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也不后悔的
作品:《穿成男频文落魄大小姐后》 明明你也不后悔的
“嗡——”
封析云的脑袋猛地一沈。
冥冥中无数低语争先恐后地灌入她的脑海,争抢着要将她淹没,像是汹涌的潮水强硬地灌入狭小的空间,将壁障粉碎丶完全摧毁。仔细听,就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丶带着重重回音的呼喊,煽惑着丶诱引着,想要将她的理智拉入深渊。
她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聂东流向前的脚步微微一顿。
封析云紧紧地捂着额头。
“你们没听见吗?很吵闹的声音……”就连声音也带着颤抖,她极力忽略那些低语,擡起头看向聂东流和陈素雪,他们的神色如此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她用力捂着头,“只有我听见了?”
聂东流微微蹙眉,看上去想说什么。
“刺啦——”
电光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像是从空中撕裂了一条缝隙,露出深邃不见底的黑洞,转瞬又弥合了。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眼花,整个人脑子昏昏沈沈的,几乎站立不稳。
封析云猛地移开了视线。
即使只是这么一点小动作,也好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让她摇摇晃晃着,一个踉跄,差一点栽在地上。
聂东流扶了她一把。
琐碎嘈杂的絮语更加清晰了。
“……我的……回来……”
“……真实……”
细密的线条从他们的脚下快速延伸,就像蜘蛛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爬满他们的脚底丶身前,擡眸望去,整个祭坛都被笼罩在一片幽黑繁覆的花纹下。
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阵法。”聂东流凝视着地上的花纹,轻声说,“祈求邪神降世的阵法。”
“刺啦——”
惊起的火花不知从哪里燃起,激烈地燃烧着,撕开黑洞洞的裂缝,他们回避着尽量不去观察那裂缝里是什么,但馀光还是瞥见了裂缝中细碎跳动着什么,又随着裂缝的弥合而难以辨认了。
“我我我我的的的的的……让让我让我让我我……”
“回来……”
她的头剧烈地抽疼着。
模糊的树影婆娑着,但周围没有任何高大的树木。在这片荒芜而不见边际的空间,唯一清晰的丶唯一存在的仿佛只有这一座祭坛。这些狂舞如膜拜的树影究竟从何而来?
不能细想。
踩着细密的纹路向前走,恢弘而诡异的祭坛像是不断扭曲着,那些扭动的黑影狂欢着,像是随时能将一切吞噬。不是他们不想避开那些诡异的纹路,但整个阵法密密麻麻,绕不开丶避不过,笼罩着整个祭坛,想要前行,必然要踩着阵法走。
时不时燃起的火光无规律地出现,有时甚至和他们擦肩而过,黑幽幽的裂缝几乎让人寒毛耸立。
这里是表里世界的边际,是邪神介入现实世界的锚点,也是所谓“真实”与“虚幻”的分界——如果外面的世界真的能算作是“真实”的话。
在无数诡异花纹的中央,不算高大的台阶上,插着一块方方正正,看起来只有巴掌大的令牌,所有的花纹最终都通向它,隐隐约约的流光溢彩都汇入其中。
“那是神牌。”当聂东流和封析云的目光都凝住在那面一看就有着不同意义的令牌上时,谁也想不到,陈素雪竟然开口了。她静静地注视着神牌,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劈里啪啦的火光闪动里轻声说道,“神牌能承载神明的位格,凭借神牌,邪神能在现世拥有锚点,这种献祭类的阵法必然需要神牌。”
她回过头,在诡异的火光照耀下,竟然显得格外……平静。
平静到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认得神牌?”聂东流微微蹙眉,用锐利的目光望向陈素雪,不放过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你应该没有机会见到才对。”
但他什么也没从陈素雪的脸上发现。
“严琮翼告诉我的。”陈素雪偏过头,不去和聂东流对视。
“啪啦——”
爆裂的火光在陈素雪身边一闪而过,她紧急避让才将将躲开,衣角卷进黑洞般的裂缝,立刻发出“嘶嘶”的声响,焦黑的烧痕瞬间从边缘一路向上延伸,从那裂缝中伸出无数只细小如藤蔓的黑色触手,狂热地挥舞着,用力攥紧她的衣角,不断向上攀爬,转眼就要攀到她的腰间。
陈素雪猛地攥住半边衣领,用力一扯。
“呲——”
罩衫被她猛地撕成两半,卷着那些攀援而上的黑色触
