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凌雪的妈妈认识的人多，在说起或许可以花点钱找外人来帮忙时，她就给她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凌玲接到电话后，没多问什么，立马就给安排上了。


    电话要挂断时，凌玲说，“人呢，妈给你找好了，你到路口去接她们就行。不用说给钱什么的，人情妈妈会来还。但切记，不要发生肢体冲突，要保护好自己。”


    “知道的。妈妈。”


    “嗯。妈妈也相信你们可以解决好这件事。咱们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交给法律法院以及相关部门。遇事能讲理就讲理，讲不了就把事情闹大，触碰到更多人的利益，自然就会有人出来解决了。”


    “好。”


    电话挂断。


    不知道为什么，冷遥知和顾枝枝莫名想哭。凌雪妈妈的情绪永远都是那么稳定，只解决问题不外泄情绪。会无条件相信她的女儿，可以处理好她遇到的所有事情。


    不管事情是大是小。


    她都会放在心上。


    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就会给出解决方案。不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会跟她的女儿站在同一条线上。


    而不是对立面去指责和否定。


    “你们俩，怎么啦？”凌雪挂了电话后，见她们俩沉默不语，便问道。


    冷遥知说，“我妈要是有你妈妈情绪一半稳定，要我半条命都可以。”


    凌雪：“……”


    “我可以给出一条命。”


    “……”


    “你们俩未免太夸张了吧！”凌雪启动车子，她说，“人都不是完美的，但各有所长。或许你们的母亲，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因为她们的认知有限，加上没有经济基础，最根本的原因是，她们被传统模式的婚姻，压榨的体无完肤，就连她们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要她们如何情绪稳定？”


    因为没有谋生所长。


    只能依附于家庭，以付出自身生育价值以及劳动力来争取活下去的生存空间。


    她们没有自己根，因为她们的根，都在别人身上。


    一旦离开，她也就没命了。这才被人抓住了命脉，为此被困囿。


    这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子女，男性大多不自信，唯唯诺诺，遇事回避。而女性则是强势，能干，但脾气急躁，也无法对自身产生认可，因为那是她们最讨厌的样子。


    无法对自身产生认可的人，大多也都不知足。


    因为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凌雪一句话点醒了冷遥知和顾枝枝。


    她们好像从未想过这一点，所以总是很容易羡慕别人。看到别人恋爱谈的好，就羡慕人家命好，找到那么好的对象。看到别人家庭和谐，父母恩爱，就羡慕那些人原生家庭好。


    一旦产生了羡慕和对比的心理，就是痛苦的开始。


    因为好像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


    其实也不是不知足，而是从小缺的东西太多了。


    -


    凌雪是三个人当中，最早学会开车的。在她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她妈妈就给她报考了驾校。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她顺利地拿下了驾照。


    她妈妈送给她的成年礼是一辆小轿车。


    恭喜她成年，可以去做更多想要做的事情。


    而冷遥知和顾枝枝她们在高考结束后，一个去做兼职赚学费，另外一个是进厂打工。别说考驾照了，她们连玩的时间都没有。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这样的差距，所以在成年后，姐妹几个的表达，反而少了很多。


    彼此的路，似乎也开始了差别。


    凌雪去念了她喜欢的服装设计专业，冷遥知听家里的话念师范院校，而顾枝枝则进入社会，开始谋生。


    刚开始大家都会在群里分享自己每天的日常，后来慢慢的，或许是发现各自的生活不一样了，大家说的都少了。隔一段时间，问起彼此的生活时，都会说挺好的。


    就这样一直到大家都绷不住了，才发现每个人都在强装自己是个大人。


    -


    车内放着本地广播电台。


    依旧是交通音乐广播，这是以前几个人聚在一起时，除了看电视剧和小说外，最喜欢做的事情。只不过以前是拿收音机听，现在是车载播放。


    但电台里主持人的声音，似乎没变。


    顾枝枝眉头舒展，感慨道：“这可是以前，我们经常做的事情呀。”


