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姑娘不知为何竟也开始有了天人五虚之症，陛下快马加鞭地派人向王爷讨要秘药。”霍瑾说着，重重叹口气，不忍心看向沈曜，只是低头低语着：“我已经派人将王爷部分常用的秘药送至宫中，只可惜无端大哥说过，此药阴气极重，女子恐不能食用过多。”


    依照往常，沈曜此时只会说上一句“那就好”，亦或不语，只是点头以表听见，可如今的沈曜只是垂眸，听到霍瑾的一番话后，竟呆愣许久，而后从心底升起一丝难以抓住的恐惧。


    天人五虚之症，沈曜是知道的。


    那个为自己提供毒药的人，自是明白此毒，只可缓解，不可根治。


    可为何要去毒害一个毫无用处的妃嫔呢？


    ——


    “我这是怎么了？”许今昭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闻声赶来的翠儿，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后，皱眉道：“公主呢？可好些？”


    “娘娘，公主一切无妨。”翠儿瞧着许今昭惨白的小脸，强忍着心间的苦涩，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听完这个回答，许今昭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陛下呢？”


    翠儿瞪大眼睛，问：“娘娘是在询问陛下吗？陛下就在偏殿，可要奴婢去传话？”说着，还不忘仔细打量一番昏迷许久的许今昭，疑声道：“娘娘可是不舒服？”


    “娘娘已经昏迷很多天了，方才奶嬷嬷才抱着公主来看望过娘娘。”


    “期间高贵人也来过，只不过让王妈妈拒在门外了。”翠儿像是想到什么很恶心的事情，皱眉，轻呸了一声，随后一转笑容，“不过无弦无端两个人去接应王爷了，想必过不了多久，王爷就能回京了。”


    “回京！”许今昭攥紧了一旁的锦被，深吸一口气：“王爷当真要回京？”


    倘若之前若是让许今昭听闻沈曜回京，想必也只会点头应允，不温不淡地等待着，心中百感交集许久，但是如今的许今昭却有些慌乱。


    在等待期间，许今昭不止一次昏迷，复又醒来。


    她一边压抑着身体上的疼痛，却又一边庆幸疼痛所带来的清醒，时间总是在最期待的时候走得最慢。


    终于在一个蒙蒙细雨的夜晚，许今昭被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拂过脖颈，带来一阵战栗，尚未关紧的窗户随着风，“吱呀”作响，许今昭瞧着窗外淅淅沥沥的丝线，随后又缓缓闭上眼睛。


    “早就歇下了。”房外传来一道压低的女声，随后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愈发接近，最终停留在自己寝殿门前。


    许今昭猛烈跳动的心脏，剧烈收缩，门外门内的人均是努力平复心情，调节那不受控制的心跳。


    门开了，许今昭听着那往日最熟悉的声音，感受着扑面而来，微微湿润的空气，尽力舒展眉头，放松眼部。


    有人在缓缓靠近，最终脚步声停留在自己榻前。


    她能感受到那道滚烫的视线正一点一滴的划过自己全身，而后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许今昭有些庆幸自己近日来并未吃辣，脸上没有任何瑕疵，自己的眼球并没有乱动，自己的眉头今日也十分舒展。


    那人在自己榻前站立许久，久到许今昭都要快忘记有人在自己榻前驻足，久到许今昭真的要渐渐进入梦乡。


    “了了。”


    那人是这般轻声呢喃着，许今昭最为熟悉的小名，语气中仍是熟悉的亲昵与珍重。


    许今昭睁开早就在听见这声呢喃后，控制不住的眼睛，直到确认眼前之人，正是定国公沈曜，方眨动眼睛，面露一丝惊喜。


    一向喜洁的定国公，今夜冒雨潜入宫中，一身简单的蓝衣，发丝凌乱，额间的碎发甚至被雨水微微打湿，紧贴着饱满的额头，肩膀处的洇湿，无不彰显着他的风尘仆仆和狼狈。


    他本就容貌妍丽，一颦一笑间让不少女子心动，哪怕相隔多年，许今昭虽早已习惯甚至心中深深刻下那人的眉眼，如今方见，却仍是暗叹许久。


    许今昭怔愣片刻，而后垂眸，轻声道：“这就是王爷的探望？”


    说完，许今昭悄悄挪动身体，拢了拢锦被，往榻内移去。


    沈曜只是不语，细细盯着许今昭，就在许今昭以为他不会说话之时，声音低哑道：“你都想起来了。”


    这是一句肯定语，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许今昭不知如何作答，这一切都太突兀了。


    沈曜天生对情绪敏感，几乎在许今昭开口的刹那，他的瞳孔猛地紧缩，随后眉眼下垂，柔和起来。


    虽是短短几个字。


    即使许今昭并未坦白什么，而沈曜也察觉出一丝端倪，甚至算得上坦白，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阐明。