手,一股脑儿全扔回了一闪而逝的裂缝,随着裂缝的弥合而转瞬消失。
什么也没剩下。
“这里是邪神力量与现世的边际,东君和邪神的力量在这里达成了微妙的平衡——非常脆弱的平衡,之前我们在外面干扰了极乐岛的稳定,所以这里才会有这些裂缝。”陈素雪仓促地抚了抚方才将衣料扔进裂缝的手,“这里离邪神已经很近了,那些裂缝应该就是里世界的一角,我们是绝对无法涉及的——就像我哥刚才那样。”
聂东流仍然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试图从陈素雪的表情中看出她如此平静镇定的理由,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陈素雪表现得太镇定,也太平静了,以至於脸上除了一种笃定的坚毅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微微偏头,看了封析云一眼,从后者的眼底看见了和他相似的迷惑。
“刺啦——”
数道火光一起擦过,带着狰狞的裂缝,交汇在一起,形成更大的裂痕,像是一张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些什么。不像那些裂缝一样转瞬即逝,这狰狞的裂痕就像是僵在了那里,细小的触手一点点向外试探着,纠缠着似乎在巡捕猎物。
过了十几个呼吸,当最长的触手已经有两臂长的时候,这裂痕才终於弥合。
已经伸出的触手骤然断裂,落在地上,扭曲着,挣扎着,在地上不甘心地跳动着,最终枯萎,汇入地面上的花纹中。
那一片平静的花纹,就好像忽然也活了一样,不知是不是错觉,封析云总觉得它们在扭动着,但细看去,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她的脑袋像是被人用无数细小的银针刺着,每一声低语都像是一次酷刑。
但这一次,她隐约听清了这低语。
“你你你你是我的的的的……馈赠,回来来来来来……我我我将带你……见证……真实……”
馈赠是什么,又是在说谁?这是邪神的低语吗?
见证真实又是什么样的邀请?是和陈素同那样吗?
她头痛欲裂。
“我们得快点毁掉祭坛。”陈素雪伸手扶住她,封析云紧紧皱着眉,用力地揉着太阳穴,那里正一抽一抽地发疼。
陈素雪用一种极其冷静的声音说,“阵法是没办法完全毁掉了,但毁掉祭坛就等於是毁了这次仪式,起码百年内这里都不会成为邪神降临的锚点,也算达成了我们的目的——云姐体质特殊,不适合在这里多待。”
聂东流看着陈素雪,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她今天真的太古怪了,果断冷静得像是另一个人,这和他印象里对陈素同无比依赖的陈素雪简直是两个人。
这种古怪让他心头一跳,总有些不太妙的预感,但无论怎么观察,陈素雪看起来都没有明显的异常……突逢大变,真的能让一个人瞬间成长,全程冷静吗?
“刺啦——”
炸裂般的火光刺眼地闪耀着,将狰狞的裂缝衬托得更加幽微深邃,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以让人心惊的速度,在火光的阴影下潜行,几乎要爬到他们的脚边。
“阴阳两极。”他沈默了一瞬,果决地说道,“陈素同说只要找到阴阳两极,就能毁掉阵法。”
无论陈素雪究竟在想什么,总得出了极乐岛再深究,只要她不是被邪神影响了就行。
“我和云姐一起。”陈素雪自告奋勇,搭着封析云的胳膊朝相反方向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聂东流看着她们的背影,心头微微一跳,就像是有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存在忽然拂过他的衣角,即使尚未伤害到他,其存在本身就已经让人战栗了。
直觉曾无数次地在生死之间警醒过他。
“等等!”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轰——”
惊雷般的炸响,数尺高的火光在他们之间窜起,一人高的巨大黑洞狰狞地裂开,无数只大大小小的触手争先恐后地从中伸出,狂乱地挥舞着,想要将所能触及到的一切都撕碎。
聂东流猛地向后退去,一瞬也不停地转过身,针扎般的刺痛让他的眼睛几乎麻木,烫热的血从眼角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被他粗暴地擦掉,一滴也不曾掉落在地上被触手卷去。
不断有火光在他身边闪动,但都被他一一避开了,他就像是能预测这些火光究竟会在何时何地出现一样,精准地躲开,不去多看哪怕一眼,只是顺着阵法的花纹一路向前。
乱窜的火光舔过着他的脸,只映照出他冷淡的神情和专注到极致的目光——只要找到阴阳两级,毁掉祭坛,一切便都能迎刃而解!
