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为什么把我们屏蔽了！” 韩飞鸢从魏安国怀里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韩飞龙面前，叉腰质问。


    韩飞龙板起脸：“我和爸爸有事要谈，是关于德里克哥哥被绑架的案子。你还小，那些腌臜事，爸爸不想你听。”


    “可是，我——想——帮——忙！”


    魏安国赶紧上前，双手压住气鼓鼓的小姑娘的肩头，耐心劝道：“飞鸢妹妹，去休息一会儿吧。昨晚你都没怎么睡，今晚可要补眠。看看，大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韩飞龙也蹲下身，语气放柔：“乖，鸢儿。爸爸很可能会同意我们再次进入德里克的梦境，找出当年是谁绑架了他。到时候，哥哥肯定需要你帮忙——可要是没休息好，就不行了。”


    他伸手轻轻点了下妹妹翘起的鼻子：“现在去睡觉——小猪猪，胖乎乎，吃饱饭就呼噜噜……呼~噜~噜……”


    “哥——哥！”飞鸢脸一下涨红，“啪”地拍掉他的手，叉腰仰头狠狠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嘟囔：“你才是猪。贪吃爱玩的臭猪哥哥！”


    “哎呦，鸢儿，说错了吧？”韩飞龙笑得眉眼弯起，“我是那只贪吃爱玩的小猪——的哥哥。行喽，我也困了，也得抓紧睡一会。安国哥，舰桥和小猪，就拜托你了！”


    他冲魏安国眨了眨眼，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往气闸门走去。


    看着舰桥门就要关闭，飞鸢立刻凑到魏安国耳边，小声嘀咕道：“安国哥，你不知道，我哥哥最狡猾啦！刚才肯定有事瞒着我们——你看他那眼珠子转得飞快，一看就是又说谎了！”


    “喂，鸢儿，背后说亲哥哥坏话，可不厚道哦。” 韩飞龙忽然回头，敲了敲自己的头盔：“忘啦？卢克上尉给了我你通讯屏蔽器的密匙。你说悄悄话，不管多远，我都——能——听——见。哈哈哈——”


    “刷——”


    气闸门合上，把韩飞龙得意洋洋的背影和那串爽朗的大笑声一并隔在门外。


    飞鸢被当场揭穿，气得一甩头发，小靴子“哒哒”跺着地板，转身往小休息室走去。


    魏安国看看这对见面就吵，斗智斗勇的兄妹，不禁摇头失笑：“怎会是猪，明明都是狐狸！”


    .


    2286年1月3日 05:55。


    丽达号医疗舱，控制室内。


    肖恩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央显示区的五副脑电波图，心中七上八下。


    一幅属于休眠中的德里克，曲线平稳。


    其余四幅——韩呈栋、楚寒玉、韩飞鸢、韩飞龙——仍是空白，静候接入。


    肖恩今天的任务，就是监控这五张脑电波图。


    昨夜，他将德里克送入休眠舱后，便利用飞鸢传来的休眠舱智脑程序，同休眠中的德里克约定好了梦境入口的位置与识别信号。


    还有五分钟，三舰联网的“梦境计划”将正式开始。


    第一阶段，预计持续十分钟。


    楚寒玉与韩呈栋将首先进入德里克的梦境。


    ——楚寒玉负责在梦境中定位入口，并尝试引导德里克导出那些丢失的记忆片段；


    ——韩呈栋则将在德里克游离四处的记忆片段中游走，寻找有用讯息。


    如果两人无法成功进入德里克的梦境，找到他丢失的记忆，就进入“梦境计划”的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同样只有十分钟——学院舰的超空间链路只能维持如此之久。


    这个阶段，将由韩飞鸢将进入德里克的梦境，辨识记忆残片，并送入飞龙的主意识中解析。


    ——卢米分析后认为，德里克那些溢出主意识的“暗黑游离意识”，是他紧张之下的应激反应，是他被囚期间经历在潜意识中的存留，是无法被封印的记忆。


    .


