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百废待兴。但好在大女人们干劲十足。


    伊冉吹灭灯背后一凉，一回头就被鬼新娘突脸，眉心跳了跳，无奈道：“我就知道你要来。”


    她又点亮了火烛。


    封元香坐在一边：“你怎么了？”


    她向来细腻，不过短时间就观察到伊冉的不对劲：“就好像这些都与你无关一样。”


    阿珠道：“人家可能就想着小情郎呢。”


    伊冉直言不讳：“我要回家了。”


    “回哪里？”


    伊冉不好说：“一个挺遥远的地方，我在迟疑，要不要回去……”


    封元香没说话，她觉得这件事上她最好不要发表任何观点，以免影响神女的判断。


    阿珠道：“那就回啊。”


    伊冉看着鬼新娘，慢慢道：“你们记不记得送过我一双鞋？”


    烛火晃动。


    鬼新娘粗鲁地提起裙摆露出一双黑色单鞋，十分幽怨：“当然记得，给你了我都不配套了。”


    她们为什么缩方叶身上那么久不下来，就是有这么个原因，红绣鞋是多么配套的工具啊。失去了它的她们只好穿上一双漏洞百出的黑色单鞋，一想到似血的裙摆荡漾下露出一双朴素正直的黑色单鞋，她们做鬼也很难说服自己去吓人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拿熟人试水啊！


    封元香道：“问这个做什么？”


    伊冉道：“那你们会再送我一双吗？”


    阿珠咬牙切齿地脱自己的鞋：“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双就算了，是不是就见不得她们穿鞋啊？！


    伊冉制止她：“……倒也不必！”


    封元香笑道：“上一双鞋呢？”


    伊冉：“我穿着它跑回家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封元香循循善诱。


    “我可以再次离开吗？”


    阿珠：“为何不能？”


    “你很奇怪，就连妖鬼的鞋也敢穿，也要回家，现在不用穿鞋就能回去，为什么不回去想回就回啊又没有人拦你！”


    伊冉挠挠头：“或许吧……”


    之前生存环境恶劣，睁眼闭眼都是生死存亡，但现在已经是大结局了。大结局哎，那个又完美又温馨的剧终时刻，所有一切都将平和稳定，她身边就是亲友，过命的交情，不用做任何事情去维护，不用害怕失去。


    “我真的要离开吗？”


    逃离痛苦是人的本能，要是游戏太过美好呢？一万八千八得来的致幻迷药，熬过了苦头，才刚刚尝到了甜头……她要离开吗？回到出租房里，天天听飞车党噪音，挤进狭小阳台看一小片阳光……


    所以即使离线系统叮咚叮咚响到静止，她也不敢打开界面进行结算。阿珠口中的小情郎已经等得心灰意冷将傀儡焚烧，她也没去看那能显示回家的好感度进度条。


    “我舍不得……”


    阿珠：“哇真是，别让我小瞧你，封元香，你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什么来着？”


    封元香：“哪怕我们分离，我们之间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


    伊冉抓狂：“可是这里才刚刚开始！”


    神女看样子纠结了不少时间：“刚才云衣说的，我也懂，如果我留下来，是不是就会……”


    她和云衣都是来自更文明的世界，对于未来世界中制度以及各种技术知识的掌握与土著相比那已经是降维打击。


    “一个社群，一个国家，它的探索过程是漫长的，是曲折的，如果有我在……”


    封元香已经想象到迅速发展的效果。


    可这时阿珠笑出声来：“你在说什么啊？”


    “你未免太自大了吧，就算你知道的比我们多，比我们厉害，你确定你一个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被男人们尊崇过的神女能够领导妖鬼凡人们走向一个很好的世界？”


    “我不质疑你的能力……只是，神女，野心人人都有，妖鬼也有，而且女人们并不觉得神女就是无私。”


    无私的神女是男人们的谎言，就叫他们自己也不会相信。


    “你不留下来，曲折是她们的，光明也是她们的，你留下来，曲折是你们的，光明也是你们的。”


    伊冉愣在原地。


    阿珠看向她，冷漠道：“你的选择仅仅是你的选择而已，世界自有它运行的规则。你要是觉得委屈觉得困惑，只是你被自己困住了而已。”


    “你害怕改变。”


    篝火晚会。鉴于人和妖鬼不同，饮食上有人所吃的酒菜，也有经过仪式识得妖鬼能够取用的酒水。


    火光倒映在人与妖鬼们的眼中。她们欢笑着，一边喝酒，一边跳舞。一眼望去都是女人，除了应约而来的林漠还有沈确，林漠是方叶的师兄，沈确有与神女走得近，所以一众女人们并没有对此异议。


