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冷遥知姐妹三人是有一个群的，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有在逢年过节时，大家才会在群里说话。


    但最近这阵子，因为大家都回了老家，开始有了紧密联系，群里也变得热闹起来。顾枝枝听说凌雪的手机被村里的大妈，撞掉进了河里，立马说要去找到是谁，一定要赔偿。


    凌雪说：“人我和遥知去找了，但对方不认。要扯皮也讲不清楚。”


    顾枝枝回：“那这事就算了？”


    冷遥知说：“那倒也没有。”


    没有？


    那这事还能怎么处理。


    凌雪回了一条语音，顾枝枝点开一听，一脸难以置信。


    “她们不认账，走之前，我们顺走了她们的鸡，还有一些田里的菜。就当抵债了！”


    顾枝枝错愕了几秒钟后，回：“真的假的？你们俩什么时候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冷遥知说，我们俩肯定想不到那一块去，这是周数给我们出的主意。而且我们抓鸡顺菜的时候，那个大妈都看到了。但她没制止，因为我们说，你可以去报警，正好去警局处理一下我们手机被撞进河里的事情，也要给我们赔偿。


    一只鸡和一点自家种的菜，跟修手机的钱比起来，哪个出的更多，她们还是知道的。


    所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周数这个人物形象，在姐妹几个这里是立起来的。


    手段很高明。


    刚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顾枝枝有点想不起来是谁，但冷遥知说，是我邻居呀，他们家有三个小孩，有一个弟弟和很小的妹妹。


    “原来是他啊。”顾枝枝说。


    其实大家都知道，周数家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但私下从不会多说什么。因为知道那是人家的私事。


    或许是因为修手机事件，大家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尤其是凌雪，女孩子脸皮薄，很多事情都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去做。也想不到很好的反击，但周数不一样。


    周数深知怎么对付不同的人，或许顾枝枝的事情，他说不定会有很好的建议。


    “要不，我们把他拉进群里？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先问问他，比较有经验。”


    “可以呀。”


    -


    周数的微信等于是工作号，平时也不怎么用。


    当时因为凌雪手机信号的原因，他留了号码给凌雪，方便她添加微信。本以为转了钱，也就没什么交集。


    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说实话并没有很多社交了。


    但没想到当晚，他被拉进了她们的姐妹群。


    凌雪在群里说：“谢谢周老板今天给出的主意，虽然没有要到道歉和赔偿，但是心里那口气是出了。改天到家里来吃鸡。”农村散养的走地鸡，味道最好了。


    在城里买都买不到。


    “啊？”周数有点猝不及防。


    他当时听她们那么说，只是开个玩笑提议，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对付不讲理的人，就要比他们更蛮横，更不讲理。但没想到，她们不仅当真了，还真去这么做了！


    凌雪回他：“啊什么啊，你不是回村早，主意多嘛？”


    “……”


    他也只是打打嘴炮。


    纸上谈兵。


    论实战，他还没试过。


    冷遥知接过话：“以后你只管出主意，我们来做。”


    周数回了几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包。


    回村小分队就这么联络起来了，还真别说，有了周数后，几个人心里踏实了很多。他那个店，可是村里的情报中心。


    这几年北镇发展的好，镇上村里挨家挨户都开始拉无线网，换智能电视，智能手机。


    电子产品用的多了，周数的生意自然也来了。有时候是村里的人到他店里找他买东西，修东西，偶尔是他上门维修。每次维修的时候，总能听到很多八卦。


    其实早在几天前，周数就听说了顾枝枝的事情。


    村里人早就传开了，这年头还是第一次有出嫁的女儿，回家砸东西，还进了派出所的。


    但这属于家庭纠纷，派出所也能做和解劝说。


    只是这在村里可是稀奇事。


    当时顾枝枝结婚，周数也听说了。


    只不过周家这情况，在村里的人情往来并不多。每次出门吃席，虽然大家明面上不提他弟弟的事情，但都会旁敲侧击的问，私下也都会说来说去。


    都三十几年了，他们家的事情，依旧是村里的饭后闲谈。


    不过在他们家之后，村里再出生的孩子，差不多都隔了三五年。谁都怕家里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那不仅是孩子痛苦，做父母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是因为这样，周家平日里极为低调。


