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第 389 章

作品:《X装置三部曲

    德里克开始慢慢地,一点点地吃掉了乔薇儿喂到他嘴边的水果,身体的颤抖也终于逐渐平息。


    他闭上眼睛,缓缓依偎进薇儿怀里。


    “谢谢姐姐……” 他喃喃地说着,声音细碎得像风吹动枯叶的沙沙声。


    乔薇儿一脸怜惜,已经泪流满面。


    她一边为德里克梳理着散落在他额前的汗湿碎发,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让他入眠。


    “德里克,不怕啦……”


    “……从现在开始,薇儿姑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你爸爸来接你了哦,他说,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那个大房子里,他要把你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德里克好乖,不难过了,一会儿醒来,再吃点东西好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好似羽毛拂过水面。


    可是。


    德里克仿佛听不懂。


    他只是不停地眨动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


    把头更深地埋进乔薇儿怀里。


    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大姐姐,你带我出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好害怕……我害怕……”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身体开始颤抖,整个人近乎崩溃。


    “大姐姐,……”


    .


    就在韩呈栋和楚寒玉打算从这个令人心碎的梦境中抽离意识的一瞬间。


    一团白雾袭来。


    场景消失。


    再次凝聚。


    这是一个杂乱不堪的储物间。


    德里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作训服,瑟缩在舱室的一个角落里。他把一条薄毯紧紧裹在身上,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仿佛要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小,消失在杂乱的背景中。离他不远处,是一台老旧的加热器,正微弱地闪着红光,旁边散落着几个吃剩的太空速食餐包。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红发女郎叼着烟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外表英俊的青年。


    门“啪”的一声关上,青年随后揽住了女郎的腰。


    看见墙角的德里克,青年从鼻子中哼了一声。


    “凯莉,这小崽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送走’?”他抱怨道,“真是个累赘!上次转移时,他搞出的那个幺蛾子,差点把我们都害死——奶奶的,要是被那个心狠手黑的罗伯特·伍德逮住,恐怕……”


    话未说完,女郎已猛然转身,甩开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推到墙边,毫不顾忌地贴了上去。


    二人就当着德里克的面,旁若无人地热烈亲吻起来。


    德里克将自己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中——看来,这样的事在他面前发生,也不是第一次了。


    片刻后。


    女郎抬起头,唇角轻轻一勾:“你急什么?等帕顿上校拿到武器和钱,自然会有人来处理他。不过在那之前,可别把他饿死了——还要留着拍视频呢。”她瞥向角落里的男孩,又戳了戳青年的额头,嗤笑了一声,“瞧你们把他照顾的,这副瘦骨嶙峋的样子。人家好歹也是纳斯奇家的长子长孙,模样多俊!你就不怕……遭——报——应?”


    她话音刚落,正咧嘴笑得开怀的青年忽然眼白上翻,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般一软,顺着墙面无声滑坐到地上。


    .


    女郎利落地擦去唇边的一点药粉,快步来到德里克身旁,将他一把拉起。


    “别慌,弗雷德里克,你想活命,就跟我走。”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德里克立刻点头,声音颤抖着却极为坚定:“姐姐,你带我走吧。我会让爸爸妈妈好好感谢你的,我永远记着你的好。”


    女郎却冷哼着揶揄道:“小家伙嘴上说得倒是真漂亮。是和你那个爹一样?还是和你那个妈一样?”


    她将一件厚实的作训服飞快地套到德里克身上,冷冷道:“记着,这次你就是走不成,也别把我供出去。”


    德里克举手放在心口,学着大人的样子庄严宣誓:“我,弗雷德里克·纳斯奇,以纳斯奇家族的荣誉发誓,必会知恩图报,誓死不出卖姐姐。”


