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根极擅医药，他这样说阿如不能不重视，叫人按他的吩咐做了，自己也忙去泡药浴。


    楼筠之也顾不得悲伤了，赶来为巴根打下手，府衙里凡能帮上忙的几乎全部行动起来。


    楼氏问清状况，叫人去喊城里自家商铺的掌柜前来问话，出门便遇上了尉迟宁。


    两人尴尬无言，又各自忙碌，匆匆点头便算打过招呼。


    很快城门封锁的消息传遍，不知情的百姓已经围住曹令的府邸讨要说法。阿如早派人知会了曹令，但百姓不知马市的情况根本不信，曹令几番解释都没用，哄闹声引来了曹莼和玉容。


    两人一番作壁上观的架势看了半天，才讽刺曹令道：“京都盛传甘州政令通达治理有方，今日一看，可见谣言误人。”


    曹令不敢反驳，忙赔笑解释。曹莼却不管，拨开曹令站在前头问：“深夜吵嚷所谓何事？这位是奉圣人之命新任职甘州的玉监军，大家有什么疑难尽可与玉监军诉说。”


    百姓哪管你是谁的人啊，一听是圣人派来的，只当是青天大老爷，纷纷说起城门紧闭，在马市的家人不得回家之类的苦楚。


    曹莼一听当即就问曹令为何紧闭城门，快些打开叫百姓归家之类。


    曹令见势不妙，忙使一个小兵前去通知公主，自己则尽力劝说。


    可他虽为刺史，在这两个人眼中什么也不算，曹莼根本不当回事，甚至要亲去开城门。


    曹令几乎顾不上使君体面，苦苦哀求，只差跪下来磕头了。曹莼要的就是甘州生乱，他怎么会管？骑马就要走。


    曹令阻拦不及被缰绳绊住，曹莼明明看见了，冷笑一声还是打马，曹令便被他生生拖了一路，看得百姓惊呼不已。


    守门的士兵奉的曹令命令，现下看他被拖在马后都警觉起来，曹莼则掏出自己羽林军的令牌大声喊：“我是圣上亲封羽林将军，还不开城门！”


    曹令自肋骨至双腿被拖得血肉模糊，还是尽力忍着痛大喊：“别开城门，别开城门……”


    曹莼见没用，下马就要自己去开，手才扶上城门的横杠，身后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稳稳扎在他指缝当中，唬得曹莼一身冷汗。


    “我看谁敢开！”


    阿如端坐马背，手里还持弓，冷脸喝道：“今日谁开城门，别怪我的箭不长眼！”


    曹莼真没想到区区女流之辈有这样精绝的箭术，忍着惊惧挪开手掌，竟丝毫未伤到手指。


    玉容也不免对阿如刮目相看，忙替曹莼解释道：“公主误会了，适才百姓请命，曹将军是不好拒绝民意……”


    “闭上你的嘴！”曹令已经被阿如叫人抬去治疗，但气哪能这么快消？阿如横眉对上说话的玉容，冷冷问：“今日你们来了，马市就起瘟疫。说，是不是你们干的？”


    曹莼心中惊惧稍安，对阿如少了些轻视，多了些防备，问：“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阿如就是要搅浑这潭水，再说，他两个来的时机也确实叫人怀疑，大声喝道，“怎么，曹将军听不懂人话吗？”


    曹莼气焰消了些，但也气阿如不由分说的怀疑：“李云昭，你不过是个公主，叫你节制甘州是看得起你。你得意什么？我一句话就能叫你滚回漠北！”


    玉容试图阻止，但曹莼的话根本不过脑子。阿如气笑了，收了弓箭问：“这么说，当今龙椅上该坐的不是圣人，竟是你了？”


    “你！”


    曹莼本就是武人脑子，鲁莽不说还愚蠢，被阿如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玉容欲替他转圜，阿如看见了，指着他问：“你受的什么官职？”


    玉容见识了阿如的厉害，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恭恭敬敬答：“监，监军……”


    “你身为监军，”阿如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冷道，“监管军容军事为要。回头看看我甘州军士可有军容不整、军纪不严者？”


    方才城门守军不畏曹莼的情形他可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有个豁命阻止的刺史曹令，可见甘州军务是经过悉心调教的。


    玉容无话可说：“没有。”


    阿如抬高了下巴：“若无盗贼，县尉便可在公廨闲坐而不受责罚。同样，军容整肃，监军职责已毕，玉监军还要说什么吗？”


