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东府巷遇旧人得见养母 相公馆隐身粉好传消息

作品:《踏沙行

    “走吧,”阿如转身喊元宝,却发现巷口破败的老梨树下飞快闪过一个人影。


    明白自己被人盯上了,阿如迅速摸向左手,袖箭在,但顶破天只有十支箭;靴筒里匕首也在,可远距离根本无法攻击。


    只能先想办法脱身。


    身边只带了一个老弱的元宝,阿如怕他拖自己后腿,扬扬下巴指着远处那四处漏风的棚子:“去那里躲着,不叫你别出声。”


    说完便沿着东府巷的旧路往里跑。


    阿如记得一直往里出了巷子就是另一端坊墙,而坊墙外是权贵们的林苑,外头都拿荆棘围起来的。


    来人似乎也看出她的意图,径直追过来,还设了埋伏在坊墙尽头等着阿如。


    “公主!”


    阿如正懊恼今日这身行头累赘影响自己翻越那一丈宽的荆棘丛,忽然前头拐角处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扯进角落,并十分利索解决掉她身后的追兵。


    这种地方不明敌我,阿如将袖箭对准这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喝问:“你是谁?”


    “是我!”来人回头,忙摘了遮脸的兜帽,“帕夏。”


    “帕夏?”


    阿如惊讶十分,迅速回想这位前答伏尔细作的种种,忍不住问:“我当你逃了。你怎么会在这?”


    帕夏重又遮住脸,谨慎道:“说来话长。来人是神机营的,这里危险,先脱险再说。”


    阿如点头,帕夏领命,冲着天上吹一声鹰哨,几十个与他同样装束的人瞬间围过来。阿如被他们围在中间,一行人杀退追兵,从敦化坊另一侧的坊墙翻了出去。


    七拐八拐将阿如带到一处小院,阿如闻到了极熟悉的酒糟味道,回头去找时,巴根正倚着门笑她:“来到京都虎狼地,你还敢独身行动,那姓陆的都教给你些什么?我看只灌了你一脑袋浆糊!”


    阿如臊得低头,但明白有巴根在,自己就安全了,遂走过去问:“您在这,太好了!您可找到我阿娘了?还有帕夏,他怎么会……?”


    “打住!”巴根扬手止住阿如发问,嫌弃得往后躲,“别跟我套近乎,姓陆的不在,京都一切听灵娘的。你将自己置身危险当中,她知道了不知道又哭成怎样。跪下,发誓再不干这蠢事!”


    阿如乖乖跪下。


    其实在听到一切听灵娘的时候已经着眼四处寻找,但毫无收获,只得又看向巴根:“我阿娘来了?她在哪?”


    巴根不理。


    阿如干脆撒泼:“不说算了,我自己找。等我找到了,你再想做我后爹,没门!”


    说完就要起身,巴根忙喊住:“谁叫你起来的!”


    嘴上苛责,其实一个劲给阿如递眼神,示意她往自己身后看。


    偏偏阿如闹着找人,没看到他示意。


    “真是笨呐!”巴根眼睛都要挤酸了,索性说破,“你往这看看呢……”


    巴根依身的门框后有处暗影,暗影里隐隐有双女子的脚。听说这话,非但没有出来相认,反而逃避般退回去。


    阿如哪里等得住,弹起身子便追进去,嘴里喊:“阿娘?是你吗?”


    灵娘不肯看她,背过身去只想躲。


    阿如只当她不想认自己,毕竟也不是亲生母亲。但养自己长大的辛苦不能不算,阿如含泪跪下,噎噎地说:“阿娘不认我也是应该,只是养育之恩非等闲可比,就让如儿给您叩头,还了这个恩情。往后您尽可不认我,我也不会纠缠。”


    说完便重重的磕了三下。


    余光里看见灵娘在压抑地哭,阿如也忍不住眼泪,但她梦里忘不了的那个女子如今就站在眼前,不看一眼怎么甘心。


    假装起身要走,阿如飞快绕到灵娘面前,重重扳过她的肩膀:“阿,阿娘……”


    灵娘吓了一跳,无措地躲,不肯让阿如看她的脸。


    就见灵娘脸上自眼下到嘴角,一条蜿蜒曲折的疤,衬得原本姣美的面容狰狞可怖。


    阿如愣了一瞬,她第一次在脑中描摹出了母亲的样子,记忆中在秋千架后推自己的人终于有了脸。但她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一个女子毁了容貌,难怪她怎么都不肯答应巴根的求爱。


    阿如只觉心疼,抓着灵娘的手也止不住发抖。但心疼之外又是庆幸,强自欢笑问:“您不是不认我,对吗?你只是怕我看你的脸,对吗?”