    青衣作为长辈寒暄了几句，便又与封元香云衣等人畅谈，虽然今夜不谈工作，但谈兴分毫不减。


    方叶跟在林漠身边，大师兄依旧落寞，也不知在想什么，更像个锯嘴葫芦。沈确慢慢走到伊冉身边，各了一会儿，看着她道：“好久不见。”


    伊冉笑了笑：“好久不见。”


    主角团团聚。


    伊冉只觉得他们围着篝火坐着，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像极了大结局，该死的迷人的令人留恋的大结局。


    林漠喝了一壶酒后，抬起不甘的眼问伊冉：“你知道？”


    伊冉敬他一杯，将酒喝完：“是，我和青衣长老都知道。”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是生死之交！”


    伊冉笑道：“我们是朋友，你是一个正直的男人，但很多女人都在男人身上吃过苦头，我不能拿满山门的女人赌。”


    林漠想了想，沉默地开了一壶酒：“再喝一个，就翻篇。”


    伊冉递过杯子，接了一杯酒饮下，又递过去：“一杯不够，三杯才行。”


    三杯喝尽。


    林漠有些释然。


    方叶倒是支支吾吾，敬了敬林漠，喝了一杯酒道：“大师兄，我知道你难过，时移世易，你自己多做打算。”


    山门中是不可能收留男弟子的。青衣虽说没有驱赶林漠，但也林漠要是留在山门，只会一日比一日的难堪。


    性别就是一座大山。


    方叶之前的苦恼，大师兄算是尝到了一二。


    时移世易。林漠想通了许多事，回敬小师妹一杯：“当时太多事情，我处理得不好，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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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怪罪。”


    方叶忙道：“不会不会！”


    林漠接着笑道：“你我师兄妹，就算山门变换，情谊不变，过些日子我就下山，世间还有许多不平……”


    方叶眼睛一亮，立即道：“不若这样，师兄下山，若遇到女妖鬼已经醒转的便招揽进山门……”


    林漠道：“顺手的事，就是山门不是不要男弟子？”


    方叶示意他不必担心：“师父她最近人老心软了不少，又极其渴望人才，我与她说了，这可行性很高的，说不定改个口就能成事。”


    说罢，方叶意犹未尽学着青衣沉静冷淡的音调：“要给年轻人机会嘛。”


    伊冉心道好家伙这不就是外包么？方叶果然还是有点天赋，看着林漠大概对山门有留恋，听了也很高兴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漠笑道：“什么前途？”


    伊冉又喝了一杯，心口热乎乎的，嘴上也没把门：“山门有牛马吗？”


    林漠摇摇头。


    伊冉也摇摇头：“现在有了。”


    林漠：“哪里？”


    伊冉神秘一笑：“刚才我夸你前途不可限量，你记住，这是饼！”


    她比划着：“一块大饼！”


    方叶眨巴眼：“她是不是喝醉了？”


    伊冉大声道：“我没喝醉，我是通畅了，哪里都有饼！剧终牛马都出来了！策划恶俗啊！”


    “神女喝醉了！”妖鬼们纷纷起哄，气氛更加热烈。


    灯火阑珊，众人欢歌笑语。


    伊冉坐在篝火边，一个人默默坐在她旁边。方叶扯着林漠喝酒聊天，一直从小时候偷偷拿弹弓弹大师兄头到后面怀疑大师兄想把她卖了，对此她还很理直气壮：“你知道什么是少年心事吗你就说教我，跟个糟老头子一样……”


    林漠说不赢她，只好灌她酒的同时灌自己更多的酒，只求喝醉其中一个就解脱了。


    伊冉喝着酒，身边人不时替她续满，似乎没想过阻止她喝下去。


    伊冉迷迷糊糊问道：“沈确，你想做什么？”


    沈确顿了顿，给出了方叶问他时一样的回答：“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


    伊冉瘪瘪嘴，表示不赞同，给他提供建议：“要想人找到，你就要越明显越好，别扭违心没有好果子吃。”


    沈确给自己倒了酒与她碰杯，声音清脆，淡淡问道：“那要是那个人生我气了呢？”


    “你做啥了？”


    沈确：“……把她尸体做成傀儡？”


    伊冉没好气：“真是晦气，入土为安你不知道？”


    “我怕失去她所以才……”沈确眨了眨眼睛，亡羊补牢：“后来，我把傀儡烧了，还还给她了。”


    伊冉：“……沈确你脑袋缺根筋吧？”


    沈确：“我怕她怕，傀儡不以特质药熏会腐败，我不想它被虫子吃了。”


    反正都是醉鬼，沈确剖白道：“我见过自己腐烂什么样子，脓肉白骨，我不想看见你……哪怕只是一具被你舍弃的躯壳这样……伊冉，我做错了，对不起。”


    他看着她，眼眸中满是易碎的祈求：“你原谅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