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想呆在这里。”


    青衣笑了笑，催促道：“你呢？”


    云衣语速很慢，却很坚定：“因为我想离开这里。”


    留下与离开，看上去南辕北辙，实际上都很需要勇气和魄力。


    方叶叼着草，无聊蹲在伊冉旁边：“神女什么打算？”


    伊冉一下闲下来，什么也不用干，再加上与安方正青衣等人都混得不错，当个饭桶是绰绰有余，没事就搬个美人榻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有时候一眯就是一上午。


    “什么什么打算？”


    方叶道：“我知道师父是支持上任神女任何选择的，所以你选什么我都支持你，虽然我觉得你跟我师父挺像，不会有什么负担……”


    伊冉：“……怎么听着像一次性骂了两个人啊？”


    方叶呲牙乐了：“有人托我问你，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伊冉下意识回：“哪句话？”


    方叶一愣：“糟了，这个没说。但是你要跑了他还能捉回来不成……算不算数，给个话？”


    伊冉眯了眯眼：“算。”


    “你说的！”


    伊冉翻个身：“嗯。”


    肩膀被人杵了杵，伊冉偏头，只见一个木盒子。


    “这是什么？”


    方叶：“你的骨灰。”


    伊冉：“……”


    方叶给她放头边：“给你你就接着，反正我觉得他算是疯了，有点良心但不多，你看看就得了别多想。”


    “他让你说的？”


    方叶老神在在摇头：“这是未来掌门人给你的建议。”


    伊冉道：“掌门人？”


    方叶摆摆手，示意她低调，解释道：“这不是山门妖鬼多，力量可观谁也不服谁，再加上师父也是人我也是人，选我和平友善还省事，目前我的呼声还是很高的。”


    伊冉“哦”了声：“那你也不恨你师父了？”


    方叶连忙道：“恨什么，那时候大家都很苦，虽然我现在也不觉得她对我做的是对的，但是那么多妖鬼都回来了……她可能不是很好的师父，但是个很好的掌门……再说我也挺想当掌门的。”


    方叶突然剖白，有些不好意思，看伊冉发现她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抓狂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掏心窝子一把……”


    伊冉仍旧闭着眼，敷衍道：“说得太好了。”这人又气呼呼地走了。


    伊冉坐起身来，将盒子打开一角，里头确实是带有药香的粉末碎骨。某人把她神女之躯炼成傀儡后，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洗心革面，亦或者两者都是，又把傀儡烧了个一干二净。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伊冉将盒子合上，人在家中坐活从天上来，当务之急，她得找个地把自己埋了。


    当山门走入正轨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男弟子们或是被妖鬼们寻仇消失，或是予了费用遣走，整个山门气象一新。方叶撺掇着妖鬼们，一起同青衣请示，想办场篝火犒劳一下自己。


    青衣正有些发愁，阵法里回来的女妖鬼只有十之有四，经此一役，山门还是有些空荡荡，如何筛选妖鬼，甚至如何招些妖鬼进来都是个难题。除了大仇得报抑或是看得很开恢复神志的少数妖鬼，大多妖鬼都处于蒙昧之中，未醒的弄进山门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如今山门妖鬼虽然不多，掐尖递到她身边的苗子可也有一两个，青衣将她们带在身边，一边做事一边教导，心中忧愁也不似往日，总还是有希望的。


    两个少年妖鬼乖巧伶俐，也省去了她不少精力。至于想当掌门人的方叶则还是有点不成熟，闻言“啊”了声：“那如何是好？”


    青衣静静回看：“我是问你。”


    方叶只觉后背一凉，殿内空气突然冷肃，讥诮的、刮着木头的那种刺耳笑声响起，一只素白的染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往方叶肩膀搭去——


    青衣挽剑一挡：“人面疮？”


    方叶回头，正是封元香，仍旧是一身嫁衣，可脸上却以眉心为界限，一半沉静温婉，一半阴狠毒辣。


    封元香道：“掌门，阿珠只是想吓小孩子玩玩……”


    另一半阴狠毒辣的脸不自然地撇撇嘴：“又不是要吃了她。”


    青衣收剑，自然得像上一刻暴起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拉过鬼新娘的手，凉悠悠的寒意直往手心沁，因为此举突然，连带她手上也沾染着殷红的血液。


    她装作不知，殷勤细语：“我之前就听方叶说过你们，敢爱敢恨，听说封姑娘还会女书，只是咱们如若想后续扩大，还是得习一门通用语才好……封姑娘你看呢？”


    封元香闻言惊喜道：“还能教习女书？”


    蚌妖啧了一声，默默转开眼打量着周边，入眼皆是女子顿时脸色舒缓了不少。


    青衣道：“女书必不可少，封姑娘放心，至于阿珠姑娘……鬼蜮中苦修必得新躯，届时还需你作为指引人，教习刚进山门的妖鬼……”