    可即便再低调，他们家在行为处事和人情往来这一块，始终都是低了别人一等的。


    周数也知道。


    所以很多事情，他能不掺合就不掺合。


    即便他知道顾枝枝的事情，也知道她们为此备受困扰，但只要她们不问他，他也不会主动开口提这事。


    要是问了，能出主意帮上忙的，他也都会出一份力。


    周数从小到大的朋友不多，一旦成为了他的朋友，任何事情他都会放在心上。


    -


    北镇的冬天湿冷湿冷的。


    冷遥知给自己买床单被单四件套几天后也到了，洗完后趁着天气好，把被褥一起拿到太阳底下，狠狠晒上一天后，晚上入睡时，全部都是阳光的味道。


    冷遥知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她盯着天花板，突然感觉好幸福。从前她并不会觉得躺在床上睡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床很冷，睡的不舒服。


    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也没办法睡的踏实。


    但最近这段时间，自从开始在意自己的感受后，她好像对一天的结束有点盼头了。在忙完后所有的事情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屏蔽外界所有的信息，完全和自己相处。


    感受自己的呼吸跟自己对话，然后她发现，她不再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了。


    尤其是换了自己喜欢的被单后，她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期待。


    就是身边所有的东西，是开始以自己为主了，而不是随便，或者是按照别人的想法来。


    或许是担心，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被别人说。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别人会讲她。


    她只需要先顾好她自己就可以了。


    “原来，自己在意自己，是这种感觉啊。”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冷遥知莫名其妙地想哭。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但她知道，她一定可以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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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因为她在一点点看清楚自己是谁。


    -


    十二月。


    距离过新年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但镇上已经慢慢开始热闹起来了。


    到年关将至时，街上便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但顾枝枝和冷遥知都不太喜欢逢年过节，她们也不喜欢家族亲戚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饭。因为家里干活的人少，吃饭的人多。


    男性长辈可以聊天喝茶吹牛，但女性长辈，以及作为女性的晚辈，就要在厨房忙碌。


    吃完了还得洗碗打扫卫生。


    有孩子的，还要带孩子。


    这些家务活，大多都是女性在承担。


    男性始终都是缺席的。


    顾家和冷家都是普通家庭，男性长辈大多都是帮人打工的，也有自己就开店做生意的。明面上客客气气，热热闹闹，但背地里都是互相攀比，谁也见不得谁好。


    谁都不能吃一点亏。


    只有凌雪家没有这样的困扰。


    她们家过年从不用走亲访友，要么在家打发时间，要么就是外出自驾游或者是去别的地方玩。有一年凌雪过年在国外没空回家，她爸妈直接飞到国外找她过年去了。


    不管外界如何定义，在凌家，他们的重心，始终都是凌雪。


    “在家里，你就是享福的。”


    这是凌雪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她的。


    如果不是凌雪事业脑，要在外面闯荡，她毕业后就直接回家，不知道多舒服。只是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所以在外漂泊了很多年，直到现在才回到属于她的港湾。


    或许是因为原生家庭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回家后凌雪什么都不用管。她好像失去了某种生活的动力，就是不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


    她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物质上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父母也不催婚，也不叫她出人头地，就希望她快乐，平安，对了，还要享福。


    所以凌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好像什么都有了。


    唉——


    过去一年三百六五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各地跑的生活节奏，从每天吃外卖，定期断碳水节食，到每天都有人做她喜欢吃的饭菜，从规划职业生涯，到现在突然一下，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凌雪除了睡觉以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做什么。


    没有思绪。


    脑子也有点乱。


    既然不知道想做什么，那就继续躺着吧。


    整个十二月，凌雪基本上都窝在家里。


    十二月，顾枝枝很忙。


    顾枝枝她妈跟她商量，是不是可以年后再慢慢还她一笔钱。顾枝枝果断拒绝。


    “妈，我要这笔钱去打官司。如果不是我急需用钱，我不会开这个口。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让你们给我花过什么钱，都是我给的多。怎么到现在，我有困难了，不说要你们帮我，只是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而已，就有这么难吗？”


    “你体谅哥哥一个人赚钱养家不容易，房子车子都给他买好，那我呢？我就什么都不用买了吗？我就什么都不用给了吗？我也是你们亲生的啊。何况我现在还要去养我自己的孩子，当父母的，不说要一碗水端平，但也不能太偏心，太重男轻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