被巨大
裂缝隔开的另一端,陈素雪拉着封析云头也不回地向前跑,直到背后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森冷感终於消失,另一种阴冷的气息笼罩了她们。
密集的低语如同炸雷般在封析云的耳畔轰鸣,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即使只是站稳身形,也好像费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冰冷无情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声比一声清晰,“你是我的馈赠赠赠……回来,我的孩子,我将向你展示这个世界的真实。”
轰鸣着,炸响着,即使她能听懂,那也绝不是人的声音,没有任何凡人能发出那样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这样的轰鸣里,她就像一粒微尘,渺小得能被随意碾碎,什么也无法剩下。
封析云猛地弯下了腰,痛苦地抽搐着,她听见一声哀嚎。
包裹着痛苦丶绝望和憎恨,仿佛要把所有的生机都燃烧的哀嚎。
有那么一瞬间,她猛地去摸自己的咽喉,几乎以为那声哀嚎是自己发出来的,然而不是,钝痛细密地舔舐着她的喉头,让她所有的声音都在痛苦下只剩下沙哑和低沈。
不是她在哀嚎。
那又能是谁?
封析云吃力地直起身,想要站稳,却在将要站直的时候被臂弯的大力一带,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
她和陈素雪踉踉跄跄地摔倒成一团,在幽邃扭动的花纹上滚了一圈,这才搀扶着稳住身形,跳动的火光就贴着她们的衣角划过,卷走她一丝半绺的头发,几乎像是要把她头皮也扯下来一样,疼得她一哆嗦。
可封析云顾不上这疼痛。
她下意识地摩挲起左手腕上的疤痕,一边强打精神,既警惕又忧虑地望向陈素雪——那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是后者发出的。
但没等封析云去探究,就在她刚刚直起身的时候,陈素雪忽然伸出手,用尽全力,在她的肩头猛地一推——
封析云始料未及,被推得一个踉跄,向后仰倒,耀眼的火光就在她面前闪动,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旁边扑去,狼狈至极地摔在地上,将将躲过那火光和裂缝。
漆黑如墨的刀锋出现在她的掌心。
她强忍着脑袋的抽痛,勉强支起身,冷冷地看向陈素雪。
然而当她目光触及后者时,她却又忽然楞住了。
陈素雪静静地跪坐在对面,背脊挺得笔直,就好像一棵冲天而生的青松,封析云认识她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郑重丶肃穆而坚毅的样子。
但……
封析云握着靖夜的手微微颤抖。
诡异的黑纹从陈素雪的领口攀援而上,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扭动着,像是结成一个个恶瘤,毫不掩饰地留下痕迹,从脖颈爬到下颌,然后一路攀升……
“你做了什么?”封析云握紧了靖夜,就像还没搞清状况一样问,但她的目光已经飞快地向下,落在陈素雪交握的手中——
那是一张……燃烧到一半的符箓。
“你疯了吧?”封析云难以置信地看向陈素雪,希望能从后者的脸上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不记得我有多招邪神,难道还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吗?现在又没到山穷水覆,你用上这张符箓干嘛啊?”
