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ウヲアイニ

作品:《孤独症取暖指南

    顶着黑眼圈走进瑞贝尔医院,经过前台的林熙敏,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在办公室换白大褂时,对面的主治医师宁绍君一眼瞅见,憋着笑问道:“小赵啊,咋把自己搞成这样?”


    赵必珲勉强打起精神客套。


    “唉,宁姐,别提了,一言难尽。”


    “噗嗤。”宁大夫到底憋不出笑,一边给她递来一个茶包,一边温言细语,“多大点事,这就失眠了?我看我们小赵挺好,是那家人太鸡贼。”


    赵必珲刚要笑,骤然反应过来,急道:“宁姐你都知道了?”


    宁大夫反倒一脸诧异:“怎么,你不刷抖音么?好多人都在传那个视频。”


    见赵必珲一脸懵,又掏出手机给她看,画面里竟然是自己昨晚在大排档摔瓶子掀桌的视频。


    拍摄视角较低,估摸就是那个被自己吼了一句“闭嘴”的侄子。


    当时只想着自己发泄解气,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但这下第三者视角一看,原来自己很有些张牙舞爪狰狞凶狠,虽不至于后悔,还是有点意外。


    但转念一想,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


    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自己为什么不能发泄。


    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和宁大夫一五一十讲述一番对方的奇葩事迹。


    宁大夫也义愤填膺,指责对方不安好心。


    又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啊,心眼子真多。”


    赵必珲笑道:“你们这辈就没这些事。”


    宁绍君刚想点头,想起什么,无奈笑笑:“我们这辈也不行,你来之前,副院长又来抱怨院长侄子那事。”


    “嗯?他侄子已经来检验室了?”


    “副院长能阻拦住么?唉,现在来了个吃空饷的,只怕大家都有意见。”


    赵必珲瘪瘪嘴,也不好多嘴。


    宁绍君又说:“这也春天了,绝育的活儿肯定多,要辛苦一阵子了。”


    “嗯,不过好像马上有大学生来实习,也能帮点忙。”


    “是了。”宁大夫一笑,悠闲地喝了口养生茶,“就交给你带带了。”


    说笑一阵,心情顺畅不少,只是还有一枚小小的疙瘩:不知道费琼斯看见这个视频没有。


    这个小疙瘩犹如鞋里的沙,每走一步就膈应一次,行动坐卧总不能免。


    又想到那个梦。


    其实他们一起看电影,屈指可数。


    中学时,学校周边一家电影院新开张,据说选片相当奔放,吸引一众玩物丧志的学生前赴后继。


    他们班管理严格,学生也把自己逼迫得相当紧,轻易不找娱乐时间。


    是在那年圣诞节前后,赶上一部战争片《金陵十三钗》正上映,口碑很好,连21班都有几个男生翘课看完,赞不绝口,回来吹得天花乱坠。


    当时正值圣诞节,学生间虽对这个节日背后的宗教信仰不感冒,但都纷纷跟风互送礼物,无非是借着这个由头暗戳戳释放过剩的荷尔蒙。


    日漫里不是经常出现这样的桥段:男生之间互相比试收到的情人节巧克力数量。


    也在这所戒律森严的中学中上演。


    虽然不是情人节——若真是老师绝不会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男生们还是流行将收到的礼物摆在书桌上,最好是满满一大桌,这可都是他们满满的魅力所在啊。


    苹果中偶尔也会塞几颗水果糖或者巧克力,更有甚者,直接将小纸条藏在彩纸里。


    于是,在平安夜的晚自习上,不少男生意气飞扬地拆开苹果,全是买椟还珠,苹果扔到一边,细细研究起彩纸。


    韩余朗的桌上,从桌肚到书本,甚至水杯上都蹲着一只花里胡哨的苹果,不仅有本班,其他班级也贡献不少。


    那里面就有赵必珲的一颗。


    没错,为了隐藏起来,她上周买了三斤苹果和二十几张彩纸搬回家。


    每颗苹果都擦洗干净,每张彩纸都精心修剪成雪花形状,包装得花团锦簇。


    只是她特意在水果店挑选许久,找出最周正最红润最饱满的那颗,又特意买了最贵的镭射彩纸。


    她想写点什么,却不知道写什么,想大方一点,也大方不起来。


    害怕被拒绝,害怕被嘲笑,害怕被他当众指出错字病句。


    或许,可以请他看电影。


    当然不是现在上映那部战争片。


    她想请他看一部旧电影:《花与爱丽丝》


    这部电影,她看了很多遍,不仅是为里面淡淡忧伤的少女心事,也觉得其中人物的对应如此一目了然,完全可以对号入座。


    里面暗恋学长的花,害羞到不敢对话的花,为了维护恋情选择撒谎的花。


    因为胆怯只能游历于人群之外的花。


    都是她。


    沉默的遥远的学长,就是费琼斯。


    那时她几乎是信徒一般爱着这部电影,她爱那种轻倩的氛围,那种忧伤的感情。


    如果能和他一起看这部电影,他会明白一切么?


