不禁皱起眉头,说,“你怎么,老是盯着我,比我还像断袖。”
今夜的雨格外冷,纷乱如麻。
“没有。”萧御修仓促地回避,薄唇张合一番,颇有难以启齿的感觉,他说,“想找殿下,借钱。”
最后两个字微乎其微,混着雨声沈弃微险些听不见。
“借钱?”沈弃微说,“赎人?”
萧御修像块木头,木讷的点头说:“嗯。”
沈弃微哑了须臾,他看向萧御修,眼中多了欲说还休的含意。
他不知道旁人是怎么议论他与萧御修,也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底细,更不知道萧御修今夜发得什么疯。
只是,先生说得不错,色令智昏,最先动情的人愚不可及。
窈红馆是座官楼,去里边的人不说个个都在宫里挂牌子,但多少有些关系,非富即贵。就是一个金钱砸起的浑池,什么臭鱼烂虾都有。
在这里面谈感情?
“人心是可贵的。”沈弃微答非所答,像是在劝阻,又像是在警告,说,“萧公子如此滥用感情,走不长远。”
萧御修没答话。
***
昏暗的帐篷里,赤黄的火光尽兴跳跃。
萧御修大马金刀坐在火盆边上烤火,手臂撑着膝,两手交叉着,他盯着火盆,暖橘的光照印着他轮廓分明的脸,显得下巴与脖颈劲瘦。
帐外下起骤雨,噼里啪啦的雨打在帐篷上发出又闷又密的声音。
沈弃微在里边换衣裳。
窸窸窣窣的。
“世子下午又揍你了?”沈弃微系好衣带,勒出顺畅的腰线,“躲在外边不进去,怎么好监视他。”
“没有。”萧御修眸中思量,摩挲着手指说,“他和陈乔啸一样嗜酒如命,一下午都在帐里吃酒。但是他说过,见臣一次就要揍臣一次。”
“未战先怯,恶人先告状。”沈弃微披上大氅,他冷得不行,走到火盆边,萧御修敞腿把他位置给挡了,他拍开萧御修的腿,皱眉说,“什么坏毛病。”
萧御修默然收腿,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弃微愈发好说话。这换以前,他人已然在地上滚两圈。
萧御修说:“没办法,身高腿长。”
丹斯人素来魁梧,往那一站就是座山。他们不迎合娇小瘦弱的审美,女子也善骑善射。南封宣文帝身子骨不差,生下的萧御修更是把父母最好的地方都遗传了,体格,相貌,气魄,他无疑是最出众的。
可惜萧御修血统不纯,流着一半属于丹斯民族的热血,在注重血统的南封,他是个异类。
萧御修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在临风山上吃得人高马大,宽厚结实的胸膛与潼川山一样,如同铜墙铁壁,能阻挡任何风雪,肩臂肌肉发达,蕴藏着惊人的力气。稀奇的灰眸,是丹斯雪山遗落在南封的雪,承载着丹斯王朝覆灭时最后的呐喊。
如果那些国仇家恨有声音,那一定震耳欲聋,闻之心惊。
“我记得,”沈弃微回神,将湿衣裳搭椅子上烘干,说,“萧公子以前没比我高。”
萧御修目光笼向人,说:“的确,殿下贵人多忘事,臣那时见殿下都是跪着的,被训得不敢抬头。”
“训?”沈弃微整理衣服坐下,伸着修长白皙的手取暖,垂眸说,“护主爱家的小狗,才不会被训。”
萧御修目光削弱,简短地说,“臣是人。”
沈弃微还是没变,说话依旧这样尖酸刻薄。
“萧公子当然是人啊,”沈弃微摊着手,声音平缓地说,“不然我们怎么各取所需,相互利用呢?”
“可是殿下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相信过臣。”萧御修的话带有几分其他的味道。
沈弃微烤暖了,他昨夜在窈红馆没睡好,现在犯起了困。
沈弃微撑着椅子半靠着,烤热的眼眸望着萧御修,凝视地说,“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①,萧公子难道就对我没有任何欺瞒吗?”
没有任何欺瞒?
老天酝酿着闷雷,花祈台传来嘈杂声,有人按剑踏着雨水跑来,脚步慌乱。
萧御修被审视着,他知道,是李旦带禁军找到人了。
柴火塌暗,翻覆的波澜骤然干涸。
小六掀开帘,闯入的夜雨冷风,呼得火焰一倒,他胸口起伏着说:“刘少卿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