但这个否定的答案,她显然无法等到了。
陈素雪凝视着她。
“我知道。”她说。
封析云的心里猛地一沈。
“我什么都记得,我就是故意的。”陈素雪静静地说,“我知道邪神对你有特别的关注,我也记得我们陈家人身负诅咒,注定会被邪神当作祭品盯上。”
“所以……为什么?”封析云握紧了靖夜,她几乎似乎喃喃。
“我想试试,如果用上这张符箓,和你走在一起,会不会吸引邪神的注意,让他误以为我才是你,然后附身在我的身上。”幽黑狰狞的纹路渐渐爬上陈素雪的下巴,扭曲的线条就像是锋锐的刀痕,封析云甚至看见丝丝的血从陈素雪的脸上渗了出来,转瞬又被那些幽黑的纹路吞噬了,“只要祂附身在我的身上,就会分享我受到的伤害。云姐,你应该懂我的,就像你在流云城做过的那样。”
陈素雪的身形轻轻颤抖着,但她的腰背笔直,一动不动地跪坐在那里,甚至朝封析云笑了一下,“云姐,我觉得,我好像是成功了。”
封析云怔怔地望着陈素雪。
“这是不可逆的。”她下意识地喃喃,双手微微颤抖,就连轰鸣的低语也好像朝她远去了一点,她的嘴唇也难以克制地颤抖着,“……为什么?”
其实她不该问。
她已经
隐约猜到了这个为什么,但她不仅难以相信,一旦想到,却又无法不相信。
“为什么?”陈素雪像是笑了一下,但斑驳的黑纹淹没了她的嘴唇,只剩下一片焦黑。在焦黑蠕动的唇瓣中,她几乎是和每个字都有仇一样,一字一顿,咀嚼着每一点音节,想要把它们揉碎丶嚼烂,“因为……”
“我,不,甘,心!”
她哭了。
“我不甘心!”滚烫的泪从她的眼眶滑落,顺着脸颊滑下,却在触及到焦黑纹路时一瞬消逝,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只有眼角的泪痕能证明。
封析云茫然地坐在地上,楞楞地望着陈素雪,无力感慢慢将她吞噬。
“我不甘心。”陈素雪轻声说,声音比她的身形更颤抖,“我好不甘心啊,云姐。”
陈家人永远比别人更懂认命。
当其他孩童正享受着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他们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丶随时都可能性命不保的命运。家已不成家,信仰也无法庇佑他们,当更多人可以生活在东君和术士们编织的美好的无知无畏时,他们却只能在清醒中战栗,以凡人之躯,妄图摆脱神明的追索。
陈素雪觉得自己已经够知足的了。
茫茫世界,她不是孤身一人,不必像无根飘萍一样难看又痛苦地挣扎,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她还有哥哥,她在这个世界不是一无所有,那么她在命运和生活前所做的任何挣扎,即使再狼狈,也是确定的丶能抓住些什么的……即使再少,她也确实拥有!
“我想要的真的不多……”她喃喃,“只要我哥还在就行了,别的什么我都不想要……真的真的不多。”
焦黑的纹路渐渐攀至陈素雪的鼻梁,她的半张脸都变得焦黑狰狞了起来。
巨大的无力感淹没了封析云。
她轻轻将靖夜放在膝盖上,颤抖着,就像是拿不住了一样。
“云姐,你知道吗?我哥死后的每一天,生活里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提醒我,陈素同已经没了。”陈素雪喃喃,“我觉得我就像一艘船,漂泊不定,没有归港,只能在茫茫大海上飘啊飘……直到有一天被巨浪打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沈入大海,甚至不会有人为我叹一口气,更没人知道我来过。”
“三年了,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怎么捱过来的。”她低低地笑,泪水还没来得及滴落,便已被焦黑的纹路吞噬,“云姐,我真的……好累啊。”
累,打心底的累,是浑浑噩噩却又努力生活的每一天,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活着。
谁又会在乎?
如果没有在这里遇见盛少玄,看见陈素同重新站在她面前也就罢了,也许再熬一熬,再坚持一下,她还能安慰自己,麻木地生活下去,枯燥地度过这一生,又或者不幸在某次事故中沦为邪神的祭品,而她所能做的唯一的坚持,就是在失去理智前结束自己。
——如果她没见到陈素同。
但她来了,她就在这见到了三年不见的哥哥,重新感受过那种与世界有深深羁绊的笃定和宽慰,她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永远在乎她!