    阿珠不作声。


    青衣伏小做低没少做过，但如今亦不勉强，只是温婉一笑，教方叶瞧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何曾这么过。方叶强忍笑意，细看青衣只觉她那红唇弯起弧度与妖鬼另半张脸严丝合缝，不是封元香，胜似封元香。


    爱屋及乌，阿珠也看她顺眼不少。


    青衣温婉道：“我也是仰慕二位久矣，方才设想只是我一厢情愿，只愿二位姑娘不要觉得我唐突了才是。”


    “文绉绉的。”阿珠嫌弃地“哼”了声，声音却带了笑意：“确是我等能做到的，我还嫌少了呢。”


    如此一放一收，又笼络了两位人才，青衣面上露了几分笑意，方叶这打小看惯了她的人立马顺杆子往上爬，又提了一嘴庆祝篝火，花言巧语一粉饰，又充作了欢迎两位老师的仪式。可她偏偏不强硬，就剩摇头摆尾了，眼巴巴将青衣瞧着。


    好不好嘛？


    青衣笑着道：“自是要办的，只是两位老师不要听这大丫头的，权作山门聚会，彼此相识了。”


    封元香应了。


    方叶得了好处要开溜，又被青衣提着衣领嘱咐道：“方才如何招揽妖鬼的问题，写个千二百字的文章交上来。”


    方叶闻言叫苦不迭。


    青衣又对另两个少年道：“你们亦是，不可拖沓。”


    其中一个少年殷殷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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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可以招揽凡人么？”


    另一个少年人补充：“凡人女子。”


    这就要谈到山门招人类别了，这些她们还在议论。山门掌门人和弟子是凡人，外加神女也是，虽说妖鬼众多，但她们这些血肉之躯于新山门确立做出了不少贡献。征收凡人女子本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有些妖鬼却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们反对凡人女子，细论起来都是说已在山门中的凡人女子她们是信得过的，只是其她的就不敢确定，有些女子比未清醒的妖鬼还要愚昧，招进来无疑是后患无穷。


    这两个小少年是安方正亲自挑选送来的，大概是有嘱咐过，想要透露出些自己的意思不教凡人掌门心生罅隙。


    青衣伸手摸了摸她们的头，又看向一脸扭捏又有点期待的方叶，摸了摸她的头，看她有些雀跃的唇角，不由得笑了笑：“可以写，你们只管写自己所想，我都会看。”


    方叶有了个鬼点子，两眼一亮，咳了声，装得规规矩矩的行礼：“掌门，我先走了。”说完以眼神示意，那两个少年人也雀跃不已，但仍旧忍耐着一本正经行礼，一起走了出去。


    鬼新娘站在原地看她们离去的背影，感叹道：“真是像梦一样。”


    青衣与她并肩而立：“一切才刚刚开始。”


    阿珠道：“方才所说你怎么想？”


    她们在方叶身上许久，许多事情也看在眼里。封元香一跟青衣接触就被她几声封姑娘还有教习迷得云里雾里的，而蚌妖虽然是妖鬼但于身份上并不在意，甚至对青衣还挺欣赏的。


    青衣道：“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早一点迟一点都有利弊，我们无法替她们做主，要听听多数人是怎么想。”


    阿珠：“妖鬼是占多数的。”


    青衣笑了笑：“妖鬼也是女人，她们更懂女人处境。”


    封元香道：“这样很好啊，大家都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共建山门。”


    阿珠冷笑：“天真。”


    封元香想要反驳，阿珠已然是一副固执己见的模样。青衣笑得无害，对她们道：“要不要认识新朋友？”


    阿珠：“不是不久就有篝火……”


    青衣道：“只是朋友间闲聊，要不要一起？”


    封元香抢答道：“好啊好啊。”


    于是，当晚封元香阿珠青衣伊冉方叶还有两个少年围坐着听云衣解释什么叫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以及更多从未听过的词汇。伊冉接受良好，青衣笑眯眯地看着云衣，仿佛在看什么珍宝。鬼新娘一半阴狠的脸睡得安详，另一半脸求知欲旺盛但大概吸取太多知识变成了蚊圈眼，小少年们听得动一点点，但是很勤奋，奋笔直书，反正云衣很好说话，有什么不懂接着问她就好。


    云衣有些怀疑：“……你们有在听吗？”


    为人师表的封元香下意识道：“有的老师！”


    答得太快的话反而是走神了啊封老师！云衣索性不再讲了，提议道：“我们可以看看以前的史料……”


    “哇哦。”伊冉鼓掌，有教材起码不会纵穿古今难以消化了。


    封元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云姨，知己啊：“我也有想过编个书来教，起码有个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