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很快来到疮窟的入口。


    平常巡逻官重点把守的几个入口，此时却空无一人。社员掏出铜质的铃铛。伴随一阵阵铃铛声，疮窟内所有人都抬起头。


    乞丐扔下乞讨的工具，庄家将案板上的桌布一卷，打闹的几个残疾小孩立刻停手，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向着藏身之处奔去。短短十几分钟，疮窟的街道便空无一人。


    “请吧，余烬挽歌结社将会保证您的安全。”社员作出邀请的手势。


    安东尼沉思，看来自己的行动产生巨大的蝴蝶效应。导致余烬挽歌结社的势力强大。


    他们跟随社员进入疮窟，穿过几条狭窄小巷，终于来到一栋建筑前。


    疮窟是一道深邃的裂缝，其上只有一线天空。采光极其糟糕。而这栋建筑高三层，木质结构，正坐落在裂缝最宽处。傍晚的月色洒落在屋顶上，带着格格不入的宁静。


    几人鱼贯而入，来到正厅。


    房子内部的陈设十分考究，摆件是各类古董，家具采用上好的木材。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满墙壁的挂画。自正厅墙壁的底部，层层叠叠覆盖至天花板。


    挂画上还有着各种潦草的字迹。仿佛整间屋子是一块巨大的记事板。


    安东尼在壁炉的正上方，看到一副熟悉的挂画。


    “光明神带来希望”*


    和贝托实验室的画像如出一辙：光明神身着长袍手捧金日球体，凝视远方。他的身后，是十二个光团。


    相比贝托的杂志，这幅挂画要大得多。抬头仰望时，仿佛与神明深邃的眼睛对视。而他身侧的12个光球，有9个都被用红色墨水划去。


    “一副年代久远的画像。也可以说是最早具体描述光明神的画像。”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出。


    心不在焉的兰斯福德被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是一个枯瘦的老头。


    比起不拘小节的贝托教授，老人穿着黑色大衣，身材消瘦挺拔。他鹰隼般的眼神在兰斯福德脖子上停留片刻，看向安东尼。


    “你见过这幅画。”他肯定的说。


    安东尼避开话题，“你就是阿诺德先生吧。邀请我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你应该很清楚。”阿诺德微微一笑。他的性格和外貌相符，是个不折不扣的谜语人。


    他再度将目光落在不明所以的兰斯福德身上，准确来说，是项圈上。


    “喂，你不是留着我要赎金吗？现在就打算卖掉，还是把我卖到疮窟？”兰斯福德注意到视线，冲着安东尼翻个白眼，“我不过是说一句，你至于吗？”


    【兰斯福德好感度下降，目前好感度-5%】


    懒得和他多说废话，安东尼将链接项圈的锁链一拽，将锁链放到阿诺德手中。引得兰斯福德一个趔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要的应该是这个。”安东尼说。


    在设定中，兰斯福德拥有龙族血脉。


    龙族，是神话中强大又神秘的种族。与人类出生后习得知识不同，它们的知识通过血脉，代代相传。并且他们的寿命相当悠久。


    可以说每一条龙，都是一部行走的历史书。


    余烬挽歌的社员们一直致力于证明光明神陨落，他们对“活历史”有着极大热情。


    但现在龙族几乎绝迹，仅有的红龙和铜龙也是劣等龙族。它们由人工繁育，早就丧失龙族血脉继承的天赋。传承高等龙族血脉的“半龙人”后裔——兰斯福德，就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老人阿诺德一愣，没想到安东尼这么爽快。他颔首点头，摆出友军姿态。


    “感谢你的慷慨！”


    见面时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安东尼却未完全松手。他手掌自链条尾端上移，握住更前端，“作为回报，之后你需要将他归还给我。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你们解答。”


    兰斯福德眼见自己被当成货物买卖，脸色铁青。


    阿诺德闻言，客气的神情也收敛两分。他蹙眉，“这个买卖可不太划算。”


    气氛顿时又冷下来。


    之前引路的社员甚至摸出腰间匕首。一副谈判不成，武力解决的架势。


    安东尼丝毫不惧，直视对方，“我对这次交易很有诚意。”


    “因为，即便解开藏品，兰斯福德的龙族血脉也不容易唤醒。他的上一任主人对血脉设下了禁制。”


    此话一出，场中其余几人皆是一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安东尼继续说，


    “极度的情绪：愤怒、悲伤、痛苦，能够激发血脉——想必你们也了解。”


    “但这种方法对他很危险。在极端的情绪消退后，禁止会吸走能量，他的身体将迅速衰败，直至死亡。”


    “你们想要的是龙族传承的记忆，而我，现在还需要一个完整的奴隶。两者并不冲突。”


    【检测到泄露血脉相关剧情……内容为主角相关。惩罚抽取中……火刑一小时，即刻执行。】


    阿诺德眉头皱的更紧，


    “血脉的禁制……真是疯狂，解除禁制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龙族后裔可比一个人类奴隶更加值钱。”


    安东尼回以一个谜语人笑容，“解除禁制很麻烦，但探测有无禁制并不难。我没必要骗你。”