现在再叫她若无其事地回到过去一千多个辗转反侧的日子里,在孤独里消磨意趣,她又怎么可能做到?
“我受够了!”她难以忍受地颤抖着,“我真的受够了!”
这身如飘萍的日子,这在邪神面前如同蚍蜉的日子……她真的丶真的丶真的受够了!
生而弱小,所以只能沦为神明的玩物,作为战利品玩弄於鼓掌,恶狠狠地剥掉一层又一层血肉和感情?
为什么?凭什么?凡人的命?
这个命,她不认!
莫如孤注一掷,即使飞蛾扑火,烧干自己,也要说一个“不”。
绝不!
“云姐,我已经很累了,”陈素雪笑了一下,诡异的纹路爬过她清澈的眼睛,把她原本漂亮的脸蛋变成了一团焦黑的血肉,但仍然用那扭曲的唇瓣,努力微笑了一下,“我走不下去了,就留在这里,和我哥一起,顺便让邪神付出代价,我觉得就很好。”
“杀了我吧,云姐。”
“我哥已找到了他的道,现在,轮到我了。”
封析云轻轻颤抖着,她几乎快拿不稳靖夜,巨大的悲哀淹没了她。
“你傻不傻啊?”她哽咽着,滚烫的热泪顺着她的面颊滑落,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般感受到世界的真实和鲜活,每个人丶每个角色都不再只是一个平板的名字,又或者某段剧情的必需品,她活在一个有血有泪丶有痛苦有崩溃的真实世界,“你哥只想让
你活着,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陈素雪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她什么都没有回答。
“陈素同说,他用了这张符箓后,看见了你的回忆。”她轻轻地说,微笑,竟然还带点陶然的天真,“云姐,我也会看见你吗?”
封析云的眼泪簌簌地滚落。
她什么也说不出。
焦黑的纹路爬满了陈素雪的整张脸,无论谁再见到她,都无法从这张脸上看出昔日那个漂亮活泼的小姑娘的影子了。
“快动手呀!”她甚至埋怨般轻轻说,“我好疼的,我快要变成怪物啦,我可不想变成那样。”
“我想作为一个人的样子死掉。”她认真地说。
“陈素同死得太丑了,我可不要。”
斑驳的黑影从陈素雪的身上若有似无地四散,虚无的触手胡乱地舞动着。
封析云微微颤抖着,缓缓举起靖夜。
“别动……别这么做……”轰鸣的低语就在她的耳边,狡诈又魅惑,“这没道理,我们才是一体的,你是我的馈赠,让我降临对你只有好处。”
封析云缓缓握紧了靖夜。
“别这么做!你不是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吗?”轰鸣的低语炸雷般响动,“你不是想搞清楚真相吗?你难道不好奇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东君的一场梦吗?看看吧?”
“看看吧?”邪神的低语充满了诱惑力,“看一眼,我带你去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封析云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丶只剩下人形的陈素雪。
她用力地握紧了靖夜。
“看看吧?看看吧……”急切的呼喊,“……看看吧!看看吧!!”
“为什么不愿意看一眼呢?你在害怕什么?”祂像是声嘶力竭,又像是歇斯底里的大笑,“你难道不敢面对吗?你是不是害怕……这个世界,只是祂的一场梦?”
白芒如焚。
迫人的寒光卷过一切阴霾,毁灭一切幽邃,以焚尽所有的气魄,一出无回。
吞没晦暗,吞没火光和裂缝,吞没斑驳狰狞的黑影……也吞没,尽头那个已逐渐不成人形的少女。
“云姐,”陈素雪笑着,像是在赴一场期待已久的邀约,“我看见你了。”
谁也不会知道她究竟看见了什么,封析云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寒光涌过,撕碎一切。
一片死寂一般的虚无里,只剩下一声轻笑。
“云姐,”她说,“明明你也不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