    揪心许久的谜底揭晓，沈曜一直绷紧的心弦，此刻才算彻底放松下来，他瞧着许今昭低垂的眉眼，故作平淡地搓搓食指，轻声道：“我不能呆太长时间，你有什么想问的？”


    他踱步走至不远处的梳洗台旁，将那木凳搬至榻前，缓缓坐下，只是目光柔和地瞧着许今昭，嘴角含笑。


    许今昭微微挑眉，却没有开口，也没抬首，像是在整合记忆。


    “我为何进宫？”


    半晌，许今昭才缓缓吐出一句，抬眸，视线停落在沈曜的眼睛上，轻声道：“为何？”


    “哪一次？”


    见许今昭总算是开始询问，沈曜只是端正坐姿，将双手朝上摊开放置膝盖上，轻声道。


    “都有。”许今昭不满沈曜的反问，皱眉与其对视，却被那双幽暗满是不明情绪的眸子深深吸引住。


    “坦白讲，我并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将我所知道的告知于你。”


    “了了，我不知你为何会投身于深宫，心甘情愿嫁于萧景逸为后，甚至为其诞下公主，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初心，我怀疑过他，但是事实上，并未有任何异常。”


    “我也不知道为何你会……会回来，但是这次我是为了找出真相。”


    “我并未抛弃你。”


    说着，沈曜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咳几声，眼底依稀出现水光。


    “这样吗？”许今昭瞧着沈曜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发出笑声，“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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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要感谢你？感谢你送我进宫，查我自己的死因？”


    沈曜呼吸一顿，眼中满是不知所措的迷茫，而后慌忙开口解释道：“我不过是想查明真相，并无别的想法，而且我从始至终并未忘记我们的约定。”


    许今昭只是点头，视线看向那未关紧的窗户，道：“外面的雨要停了，为我关上窗，早些离去吧！”


    沈曜颔首，薄唇几番张合，却终是紧抿，细心将窗户关紧，最终又悄悄离开了皇宫。


    许今昭闭眼养神，想着另一件事情。


    多年前的记忆细细回想，她仍是找不到到底是哪里出现偏差，她依稀记得那个庙宇内的夜晚，可后面的记忆却模糊不清，甚至随着时间愈发往后，回想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按理说，自己就算真要嫁人，也不可能嫁于皇帝，即使自己真的嫁于皇帝，又怎会在这医术不精的古代，蹚一次鬼门关呢？


    她对自己怀有身孕，难产至死毫无印象。


    她只清楚地记得自己做过的，并未假手于人的事情，比如自己亲自参与的纸张制造，比如和萧景逸的初识，比如自己和沈曜的暧昧这些事情。


    这个世界是由自己一手创造的，又怎么会突然时间线和剧情线发生转变？


    皇帝注定是要孤寡一生的，可如今却有了子嗣。


    她想，或许有时间可以去试探一番萧景逸。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又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事情全都走马灯地回忆一遍，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古怪。


    为什么自己会嫁于皇帝，又为何会重新返回这小世界。


    明明自己已经返回现实世界，任务早已完成。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又为了什么。


    许今昭索性不再思索，而是任由思绪飞散，却又没由头地想到自己的身体。


    第二日，许今昭苏醒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瞒住萧景逸，正在喝汤药的许今昭，一抬眸，就见萧景逸火急火燎地冲进寝殿，上前握住自己的双手。


    许今昭咽下口中最后一口药，不知说些什么，只好轻声道：“怎么了？”


    萧景逸身子一怔，随后仔细打量一番许今昭，眉头微皱，而后轻笑道：“朕不过是听闻你醒来，欣喜万分，这才有失分寸。”


    “你怎么了？”许今昭侧首，将双手从萧景逸手中挣脱，而后将碗交予一旁的翠儿，低声道：“陛下这是将臣妾解除禁足了？”


    闻言，萧景逸眼神飘忽几瞬，道：“不过是太后老人家一时糊涂之举，你身子如今可好些？”


    “一切安好，就是有些犯困。”许今昭捂唇，打了个哈欠。


    “既然身子困乏，那就好好养着，朕就不过多打扰。”萧景逸对此也不再询问什么，转身将要离去，却又想起什么，顿住脚步，侧首，道：“定国公的事情，你可曾知道？”


    “什么事情？”


    “无妨。”


    瞧着远去的背影，许今昭攥紧了拳头，看向一旁不明所以的翠儿，吩咐道：“告诉无弦，让他早些回宫，不要在外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