    “我要真信你这小鬼,怕是命不久矣。”女郎终于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


    她随后转身,把一张仿生头套戴到男人脸上,把他拖到床上,盖好被子。


    ——从外头看去,那人俨然就是熟睡中的“德里克”。


    场景变幻。


    女郎拉着德里克快步穿过走廊。


    这个基地显然位于一颗陨星内部。


    四通八达的金属通道中,间或有几道气闸门。


    舷窗外,是稀疏的星光与荒凉的岩壁。


    女郎在对讲机里低声交代了几句,在手臂终端上飞快操作一番后,通道侧壁上,一条暗门悄然滑开,那是一条前往陨星表面的逃生暗道。


    她拆开一块维修面板,动作迅速地从中取出一套航空服和一条轻甲腰带。


    她将腰带扣到德里克身上,又替他套好航空服。


    随后,她摘下了一只精致的手环扣在德里克头侧。


    手环亮起一阵幽蓝色光芒,德里克的眼瞳涣散开来。


    “你听着——” 女郎按住德里克的肩膀,急促地交待道,“从这里出去后,全速向前跑——五十米外有一个悬崖。你爸爸派来的人就在那里接应你。记住,不要犹豫,看到穿梭机就向前跳。”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爆炸声,是连环爆炸。


    爆炸声越来越近,他们所在的通道已经开始颤动,灰尘簌簌落下。


    女郎将德里克带到了逃生通道的尽头。眼前那道厚重的气闸门“刷”地开启。


    一片璀璨星空展现在德里克眼前。


    女郎拔枪,声音冰冷:“快跑。不然你就死在这里!”


    德里克没有多言,拼命向前猛冲出去。


    他踏入真空的瞬间,气闸门倏然关闭,将女郎和爆炸声留在了身后。


    德里克没有回头。


    他的轻甲似乎被预设了奔跑程序,速度快得惊人,直直冲向悬崖。


    前方,似乎已经无路可逃。


    就在这时,一架重型穿梭机从悬崖下缓缓升起。


    穿梭机的后舱板已被放下,五名重装机甲战士一字排开,手执机关炮火力全开。


    居中的那台机甲张开了双臂。


    已经奔至崖边的德里克纵身一跃,在空中翻腾了几圈,将自己稳稳送入了那台机甲战士的怀中。


    就在落入机甲臂弯中的那一刻,德里克似乎体力耗尽,晕了过去。


    梦境中的一切,归于黑暗。


    景物消散。


    白雾升起。


    .


    “弗雷德里克、弗雷德里克,过来,过来,到舅舅这儿来!”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猜猜看,这次舅舅给你这个小寿星带来了什么生日礼物?”


    笼罩着德里克梦境中的那团乳白色的迷雾中,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场景再次具象化。


    一栋豪华的建筑缓缓地浮现出来。


    视角一转,出现在楚寒玉和韩呈栋眼前的,是一个有着高高穹顶的会客厅。


    半空中漂浮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弗雷德里克,祝你八岁生日快乐!”。


    大小不一的各色气球和彩带悬于半空,写满了各种祝福语。


    落地镜前,弗雷德里克正准备试穿侍卫拿过来的一身帅气十足的礼服。


    他转回身,冲着来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大舅,您好。” 他跑上前去,扑入了一位金发俊美的高大青年怀中。


    韩呈栋皱了皱眉。


    ——德里克的大舅,不就是伍德家的长子,罗伯特·伍德?


    罗伯特一把抱住德里克,将他高高举起,转了数圈,然后抛向半空。


    德里克开心地大笑着,利落地翻了一串跟头,稳稳落回了罗伯特的怀中。


    “不错!空中姿态完美,反应也很快。你小子果然天赋异禀,是个超级飞行员的好材料。”罗伯特赞道,然后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你那老爹可真不是东西,就这么一个儿子,过生日也不回来看看。”


    他一把掐住德里克肉嘟嘟的小脸,眨了眨眼:“不过,他给你买的礼物已经到了——你要是不满意就和大舅说。等你爹回来了,我去找他算账。弗雷德里克,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我们伍德家的血脉,要是纳斯奇家的人敢怠慢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爸爸只是忙——可他每次回来,都会天天陪我。”德里克小声说,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悲伤,“舅舅,您也不要去找我爸爸打架。您又打不过他……”


    “哎呦,臭小子!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咒我打不过你那个便宜爹?”罗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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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意骂了一句,顺手揉乱了德里克的头发,“算了,不如我去跟你妈妈说——让你随她,转姓伍德。哈哈哈。那样我就能把你和西奥多一起带在身边调教了……”


    “不好,舅舅你千万不要胡说——”德里克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语气认真地打断了罗伯特的遐想,“妈妈不会同意的。要是我爷爷听到了,他会直接跑到你们家揍你,还会说——”


    他挺起胸膛,学着纳斯奇将军的样子,斜睨了罗伯特一眼,压低了声线:“‘伍德家的那个混账小子,不许惦记我孙子!’”


