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冉：“你说的是那次失足溺死吗？”


    醉鬼是清醒的。


    伊冉这具身体一比一还原现实，就连酒量也是如此。


    小变态被骗，顿时一脸空白，偏头看她，下意识道：“是。”


    那次意外，云姨和他一起坠入池水，还是寒冬，两人不过一会儿没了生息。院子偏僻，平日里来窥探的多是别有居心的人，在那段期间里居然少得可怕。两具尸体便那么捱过冬日，春水化冰，夏日炎炎……面目全非臭不可闻。


    “那时你不满十岁？”


    “是。”


    浑浑噩噩的云姨成为妖鬼后早已离开，只有小变态抱膝盖坐在一边冷暖不知，看着一大一小尸体僵硬又柔软，腐化流脓，露出经脉腐肉白骨……


    原来生前再怎么鲜活，死后依旧如此不堪入目。


    伊冉道：“我原谅你了。”


    小变态眼睛一亮，流光溢彩，昳丽非常。


    “不是你够可怜，而是你道歉了。”


    沈确笑了，没有任何修饰，非常纯真，那双眼瞳将神女盯着，直直的，令人悚然：“我真的很喜欢你。”


    “真的。”


    伊冉歪歪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依旧没有半点害怕，相反还很正经：“喜欢我吧，当朋友的那种喜欢。”


    “你知道好感度吧？”


    沈确的笑容僵住，继而消失。他当然知道，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太多，回过神来后才发觉酒杯被握碎，瓷片嵌入掌心流下黑红的血水。


    “你要离开了？”


    伊冉点点头。


    沈确确认一般，再次问道：“你想要离开？”


    伊冉道：“是的，你能帮我吗？”


    沈确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是那么复杂，带着碎光，伊冉借着篝火细细辨认，才发现那是一滴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挂在他泛红的眼尾。


    离线系统叮咚一声。她时隔几个月点开界面，最上面的一则消息就是提示好感度已满。


    伊冉关掉系统，抱了抱他：“多谢。”


    沈确顺从地眨眼，克制地松开，维系着朋友应该的亲密。


    “我累了，先回去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了。”


    伊冉道：“我又不是瞎子，统……云衣你是哪年的？”


    云衣报了个数字，伊冉一数都能当她奶了。


    伊冉选择性忽视，道：“你看了界面没有？”


    云衣道：“还没有。”


    “舍不得？”


    云衣笑了笑：“不是，我看你走我再走。”


    伊冉挑眉，索性在云衣面前打开离线界面，可云衣已经逃离黑工界面，自然无法看见，她感叹道：


    “这孩子居然放你离开了。”


    伊冉点击结算：“可能他比较有良心？”


    云衣摇摇头，笑而不语。


    【好感度满足要求，随时可以脱离世界。】


    【神女之怒通关，获得异世者（前任神女）的遗愿X1】


    【随机掉落懦弱指骨X1】


    【病娇的眼泪X1】


    【暂时回家机会一次失效，兑换成为游戏币一千。】


    【金额可观的私人财产x1】


    【是否脱离世界？】


    伊冉深吸一口气，透过透明的界面看向云衣。云衣鼓励地看着她，笑道：“去吧。”


    那些困扰她的天堑，在继任神女的眼中脆弱得如同纸张一样，一戳就破。


    这样很好。


    “快点啊，迟则生变。”


    伊冉顿了顿，抱了抱云衣：“统统，再见。”


    【是否脱离？】


    伊冉点击选项，失重感袭来。


    篝火渐渐熄灭，云衣方才脱离骨架，那些骨架经年腐蚀，有没有妖鬼附身，瞬间枯朽，散在地上不成样子。


    她已经处理好后世，身形消散之时，无机制的声音响起：


    【玩家云衣攻略失败，玩家角色即将注销。】


    【三——】


    【二——】


    云衣自嘲一笑，角色注销，再也没有回家的机会，妖鬼之躯也消散了，她真的要消失了。


    电流声紊乱，最后的倒计时始终没来。


    过了一瞬，叮咚一声。


    【您收到一封赠予信，是否收取？】


    【请谨慎选择！】


    云衣面前漂浮着一截粉色的指骨，荧光粉，她选择了是，指骨飘到手心，化作了一个按钮。


    “这是什么？”


    【叮咚，您的系统已上线。方才检测到漏洞已修复，发送补偿金一千金。您手上的是回溯按钮，要现在使用吗？】


    无机制的光团漂浮在她身侧。


    云衣愕然。


    【不用就会彻底消失哦。】


    云衣握着荧光粉的指骨，点击信件。


    【来自某个神秘存在的话：如若成功的话……荧光粉我还剩一点，寄居过流水骨架的神女，一千金一次的重来，这次祝你尽兴。】


    能回去的几率，云衣估算只有一半。实际上，她知道很难了，她可能一脱离骷髅就会被抹杀，因为她失败了。但是伊冉凭借一己之力替她重启，一千金一次重来的机会。


    很珍贵的机会。


    云衣问道：“玩家的读档会影响到其他玩家吗？”


