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在山上两个月，那是她离它最近的一次。


    江景鸢回顾分析着，自己那时究竟做到了什么条件才能见到它。


    “我那时是什么感觉？”


    江景鸢依靠在椅背上，心里自问。


    江景鸢深深回忆着，“我那时很……轻松？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它，甚至根本没有想到它……”


    “越是不在乎，越是能见到它吗？”江景鸢心中发问，又试着回答，“这就是执念的阻碍吗？不能太刻意，要轻松遗忘？”


    忽然，脑海中响起一声轻叹，“你太依赖头脑了。”


    江景鸢一顿，看向那声音，静静等待解答。


    祂道：“为什么有执念？是谁有执念？执念是什么在执着？”一顿，又道：“是头脑有了执念。而你竟然试图用头脑来摒弃执念？”


    江景鸢恍然大悟。


    随即，她又有些懊悔道：“我习惯了。有些时候，想法都已经出现了许久许久，而我仍然没有察觉到想法的存在。”再道：“我有试着持续觉察，但很快，很快我就忘了觉察、再次专注地投入想法中。”


    “不用懊恼，没什么，不用太紧张。”祂安慰道，“你从前太多年都在依靠思考行事，不要苛责自己，你压力太大了。”


    江景鸢问：“可很多时候我好像不思考不行，就比如方才思考要如何能再次见到它、和它长久地待在一起，不思考，我又怎么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呢？”


    “不是不思考，是看着思考地思考。”祂说，“聆听灵感的声音，抓住灵感。”


    “抓住灵感……”江景鸢呢喃一句。


    祂提醒道：“会思考‘顺应灵感，一切都是好的，难道是别人提出不好的要求，我也要去答应吗？’的问题的人，其实还不知道什么是灵感，也暂时没有分辨能力。”


    “我从前也不知道，甚至并不看好，我从前觉得还不如我自己思考来得全面清晰。”江景鸢说，“后来一次又一次就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了。”


    “它会一次又一次阻碍你无法到达、再反复告诉你你有更好的选择。但能不能抓住，还是看自己。”江景鸢说，“我难以描述。在我看来，感知到它的时候就知道感知到它了……非得说的话，促使人感知到平和喜乐的才是人要顺应的灵感。”


    脑海中的声音“嗯”了一下，道：“不清晰、没能及时抓住，这没什么，它会越来越清晰。”


    江景鸢一顿，好像明白了什么，道：“所以看着一切，是不是也更容易及时抓住灵感？”


    祂“嗯”了声。


    江景鸢安静一阵，猛地想起了什么，问：“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见到它、与它长久？”


    “你已经知道了。”祂说。


    江景鸢一愣，“我，我……”话语慢慢顿住，是了，她已经知道了。


    江景鸢果断丢开手里的书，起身，回去修炼。


    …………


    白日，宫殿。


    江景渐、容也烬等在那里，殿内还有一个陌生人在与他们交谈。


    江景鸢走上前。


    江景渐和容也烬转头看来，浅笑着一点头纷纷说道：“我们为你寻了一位师父来。”抬手示意一下旁边的陌生人。


    什、什么？江景鸢愣怔，张开嘴就要疑问。


    忽然，那个陌生人已然转身走来，站在自己面前，颀长身影挡住了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江景鸢后退一步，转身避开他、要去找江景渐他们。


    那个人却是拦住她，笑着道：“长生殿下，臣简单教导您一二，我们就开始拜师。”


    拜师？什么人都不知道，拜什么师？！江景鸢当即要拒绝：“不……”


    一顿，她忽然又想到，这是江景渐他们找来的人，江景渐他们一定会精挑细选的。更何况，人再差顶多是学不到东西，也没什么损失……


    江景鸢犹豫了一瞬，随即眼神又坚定，开口要喊江景渐他们。


    ——反正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也要了解清楚，哪里有什么都不知道、说拜师就拜师的？


    简直糊涂！


    江景渐你是要成昏君了吗？！


    江景鸢不悦心想。


    “世间万物，有上有下，有高有低，有尊有卑，有好有坏……”


    然而，面前之人已然出声教导。


    “什么？”江景鸢像是浑浑噩噩的人猛然惊醒，心惊胆战地心想，“不对，不对，世间万物怎么会有高有低、有好有……”


    江景鸢心念瞬间止住。


    面前，男人整张脸笼罩在清蒙阴影中笑。


    灰蒙中，他一双银灰色眼眸正正盯着她——不知是银灰色眼眸本就寒凉冰冷，还是他神色冰冷。


    好像位于冰天雪地之中一般，四周呼啸的寒风飘雪冰得她一颗心疯狂打颤。


    男人说完便停下，盯着她……让她跟着念。


    她不要念！


    她要走！


    可江景鸢整个人僵在原地，巨大、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动弹不得。


    男人微笑着盯着她，让她跟着念。


    江景鸢脑子一片空白，再也控制不住，沙哑着嗓子跟着念：“世间，万物……有上，有下，有高有，低……”


    “好！”