    可是。


    第一次尝试的实验，从来都伴着意外。


    楚寒玉担心这样的多人入梦，很可能会出现意识纠缠。


    如果意识不能自主分离，五副图中任何一道脑电波开始紊乱，肖恩必须立刻中断梦境或唤醒德里克。


    “哥们是外科圣手——不是脑科专家啊？！怎么最近的接这么多脑部病例？”


    “——我靠，到底啥叫‘混乱’？卢米给我补课补了半宿，我也就八成把握能看懂异常啊！”


    “永恒的星辰啊，我请您再保佑我们一次吧……”


    “哎，也不知道，那个拜祭堂的开光贴，好不好用？”


    偏偏，他紧张，还有人爱添乱。


    ——肖恩刚刚回复完姚立波和廖澜清两兄弟的短信轰炸。


    .


    姚立波：【今儿，又是哥们长见识的一天。胖子，准备好了吗？】


    廖澜清：【梦境融合？寻找失去的记忆？靠，我能去你那儿旁观不？】


    肖恩：【你俩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别来烦我！】


    廖澜清：【我好歹是德里克的叔。我侄儿的事，我能不上心？】


    肖恩：【滚。［你被屏蔽了.jpg］】


    姚立波：【别急别急！澜清说了，中午他请客。我作陪，你带嘴。［哥几个就看你的了.jpg］［拜祭堂开光祈福贴.jpg］】


    肖恩：【好。[贫嘴数你行.jpg][你也被屏蔽了.jpg]】


    屏蔽完两兄弟，肖恩抬眼看向脑电波图。


    10秒倒计时已经开始。


    休眠中的德里克，脑电波曲线突然跃升了一下。


    肖恩猛地坐直——德里克，已经开启了梦境入口。


    与此同时，控制室中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肖恩医生，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是卢米。


    韩呈栋和楚寒玉，已经进入三舰联网界面。


    .


    起初。


    韩呈栋并不打算让女儿介入此事——海盗对德里克的折磨，几乎让那孩子陷入自闭并丧失记忆。他实在不忍心让心思单纯的女儿去目睹那些暴行的残影。


    不过，飞龙在密信中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


    【一旦我们进入梦境，就请爸爸妈妈立刻屏蔽掉鸢儿——如果是我屏蔽她，她一定会跟我吵架。】


    楚寒玉和韩呈栋看完，互视一眼，同时轻嗤。


    “寒玉，你看看——真是我们的好儿子。” 韩呈栋悻悻道，“让我们替他背锅。”


    对于“梦境计划”，韩呈栋目的明确：帮助德里克找回他被囚禁的经历，或者通过记忆碎片拼出他被绑事件的全貌。


    ——绑匪是谁？


    ——目的是什么？


    ——德里克是如何被乔海鹏救出的？


    韩呈栋曾经听过父亲韩济世对老吉姆的评价：


    “呈栋，你不要小瞧纳斯奇总指挥官。虽然他为人心慈手软，但心思缜密，手下也绝非都是草包。”


    “看看他培养和重用的梅兰达将军和阿罗德将军，为人正直，也都是联盟名将。”


    “哎。如果不是被最为信赖的长子背叛……他这人……败就败在心不够狠。”


    是以，韩呈栋听过小吉姆的讲述，心中疑窦丛生。


    “当时，纳斯奇总指挥官和伍德家族联手，折腾了半年，都救不出德里克，乔海鹏怎会轻易将人救出？”


    “乔海鹏的人的确骁勇善战。但第一次出手，就成功救出了德里克，运气太好了吧？”


    韩呈栋，不相信运气。


    “小吉姆提到，海鹏在绑匪内部找了个内线——那个内线，是不是有问题？”


    昨晚。


    卢奇编织的梦境，让他细细重温了过去那9场关键战役。


    他惊讶的发现，它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03登星战，


    令第一舰队中最能打的小吉姆·纳斯奇指挥的火神一号护卫舰，


    和东方舰队中最能打的他指挥的飞龙护卫舰，


    双双缺席“火星二号”护送任务和随后的人质营救。


    203登星战，


    也令他从此成为小吉姆·纳斯奇不共戴天的仇人。


    真是一箭双雕。


    而203登星战的起因，是德里克的绑架案。


    是乔海鹏那极为顺利的营救，令小吉姆心怀感激。


    小吉姆停留100号补给站，偏偏那里就有一套点对点防御系统刚刚到货。


    小吉姆将系统安装完毕，正在调试，韩呈栋就正好赶到。


    环环相扣。


    精确到分钟。


    如此天衣无缝，又怎会是巧合？


    但，如果这真是那个幕后之人的谋划……


    如此完美，岂不是强大到可怕？


    .