    灵娘汹涌的泪再也忍不住,打湿前襟的衣裳,也打湿了阿如抱着她哭的肩膀。


    “阿娘,我是如儿啊……”


    阿如也是放肆大哭。


    记忆中她从来没这样哭过。这一路的心酸、苦楚往常阿如不知道该跟谁哭,如今知道了。


    就有人接得住孩子所有的委屈与眼泪,无论身份与相貌。


    阿如也终于明白楼氏为何会哭晕过去了,原本好好的人突然就毁了容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试问哪个人能不恨呢?


    “是什么人害得您这样?”忍住愤怒,阿如抬头问,“您告诉我,我叫他拿命偿还!”


    灵娘终不再遮掩容貌,虽还泪水涟涟,好歹心情是好的,含着笑轻轻抚摸着阿如的脸,拼命摇头。


    她不会说话!


    是了,从小就听东府巷那些长舌妇们议论:杨从的大娘子美则美矣,可惜是个哑巴。


    以前只当是妇人们胡说,今日竟坐实了。


    究竟是怎么一份厄运,竟这样残忍地降临到同一个人身上。


    “老爷子!”阿如只觉心被剜了似的疼,手足无措下跑过去拖巴根过来,“您,您是神医,一定,一定治得好吧,治得好……”


    巴根眼中的神采暗淡下去,惭愧般摇头:“我……”


    是啊,他爱灵娘爱到这个份上,能治好早就治了,何至等到现在?


    灵娘却早接受了这个事实,拉过阿如比比划划,眼里是盛不住的高兴。


    阿如虽不懂哑语,却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必担心,见到如儿她就很开心了。


    从没有这样难过过,连和阿娘重逢的喜悦都抵不掉的难过。


    “她一直都不会说话吗?”直到灵娘带人离去,剩下阿如与巴根坐在屋檐底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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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颓丧地问,“还是怎么回事?”


    巴根也恹恹的,闷了一口酒:“不知道,反正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不会说话了。”


    阿如伸手接过他酒葫芦,也灌了满满一口:“脸上的伤呢?总不是天生的吧?”


    “不知道,”巴根继续一问三不知,“我认识她的时候已经有了这道伤。”


    阿如翻了个大白眼,霸着酒葫芦不肯给:“你知道什么!说你知道的!”


    巴根抢不到,干脆不抢了,窝在一边装哑巴。


    阿如将酒葫芦喝了个底朝天,抹了一把眼泪:“你要去沙州,带她走吧。”


    巴根气急败坏捡起地上骨碌碌乱滚的酒葫芦,看看阿如,最终没说出苛责的话,只淡淡道:“她不肯跟我走……”


    “这你别管,”阿如起身,已经满脸坚毅,“明日你就出发,在北门等着接人。”


    回去仍是帕夏护送,阿如在马车里问他:“你也是踏沙部的人?”


    帕夏声音轻轻地:“我阿姆来自踏沙部,南归时未能跟着离开,被我阿塔活活打死了。”


    “你想为她报仇?”阿如静了一瞬,问,“可那不是你阿塔吗?”


    帕夏仍是轻轻地:“他也不是我亲阿塔,我阿姆怀着我时嫁给了他。”


    怪不得帕夏身上没有漠北人那样的异族特征,反而更像周人。


    阿如又问:“那你亲阿塔是个周人?”


    帕夏迷茫摇头,又想起阿如在车内看不到,遂说:“也许是的。我阿姆从未提过他,我也一无所知。”


    因长相更像周人,他在答伏尔手里就在大周作探子,想必知道很多事。阿如试探地问:“我叫你查探过东府巷失火的真相,你可差明白了?”


    帕夏往马车边靠了靠:“属下无能,没查出什么线索。”


    阿如失望般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他要刻意隐瞒,别人怎可能查到呢,算了。明日一早叫你的人到公主府后门,我有事吩咐。”


    回去已是深夜,达步急得团团转,看见帕夏立刻一副准备攻击的模样。


    “回去吧,”阿如自车里下来,立刻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暧昧般摸摸帕夏的脸,“明日记得来接我。”


    帕夏穿着相公堂子的衣服,等闲一眼便知他什么身份。他又生得清秀俊俏,连达步不知道什么是相公堂子的人都猜出来了,压低了声音问阿如:“公主您,去了,那种地方?”


    “哪种啊?”阿如喝了些酒,此时正好发出来,熏得眼角眉梢红彤彤的,歪在胡床上勾手叫他,“你过来,说与我听。”


    达步脸腾地红了,上一次在房里,公主虽强势,实际并没有进行下一步。


    这两天他颇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在公主心里仍旧比不上樊缨。但也期待,樊缨毕竟远在西陲,公主身边总需要男人的时候。


    大堂门窗都敞着,院子里只有巡防的兵士,不怕他们看见,反而看见了才能将此事坐实。


    达步快步走过去,单膝跪在阿如面前:“公主,让我服侍您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