    面前之人笑着点头赞许。


    几乎是同时，被他挡住的不远处，响起一阵鼓励赞许的抚掌声。


    “行了拜师礼，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跟着我一同修行……”


    刷啦——眼前景象疾速变化，那个陌生人坐在椅子上对着她说。


    “殿下，茶。”


    耳边有人低声提醒。


    江景鸢猛地回神，下意识转头，手里就被推来了一杯温热茶水。


    江景鸢愣愣地捧着茶。


    她整个人微不可察打着颤，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


    “咚！”“啪——”


    茶杯骤然脱手，砸在地上摔成几瓣，温热茶水泼洒一地。


    “哈……”


    江景鸢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她边心口一下一下剧烈起伏着，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漆黑才薄成昏暗，有微光在窗外。


    是，是梦。


    江景鸢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江景鸢随即不安心想，“真的……只是梦吗？”


    江景鸢思考一阵，想：“是梦，积压的情绪反扑。”


    还好还好……她又松了口气，喉间吞咽一下，手上抓了抓被子，慢慢翻身要继续入眠。


    忽然，头顶左上方响起一阵呼吸声，连绵平缓。


    江景鸢翻身的动作瞬间僵住。


    慢慢地，她又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躺平了，一动不动。


    她眨了眨眼眸，视野里满片的昏暗近乎漆黑，让她不由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睁着眼睛……


    听着那几乎贴在头顶响起的呼吸声，江景鸢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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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住呼吸。呼吸声轻柔匀缓，薄薄的，仍然萦绕耳畔。


    呼——吸——


    巨大的心跳声骤然接替进呼吸声。


    扑通扑通、砰砰砰，呼——吸——扑通扑通、砰砰砰——


    山上略显寒凉，此时她却觉得四周闷热非常。


    突如其来的惊骇会吓得人反击或逃跑，浅薄又缓慢的惊惧竟反倒让她一动也不敢动。


    顶着一种耳边随时可能响起阴森森说话声的恐惧，江景鸢忽然记起先前与笙凉的谈话，喉间顿时又吞咽一下，手上攥紧，浑身绷紧、蓄势待发。


    “沙沙……”头发枕头摩擦声炸响耳边，她猛地扭头看去。


    灰黑昏暗，隐约见，一道人影侧躺！！


    红衣，披头散发，背对着她，中间大概离了一个人的空间！


    这是谁啊！！


    江景鸢几乎吓得心脏骤停。


    心跳漏了一拍，又“砰砰砰”狂跳，江景鸢放在被子下的右手蓄力，鼓起勇气张开嘴——


    “笙凉！！！”


    “笙凉笙凉笙凉——笙凉！！！”


    江景鸢骤然发出震天大叫，一边呼喊着笙凉，一边猛地起身抱紧被子疯狂向右退去。


    “笙凉！快回来！！”


    “我在这里啊。”


    熟悉的空灵稚嫩声音响起在身侧，江景鸢瞬间喜极而泣，朝着声音响起方向看去，“笙凉你回……”


    那里，侧躺的红衣人影背对着她，散乱厚重的头发缝隙间有红光闪烁。


    那是一只眼睛，一双眼睛，一张脸。那个人背对着她，那张脸隐匿在厚重头发里、对着她慢慢咧开了猩红的嘴，说：


    “我在这里啊。”


    嗓音空灵稚嫩，熟悉万分。


    江景鸢两眼一黑。


    但是同时，她右手手背到手臂上一阵刺痛！


    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出一道道红到发黑的纹路，勾勒出一条蜿蜒游弋的似龙似蛇的动物……


    它缓缓张开了嘴。


    “轰！！！”


    血红锁链骤然撕开灰黑，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铺天盖地刺向前方那诡异的红衣人影！


    “轰！！”“砰砰砰！！”


    又是阵阵巨响骤然响起在四周。


    江景鸢死死盯着前方。


    “你要拆家啊！！！”


    愤怒的空灵稚嫩嗓音瞬间响彻云霄。


    腥热之风呼啸在脸上，腥臭又香腻，紧接着，“啪！”一个热腾腾的厚重之物打在她脸上。


    江景鸢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张愤怒无比的狐狸脸。


    笙凉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揪着她的衣领，火冒三丈地对着她怒喝道：“我就一会儿没注意你，你就要拆家是不是？！！”


    “笙凉……”江景鸢忍不住感动欣喜地眼泪汪汪。


    下一瞬，她扭头干呕一声，痛苦尖叫道，“笙凉你这个臭狐狸，你的爪子怎么这个味啊！”


    笙凉瞬间收回爪子，脸上腾地红了，又气又羞地大叫道：“你住着我的屋、吃着我的饭，还拆我的家，你竟然敢说我的爪子臭！！！”


    笙凉又狠狠将她揪起来，叫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人，你立马给我滚下山去！”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啊啊啊——”


    江景鸢嚎叫着推开它，不管不顾冲向屋外。


    然而，屋外是雪夜。


    江景鸢在雪中猛地刹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