    “爸爸，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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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能确定哪怕一两个绑匪的身份，我们就有机会顺藤摸瓜——他们是联盟叛军的余孽？是海盗？还是……”


    在视频通话中，韩飞龙没有把话说完。


    韩呈栋却明白儿子的担心。


    ——在梦境中，飞龙看到了海伦，海瑟的姐姐，海明威将军的长女。


    ——海伦和海瑟，都誓言要为哥哥海克特中校的阵亡复仇，当年，是谁击落了海克特？


    ——海明威将军与这件事，有没有干系？


    .


    “我这边都准备好了。” 肖恩道，“卢米，请导入韩将军和韩夫人的脑电波图。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做个好梦！”


    .


    楚寒玉与韩呈栋戴上脑机接口，启动了梦境融合程序。


    起初，德里克的梦境中，是一片无边的黑暗，只有数千游离子意识在空间中缓慢漂浮。


    韩呈栋的子意识们轻触着那些游离子意识，寻找那些飞鸢描述的“记忆残片”。


    楚寒玉的子意识则守在一旁，轻轻挡回四处围拢上来的子意识的纠缠，避免韩呈栋那渐渐向四处游离开去的子意识，因被卷入太多的梦境而被吞没。


    他们花了整整五分钟，才沿着韩呈栋的子意识梳理出来的一条时间线，顺利进入了德里克的预设梦境——那是德里克遵照飞鸢的叮嘱，努力回想起来的最后一段记忆。


    .


    203陨星基地。


    瘦瘦小小的德里克，正乖乖蜷缩在一个年轻女人怀里。


    画面安静而柔和。


    女人眉目如画，乌黑发亮的长发编成了一条粗黑的长辫，盘在头上。


    一根淡雅的栀子花发簪斜插在发髻之上，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的温婉端庄。


    “别怕，德里克，你太瘦了，得再吃点东西——告诉薇儿姑姑，还想吃什么？” 女人柔声劝慰着德里克。


    “这位姑娘就是乔薇儿。” 韩呈栋低低的声音道。


    “这是突袭发生之前的情景。” 楚寒玉指了指屋中悬挂着的计时器。


    令她惊讶的是，那个计时器上的时间，正在倒流。


    .


    时间，很快倒退回一个小时之前。


    德里克像一只惊恐的小兽般瑟缩在床边。


    一双惊惧的眼睛死死盯着走近的乔薇儿。


    他的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仿佛打算躲进床边的储物柜中。


    乔薇儿弯身，手指轻轻触上德里克的面颊——德里克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浑身一抖，想要逃离她的触碰。


    韩呈栋和楚寒玉都心头一酸——这，该是德里克最不愿意回想的童年记忆吧？


    “德里克，这是好吃又爽口的水果，你吃一点吧。” 乔薇儿温柔的声音在梦境中响起。


    她坐到德里克身边，将他轻轻揽入自己怀中。


    一只手抚过德里克柔软的金色长发，另一只手将一个水果拼盘举到他面前。


    德里克缩在她怀中，不肯吃。


    薇儿微笑着放下托盘，捏起一块翠绿色的猕猴桃，自己先咬了一小口，然后送到德里克的唇边。


    德里克迟疑良久，终于张开嘴，用舌尖试探性地舔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块，含进嘴里。


    他仔细的品尝了一会儿，才咀嚼着咽下，然后抬起头，冲着乔薇儿露出一个小小的、怯生生的微笑。


    那笑容干净、温柔，足以融化任何人的心。


    泪水从乔薇儿的眼中簌簌滚落。


    在一旁观望的楚寒玉与韩呈栋，心头都是狠狠一揪。


    “这孩子……绑架他的叛军，肯定……他们……怎么下得去手！”翔龙母舰舰长室内，楚寒玉哽咽起来，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自己的一双儿女，从出生开始就面临绑架的威胁。


    ——他们如遭绑架，可能会遭受到怎样的折磨？


    楚寒玉，突然就理解了韩呈栋对绑架人质的海盗那滔滔的恨意和赶尽杀绝的态度。


    .


    “德里克，你还记得……是谁，谁打骂你吗？” 韩呈栋问道，他的虚拟影像悬在半空，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孩子。


    然而——


    德里克没有任何反应。


    乔薇儿也没有。


    他们，似乎仅仅是这个梦境的观察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