    罗伯特忍不住大笑起来:“弗雷德里克,你跟你爹一样滑头,拿你爷爷来压舅舅。怪不得总是不长个儿——光长心眼了。”


    .


    罗伯特的身后,跑来了三个与德里克年龄相仿的孩子。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


    她欢快地扑上前,笑着喊:“弗雷德里克,准备好吃的了吗?我可是饿了。哦——看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她将罗伯特带来的那个悬浮在半空的箱子推到德里克面前,手指在控制板上飞快滑动了几下。包装散开,露出一辆崭新的飞行摩托。


    “爸爸说,大表哥今年八岁了,要开始训练飞车了。”小女孩扯住德里克的胳膊,就把他往车边推去,“是最新款哦——我们仨的零花钱可都花在这上面了。快说你好喜欢。不然我就会很生气!“


    “辛西娅,你可真没礼貌。咱们还没祝贺弗雷德生日快乐呢。”跟上来的十岁左右的金发少年则明显矜持得多。


    他一边出言训斥妹妹,一边将三个精心包装的礼盒递给了德里克:“弗雷德里克表弟,祝你生日快乐。”


    跑在最后的,是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他气喘吁吁的声音中还带着一点撒娇:“哎呀,弗雷德里克表哥,我……我……也祝你生日快乐。我刚刚还给你挑了个最新款的纳米变形玩具,看这里!一会儿咱俩一起玩好不好?”


    “谢谢你们,西奥多表哥,辛西娅表妹,库珀表弟。”德里克接过礼物,笑得开心。


    .


    罗伯特看着几个孩子绕着飞行摩托转起了圈,就道:“弗雷德里克,一会儿的聚会,就让西奥多帮你接待那些小不点们吧。今天舅舅有点事,就先走了——你爸爸托人送来的生日礼物还在第一航空港中,我得去取一下。希望那不是一架穿梭机,哈哈哈。”


    他顿了顿,又补充:“你妈妈也寄来了一大箱子礼物,我已经让人放到你房间里了——你小子今晚恐怕得花不少时间拆礼物喽。”


    说完,他向后招招手,几个侍卫走上前,将一个造型精致的生日蛋糕摆上桌。


    德里克和三个孩子围坐桌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一会儿聚会中,何时吹蜡烛,如何分蛋糕,在哪部分蛋糕中藏些幸运币……


    “寒玉,这是德里克八岁生日的当天。该是他被绑架前的几个小时。”韩呈栋轻叹一声。


    他一直在细细观察罗伯特·伍德。


    这位伍德家的长子身材高大,一头金发,湛蓝色的眼眸,面容英俊。


    是典型伍德家男子的样貌。


    比起那个总爱和他作对的伍德家族次子,安迪·伍德,罗伯特身形更加高大,更加结实。他嘴角总是微微上挑,言谈举止之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韩呈栋暗忖:罗伯特看起来是完完全全继承了伍德家族那高调、张扬、甚至肆意的骄傲。据说,他为人鲁莽,脾气暴躁,有勇无谋。


    但是。


    在德里克的这段记忆中,罗伯特对德里克的疼爱,可不似装出来的。


    孩子之间的友情也是装不出的——他三个孩子和德里克如此亲密无间,可见平日是经常玩在一起的。


    “怎会是这个看起来毫无心机的罗伯特,对德里克视如己出的罗伯特,设计了203登星战?”韩呈栋自言自语道,“难怪威尔斯会气到自戕!如果真的是他,罗伯特心机未免太深,藏得也太好了……”


    .


    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打断了韩呈栋的思绪。


    万千道幽蓝色的光芒戳入梦境,


    场景瞬间在他眼前消失无踪。


    一阵眩晕之后,韩呈栋再次睁开眼睛。


    脑机接口已经断开。


    他和楚寒玉,已经回到了翔龙母舰的舰长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