    是啊。


    这是她们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


    当年凌雪家里是最早有电视机和收音机的，那会的电视机还需要连天线，总共就没几个台。但大家却看的乐此不彼，津津乐道。哪怕是新闻联播，都有一堆人聚在一起看。


    尤其是到了夏天，凌雪家里就会有一堆小朋友来看电视剧。


    凌雪的妈妈向来大方，只要小朋友多，她都会把电视机抬到院子里方便大家看。


    只不过后来，网络的普及，智能手机的兴起。


    快餐时代到来，很多以前喜欢做的事情，就成了记忆里的事情了。


    冷遥知接过话：“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除了听广播，看电视剧，还有看小说。”当年姐妹几个看的小说，也都是凌雪的妈妈自己开车到县城里的书店带回来的。镇上只有文具店，书店卖的也都是试卷和提纲。


    后来台湾言情小说风靡，镇上的文具店老板也偷偷进了一批货。


    只租不卖，五毛钱一天。


    凌雪每次都租三本，分给她们看。姐妹几个也偷偷躲在被窝里看的耳红面赤，也是那时候开始好奇异性的存在。小说里把男生写的特别厉害，尤其是床上功夫。


    说是一晚上可以折腾好几次，还久经不衰？


    成年谈了男朋友后，发现能坚持一分钟的，一个晚上翻云覆雨两次，都算正常发挥了。


    现实跟小说，还是差的太多。


    尤其是对男性的描写。


    滤镜打了一层又一层。


    “说起看小说——”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小说了，因为后来长大了发现，言情小说里，写的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会宠着女人的男人，他们更多的是把女性当成是玩物和性/欲的发泄物，以及免费保姆。”


    经历过一场婚姻的顾枝枝，现在对感情的态度和十几岁时的期待完全不一样。年少时，她渴望拥有一份真挚而热情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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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


    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她会遇到属于她的爱情和男主角，温柔细腻，专一深情，独宠她一人。


    故事的大结局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后来却发现，所有的终成眷属，是女性要成为牺牲品。


    不管是he，还是be。


    都是如此。


    众人都没说话。


    姐妹三个的感情，都谈的稀巴烂。


    一个在婚姻里被要了半条命，现在要离婚还离不成；一个谈了好几年，都已经同居，最终还是分手了；一个虽然是谈了几次，但每次都为对方花钱，消耗自己身上的能量。


    “好像从没有人告诉我们女性，什么才是正确的恋爱观呢。”冷遥知说。


    言情小说里写，爱一个人就要为对方付出所有，应该赤城热烈，且张扬。应该敢爱敢恨，敢于做自己。


    可放到现实，只要是谈感情，女生就会有说不完的委屈。


    爱和被爱都一样。


    “谈不明白，那就不谈呗。”凌雪哼了一声，接着说，“书翻哪页咱就读哪页，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撕掉，撕掉！”


    好像只要是姐妹们聚在一起，所有的事情，也都能迎刃而解。


    -


    在路口接到了凌雪妈妈给找的外援后，几个人在车上聊了一下基本情况。两位大婶是凌雪妈妈的朋友，在镇上的菜市场摆摊做卖鱼和卖羊肉生意的。


    做生意的心眼子也多，嘴皮子功夫了得，可以说没有她们能吃的亏。


    上车她们俩一听说是这么一个事，立马呵斥道：“都结完婚，住在一起了，孩子现在都生了，还想退回彩礼？天下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乖乖，你不要害怕，婶婶们会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对的对的。看你们都很年轻，这女人结婚生子，就跟走了一趟鬼门关一样，尤其是生孩子，那都是豁出去了半条命。我倒要看看，是哪户人家这么不要脸！”


    大婶张嘴就开始原地攻击。


    说话都不带喘气的。


    看着就不好欺负。


    顾枝枝很感动，她也不知道这次去协商，有没有胜算。但至少，这次身边不再是空无一人，大家都帮着她说话。


    “谢谢婶婶。”


    “乖孩子，没事的。”


    “毛主席以前都说了，咱们妇女是能顶半边天的。现在这个年代，女人离婚都很正常的，别害怕。咱结婚不是去受委屈的，你看婶婶们，都自己租门店做生意，自己赚钱自己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对啊。”


    “不好的婚姻，是要女人命的。好孩子，你没错的。”


    在作为过来人的劝导下，顾枝枝的情绪有所好转。她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就抵达林镇。


    其实从北镇到林镇的车程并不远，可结婚后的这几年来，她回自己家，不对，现在应该叫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如此，那个家也都容不下她。


    或许，在她决定离婚后，她也是时候要脱离她自己的原生家庭了。只有脱离不断汲取她养分的原生家庭，她才能找到她自己是谁。


    才能补好她塌下来的那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