    阿诺德沉吟。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神情严峻。思索片刻后，他又将目光停留在正中的挂画上，叹气，“我们会对他的血脉浓度进行测验。如果符合预期——我们答应你的条件。”


    一旁的社员讶异，但没有出声反驳。


    而兰斯福德，在听到安东尼第一句解释后，大脑便陷入宕机。


    莫甘大人……给自己下了禁制？


    自己的皇帝父亲风流成性。作为几十个私生子中的一个，自己能被接回皇宫培养，兰斯福德自然知道自己不一般。可具体有什么特殊，他也说不上来。


    时至今日，听到从安东尼口中轻飘飘说出，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拥有龙族血脉！


    而自己一直信任的莫甘大人却设下禁制，封印了自己的血脉！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当初自己的血脉觉醒，母亲就不会被赶来的卫兵杀死；自己不会在皇室饱受欺凌；甚至那些还没来得及逃跑的百姓，自己也有能力救下……


    愤怒在心脏中燃烧，鼓动耳膜，瞳孔处猩红一闪而过……


    随即，兰斯福德被项圈扼住咽喉。


    对了，项圈！窒息感像冰水，让兰斯福德冷静下来。他心想，安东尼能给自己戴上项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莫甘有什么苦衷？安东尼只是在离间自己？


    【兰斯福德好感度下降，目前好感度-6%】


    “你们这群猪猡，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他整理清楚思路，愤怒地叫嚷。


    大家默契地无视了他。


    “如何解开禁制需要你们自己研究。在确认能够控制住他化龙的形态前，不要解开项圈。”安东尼伸出手，“接下来，请为我个人单独留出一些时间。”


    老头阿诺德深深看了安东尼一眼，同样伸出手，交握。


    “愿我们合作愉快。”


    ……


    顶层阁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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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东尼将一块石头交给阿诺德。


    石头质地并不特殊，就是普通的鹅卵石。但它呈橄榄型，以中心为圆点，有数圈圆环形状刻痕，摸索上去，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这是他在【镜中花】副本中得到的石头。


    “你知道这个东西吗？”


    阿诺德接过，在蜡烛下仔细打量，“唔，奇怪的玩意……”


    突然，他想起什么，神情立刻变得严肃，“你从哪里拿到的这个东西？”


    “在你们安排的‘邀请’里。那两兄弟的家。”


    “不可能！我们没有放过这个！”阿诺德摇头。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安东尼再次询问。


    阿诺德露出难以言明的神色。好比吃下一颗纯添加，零自然的蜡瓶糖。


    他解释道：“这种东西，叫做‘世界之眼’。它不一定是石头，但总是出现在类似眼睛的物体上。眼球内部有十二圈正圆划痕。”


    “没人说得清楚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但当我知道的时候，它就已经有了这个称呼。”


    “传说‘世界之眼’是一种信号，它传达世界的意志。”


    安东尼想起游戏提示框弹出的深红字体：【我找到你了！】


    此时的游戏框一如往常。


    没来由的恶寒伴随愤怒席卷全身。他低声重复，“传达世界的意志？”


    “对，”阿诺德点头，“也许是一种幸运，得到世界的垂青。”


    垂青……安东尼垂眸，遮住眼底讥诮，“这东西不常见吧？送你们研究了，记得把兰斯福德全手全脚地送回来。”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你们应该是帝国最了解的人。”


    安东尼的慷慨让阿诺德面色好看不少，“乐意效劳。”


    “究竟什么是神？”


    伴随安东尼的话，屋内的烛焰轻微晃动，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


    “我听到过一个说法，在‘空’里面塞入一个‘魂’，就能组成神明。”安东尼眯起眼睛，观察阿诺德的神色。


    阿诺德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


    他被安东尼的话震住，一时没有出声。半响后才稳住声线，“你竟然连这些都知道……我现在很庆幸和你交流的决定。”


    “首先，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彻底隐没在黑暗之中。像是要躲藏某些生物的窥视。


    “你听闻的说法盛行于东大陆，是异国人对神的构想。”


    “但余烬挽歌结社并不这么认为。我们坚信，光明神已经陨落。”


    “神明是世界的核心，维系着世界正常运转。如果将世界比作钟表，神明就是表芯。但现在这个世界缺失了最重要的核心。”


    “神明死掉了吗？”安东尼询问。


    阿诺德神色严肃，“不清楚，但很有可能。”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经过我们的研究，组成神明的物质分为三种。一种是‘空’，也就是神的权柄。有了它，才是被世界所承认的神明。”


    “一种是‘灵’，简单来说，就是神的力量。神的力量的来源一直是个谜题。但可以肯定得是，它并非是一种具体的物质。它更像是生灵的某种情绪，被吸收之后，转化为神明的力量。”


    “而组成神最重要的，是‘魂’。即神明的灵魂。没有灵魂，神明便只是一具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安东尼读出阿诺德话语中的含义，“那么，谁是在幕后提线。”


    阿诺德举起手中的石头。


    “世界之眼”映照在火光中，直直望向安东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