    系统道：【不会的，又是一个新的平行世界，一切重来，您又有了一次通关回家的机会。】


    云衣笑了笑，开始和系统交涉：“我不喜欢爱情向。”


    系统卡壳：“什么叫不喜欢爱情向？”


    云衣好整以暇：“经历过一次，男主实在是太过……平凡了，还很懦弱，可以报工伤吗？”


    系统：“工伤是不可以的，再者流水懦弱这不正是玩家们所追求的伟光正还有活人气息的活人正派主角吗？”


    云衣板着脸道：“我不玩这个，我要玩友情向。”


    系统：【……】


    云衣：“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咱们把标准降低一点，从百分之八十五降到百分之七十五，也才十个点，至于这个好感度，你乐意怎么叫都可以，你提交一下报告，上层会同意的。”


    系统疑惑：【你怎么这么清楚流程？】


    打黑工好多年的云衣：“管理模式僵化，到哪儿都是这一套，第一次没成就说明这有难度，调低点也符合实情吧？”


    系统：【你是说你只是要求调低难度？】


    云衣点点头：“是的。”反正好感度一调，朋友也能到达的阈值，叫什么都行，实质上不是爱情向那么回事就成。


    【那我打个报告！】


    山门一夜之间，神女与骷髅消失。青衣捡了那些枯骨找个地方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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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叶见她神情沉肃：“要不要简单弄个葬礼？”


    青衣摇摇头：“她们离开是好事。”


    她们走在山门中，时不时与来人寒暄，唯独两人之间话少得很。方叶看着沉思的青衣，心想自己要讲些什么让这人好受一些。


    青衣想起什么似的，提前开口：“今日交作业。”


    “啥？！”


    青衣道：“一惊一乍做什么，之前布置的，招人范围以及渠道……忘了？”


    方叶哪敢忘，连忙道：“大……林漠在外游历可以收揽人才。”


    青衣：“……”


    “不行？”


    青衣看向徒弟：“你许诺了什么？”


    方叶摇摇头：“未曾具体许诺，且林漠本人并无染指之意，只是他除了我们，世上也没有亲近之人了。”


    青衣道：“你做得不错，山门初始，不可能许诺如何……这样，就当合作伙伴，我那里还有些银钱，呆会儿你带给他，跟他说全当雇佣酬劳，再者如此对他也好，相对自由些，那孩子还成，说清楚，不要离心。”


    方叶高兴地应了。


    青衣又道：“云衣伊冉我并不伤怀，她们回家是皆大欢喜的事，不用花言巧语敷衍我，再一个多听多看多学，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


    方叶道：“我知道，做事要经脑子。”


    青衣：“你……”


    这孩子已经撒脚跑了。青衣摇摇头，这孩子看着有股机灵劲了，又露出些孩子气来，头疼得很。她快步走着，今日约了安方正，伊冉临走留了个大礼，一支银簪，可联络鬼蜮主人。


    不多时，青衣备好茶水，与安方正对视一眼，由安方正催动银簪，一只手探出虚空，皮肤还有斑纹，走出来个六十来岁的女人。


    青衣请她坐下，自报家门：“我是青衣，山门新建，伊冉说有事就可联络你。”


    “她说过的。”绪桂看了看安方正，四周环顾，笑道：“她离开了？”


    青衣道：“她回家了，这是她拖我带给你的。”说罢，递给她一株桂花枝。


    绪桂接过，花枝经人修剪，一看便是作扦插用，经了年月后，又是一株桂树。只是……她翻看着花枝，忽而红了眼眶，这花枝里的一缕残魂有着令她最为熟悉不过的气息。


    带回去好好温养，假以时日，得见故人。绪桂收好，神色认真：“既是她相识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有事直说便是！”


    青衣便将山门缺人的事说了：“人与妖鬼都不挑的。”


    绪桂道：“是有一些，能来也可，我先回去问问她们……”


    方叶这边拿着银钱来找林漠，遇到沈确孤身一人往外走，问道：“这是去哪儿？”


    沈确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方叶：“不回来了？”


    沈确摇摇头。


    方叶抛了一个油纸包过来。沈确接过，油纸包包裹得方正，麻绳打着蝴蝶结正是神女替他缠手收尾的样子。


    “她说这是谢礼。”


    里面是神女熬糖浆裹出来金脆酸甜的水果山楂。方叶站在原地等了等，见他没有打开的意思，意识到什么挠挠头：“那什么……后会有期。”


    她提着银子去找大师兄了。


    山风乍起，沈确站在原地，衣袖被风吹动，忽然想到最开始时行动不便的神女坐在马车上，曾慢腾腾递给他一枚山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