    “没有什么了。”玉容算是领教了阿如这张利嘴，看了眼曹莼示意他自求多福吧。


    阿如这才从马上下来，盯着曹莼问：“曹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当日你奉命送我出降才得了这个官职，若是我当真逃婚而去，如今恐怕还是曹中郎吧？哦，不对，你搞砸了事，答伏尔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大军压境，圣人又不肯起战事，只能杀你祭旗了。哈哈哈，真是后悔，我怎么没逃婚而去呢？”


    “你个贱人！”曹莼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眼中怒火迸发，恶狠狠骂道，“那日我便知你不是善类苦劝姑母少给你些恩惠，没想到你还真是狼子野心。你对得起朝廷的恩德吗？”


    阿如饶有兴致听着，冷眼看他：“恩德？是啊，你是该铭记我的恩德，若没有我就没有你的今天！”


    曹莼根本说不过，干脆不说了，骑马就要出城：“开门，我必将你这狼子野心告知天下，让天下人都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开门！”阿如要的就是他滚蛋，他走了，剩一个玉容翻不出浪花。遂冷声喝令，“今日起城门只许出不许进，谁若放进来一个人，军法处置！”


    曹莼带着人气哼哼走了，沿路都有暗哨，阿如不怕失去他行踪。回身对玉容说：“城外马市起了瘟疫，相信曹刺史已经解释过了，玉监军若不信大可出城巡查。当然，再进来是不可能了，直到瘟疫驱散为止。监军还要出城吗？”


    玉容忙躬身：“公主有令，玉容谨遵。”


    “好，”阿如翻身上马，对围着的百姓们说，“大家都听到了看到了，若想出城我不阻拦，可再想进来必得到瘟疫解除为止。马市上的人我会妥善安置，每日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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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物药材，你们不必担心。现在排好队去都尉府门口领熟石灰，洒在自家门口，这几日无事不要出门。若有发热头疼等等症状的，立刻到府衙来，听见了吗？”


    这是很妥善的安排了，玉容心上叹服，不由问道：“公主，我在内侍省时处理过宫中时疫，或许帮得上忙。”


    大家都在忙，独留一个他反而得费心盯着，不如带在身边。阿如领情，颔首道：“多谢，请跟我来吧。”


    曹令已经包扎过，见她进来泪汪汪地就要告状：“殿下……”


    阿如欣慰点头：“我知道了，使君不辱使命，等你好了我亲自为你庆功，现下好好休息。”


    曹令满意闭嘴了，巴根忙得不可开交，见她进来忙吩咐：“石灰不够，差得远，快叫人去城外采石，就地挖窑烧制。还有药材也不够，快想办法。”


    他有办法，阿如便不能拖这个后腿，一一记下。出来安排完，自己亲自骑马，带了药浴包往城南贺征的府邸来了。


    贺征也听说了封城的事，又听闻是公主亲自封的，马市上瘟疫云云，已经组织家仆撒石灰烧火驱病。


    阿如见他调停得井井有条，不由感叹贺老家主教子有方。


    “二郎，”阿如喊了一声，就在门口石灰圈外站定，“你是不是有些发热症状？”


    贺征忙迎出来，阿如及时叫他停在门内，问：“你家老伙计说你感染风寒，我想该不是风寒。你将府内所有人聚起来，凡去过马市的，有不良症状的都另出来交给我。再将身上衣衫烧了，用这些药浴浸泡全身。”


    贺征见这般郑重其事，知道事情严重了，忙应了，又问：“我家药堂药材齐全，您若需要……现下只怕得您亲自去取了。”


    阿如欣慰极了，笑着回道：“我来找你正是此事，药材我会叫人登记入账，用了多少按市价奉上。你先照顾好自己，度过时疫是正经。”


    贺征不在这上面纠结，将钥匙拿给阿如，回去集合家人检查症状。


    有贺家的药材铺子，坚持一个月不是问题。阿如安排好回去时，府衙门口已经陆续送来一批症状较重的感染者，贺征也赫然在里面。


    阿如心头一惊，悄悄拉过巴根说：“看见那个人了吗？那是我的财神爷，您可一定得治好他。”


    巴根不理：“医者无特例……”


    阿如忙扯住他袖子：“有他在，您就有用不完的药材！”


    这也是他的财神爷！


    “哪个？”巴根立刻清醒，顺着阿如手指看过去，对贺征说，“那个小子，你过来！对，就是你！”


    贺征懵懵地过来，巴根掐他手腕号了号脉，夸张道：“啧，你这么严重！怎么能跟他们混在这里呢，快去都尉府！”


    贺征吓了一跳，看看巴根又看阿如：“我，我没那么严重吧？只是发热，发热而已……”


    巴根不听，一把推给阿如。阿如脸在隔离的布巾下蒙着，偷笑着将贺征送到都尉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