    便摸出彩纸,在上面画上一张电影票,日期就是圣诞节那天,周末,放映不存在的《花与爱丽丝》。


    这样朦胧的表白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那时她其实也并未奢求他的回应。


    送苹果时努力表现得大方自然,谁都有份,谁都有嫌疑。


    韩余朗漫不经心接过,把她那颗放进苹果堆里,瞬间分辨不出主人。


    等到了费琼斯旁边,他桌上却干净得奇怪,课本试卷都分门别类一丝不乱,没有一点红热的圣诞氛围。


    她想了想,先把苹果给了他们组一个男生。


    那男生叫什么她已经忘了,只记得当初元旦晚会上去唱了一首情歌王艳惊四座,本人又姓秦,此后直到毕业同学都以“秦歌王”来称呼他。


    秦歌王笑嘻嘻接过来,立马被旁边的语文课代表金文焕打趣一番。


    金文焕当时是班里著名的诗人,爱写酸诗,偶像是韩寒和海子,偶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曾经看到赵必珲在看《万物有灵且美》,毫不客气地就翻到扉页一阵点评,惹得旁边人起哄。


    现在轮到他起哄秦歌王了,自然熟门熟路:“好大的礼啊,我看你怎么回,只能以身相许了吧。”


    对付这些闲杂异性赵必珲还是练就了一身的落落大方,脸不红心不跳只淡定一笑:


    “金大文人,你也有份哦,怎么,你也要以身相许么?”


    说着把苹果递过去,金文焕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憨憨一笑,踹进口袋里。


    同组的戴黛看在眼里,语调格外夸张道:“怎么都有,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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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费琼斯没有么?”


    赵必珲因为听到他的名字有点心惊,小小地腹诽了一下,还是笑着回:“都有”。


    把那颗精心装饰过的苹果轻轻放在他干干净净的书桌上。


    他还未抬头便被秦歌王夺过去,和戴黛一起研究起来。


    戴黛笑着调侃:“这颗好像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呢。”


    赵必珲笑得有些不自然,从未觉得调动嘴角肌肉弯出弧度如此疲倦,胸腔中悄悄叹出一口气。


    费琼斯却伸出手,声音低沉平静:“这是她送给我的,请还给我。”


    同组人已经见惯他这幅古怪的样子,不以为奇,便都说:“看看怎么了。”


    秦歌王已将自己那颗拆开,大口啃起来,也顺手拆开了赵必珲精心塑造多时的花团锦簇的那颗苹果。


    她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送出去就是他的了,他爱怎么对待怎么对待,送人也好扔掉也好,摔在地上踩得稀烂也好,都管不着!


    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给本组每个人都送了一份苹果加德芙。


    冯宛粲一直低头和数学题较量,被打得昏头转向,一抬眼看见赵必珲的礼物,咧嘴一笑:“怎么我还有呢?我不爱吃苹果,不如请我看电影。”


    赵必珲一把抢过来,没好气:“不爱吃别吃。”


    冯宛粲立马皱眉,见到她面有怒容,也反击:“又在哪碰壁了?把气撒我身上,神经病。”


    那时她们都年轻气盛,加上浮躁嘈杂的压抑环境,拌嘴并不少见,但大多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次却让赵必珲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眼眶登时红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为一场自作多情患得患失,竟然莫名其妙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发脾气!


    这样的自己差劲透顶,失败透顶,恨不得立刻马上现在,消失!


    让那些愧疚后悔羞耻不甘也一并,烟消云散!


    冯宛粲本以为和平常一样的互损,却瞅见赵必珲眼鼻泛红,正欲开口,却见到韩余朗不顾上课铃已响大摇大摆穿过半个教室过来。


    赵必珲正暗自神伤,被人一拍肩膀,脑中比神经更快传递来一个念头:


    是他是他发现了我的暗示他来回应我了我哭得难看么这样可以面对他么。


    但仰起脸却是韩余朗,顿时失落,脱口而出一句鼻音很重的:“咋了?”


    韩余朗见到她眼眶泛红,有些诧异,顿时旺盛的自信让他脑补出:眼前这个小有姿色的女生如何对自己钟情,却因为自卑不敢倾诉。脸上也不由得泛起得意的笑容。


    他掏出一包费列罗:“回礼嘛。”


    赵必珲也不客气,一把收下。


    冯宛粲抿着嘴看着这一切,忽然被韩余朗搭讪:“怎么你不送我么?”


    冯宛粲毫不客气咬牙讥刺:“没见过比你更自恋的,我送你坨屎要不要,呸。”


    韩余朗也不脸红,只潇洒地嘿嘿一笑。


    后来那包费列罗在当晚最后一节课上当做道歉礼物给了冯宛粲,被她风卷残云瞬间消灭。


    后来她忘记了雪花的剪法,忘记了怎么写爱丽丝的英语日译,忘记了那张不存在的电影票,也没有再问过他,一切像是没发生过一般。


    不过的确从零花钱里省出了电影票请冯宛粲看那部战争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