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刚微亮，雪地山林间，那一身简单米白长袍的少女就已经走出竹木屋。


    屋外，红毛狐狸从溪水边走回来，抬眼望见，惊愕地嘴巴大张，满眼不敢置信，呆滞好半晌，才慢慢说：“今天有事吗？今天没事啊。你今天竟然起这么早……”


    一顿，它好似想到了什么，扭头一望天，顿时恍然大悟，又看向江景鸢，神色淡定平静，说：“你看错天色了，现在是清晨，还没到下午晚上，你再回去睡大觉吧。”


    江景鸢洗漱完，闻言，瞅了它一眼，说：“我知道是早上，我就是起来了。”


    笙凉张着嘴巴愣住了。


    片刻，它皱着眉，一副费劲回忆的模样，问：“今天有什么事情吗？我忘了？”


    “没事。”江景鸢说，“我就是这阵子容易醒，方才又出了些状况。”


    小狐狸看向她，眼神示意她细说。


    江景鸢顿了下，走到摇椅边坐下，神色沉凝，半晌没有言语。笙凉边等着，边走来走去忙活。


    忽然，江景鸢终于说：“不能确定具体什么时辰……”


    夜里，她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不对劲，骤然清醒。她明确感知到自己平躺在无边黑暗中，同时，她也平躺在竹木屋中、四肢发麻。


    无边的黑暗中，她整个意识人形疾速震动，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在……疯狂跳动？


    “我讲述不清晰，过去了一阵，我也记不清。”江景鸢申明道，“那种感觉并不好，虽说持续许久，但是一段一段的。”


    其中最为记忆犹新的是，她脑袋一阵发涨发痛，同时仿佛又有劲风吹过脸面。


    她本是悬浮。


    忽然，她想试着上升看看，心念一动，整个人就瞬间以一种一动不动平躺的姿态，往脸朝向的天上，疾速上升。


    很快，就连她都以为自己要飘出躯壳之时。


    “可是没有。”


    江景鸢说，“我升到接近躯壳边缘的位置时，那种突破劲风、头脑发涨生痛的感觉更重更急了。可瞬间，我没有感觉到我下降或是什么，我只感觉到我一动不动就变回到了躯壳中心。”


    笙凉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满脸莫名其妙，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也不懂，只是和你说说，免得我之后忘了会不舍。”江景鸢神色平淡地说。


    她说：“我想到的，一是我那时飞速上升却没有突破躯壳有些奇怪，二是……昨夜我可能有过三五次这番经历，进入这种状态的方法是……”


    笙凉有些兴趣，看过去。


    江景鸢抿抿嘴，沉吟一阵，努力形容道：“一个自行层层削弱不安执念的虚幻漩涡。”


    “啊？”笙凉呆了下。


    江景鸢摇头，“漩涡就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我面前，在我半梦半醒间自行运转，然后我进入那种状态，感到微弱不适，就清醒过来了，在黑暗中试着往上升。”


    “为什么会想上升？”笙凉忽然问。


    江景鸢沉默了一瞬，表情复杂古怪，说：“下意识……？遇到这种事，就是刻板地只想到往上升？”


    她根本没有想到下降和到处逛逛，下意识就觉得上升是最好？


    笙凉：“……”


    “莫名其妙。”狐狸失望，忙活去。


    …………


    江景鸢望天望地，又困又难以入眠，迷迷糊糊想了一天，终于又熬到夜幕降临。


    江景鸢钻回被窝，闭上眼睛。


    片刻……江景鸢猛地睁开眼睛，她睡不着！


    昏暗中，江景鸢绝望侧躺，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最后闭上眼睛，思绪杂念纷飞。


    她没有再刻意控制着杂念，反倒任由自己跟着思绪跑，试图以这种方式让自己缓缓睡去。


    思绪纷乱，几乎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和分辨其中内容。


    杂念充斥了整个头脑，她没有丝毫要睡去的预兆。


    忽然，巨大嗡声炸响。


    江景鸢猛地一惊，张望四周，这才惊慌地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又陷入了无边黑暗。


    “嗡嗡嗡、嗡嗡嗡——”


    巨大嗡声持续炸响，好似就是响起在她头脑周围，大声，但久久节奏平缓、没有变化。


    太近了，吵得她脑袋不适，隐隐有些痛。


    江景鸢一边忍耐着，一边不禁心惊胆战——她最开始那一次奇迹旅行是发生在她发呆、但脑子空空的时候，她就以为唯有那种状态才能做到如此，根本没料到方才自己那么多杂念，竟然还能进入这片“嗡嗡嗡”的黑暗。


    江景鸢想不明白，也一时半会没心力去想这个问题。


    她只是分外难耐地听着那巨大的嗡声，嗡声震得她头疼……


    可过了片刻，“嗡嗡嗡”不停，黑暗也一片平静。


    “怎么回事？！”江景鸢心脏砰砰砰狂跳，丝丝惶恐骤然席卷全身。她慌了，听着嗡声忍着心慌，试图让黑暗改变。


    然而她急促地试了三两下，黑暗不动，嗡鸣声巨大，她忽然想到自己要离开，头痛之余竟蓦然有些崩溃想哭。


    巨大惶恐顷刻间淹没她。


    她不去了！


    她哪里都不去了，她要回去！


    江景鸢在黑暗中挣扎，要脱离黑暗。然而又只是三两下，她想：“不行，好不容易再次等到这样的机会，这一次怎么也得看明白。”


    她这一次比上次冷静了些许，还能冷静回想修炼之法。


    于是，江景鸢一下一下试图让心中的恐惧消失，又开始想让黑暗改变。


    一会儿要改变，一会儿又恐惧地想退出黑暗回去，她卡在了黑暗中，落不了地，也见不到更多的景象。


    江景鸢心弦再次崩了，她又头痛又心慌地恐惧心想，她不要再管什么相不相的了，她不管了，她要回去！


    让她回去！


    她在黑暗中疯狂挣扎，疯狂要感知自己在竹木屋中的躯壳！


    终于，她感知到了自己的手，几乎是瞬间，她手上慌张摸索一番，触碰到了熟悉的被褥，霎时心安了、冷静了。


    江景鸢在黑暗中深呼吸，轻松了，听着嗡鸣声，再试着将黑暗改变，她又想再见识一下奇异了……


    她就像是位于黑暗和竹木屋之间，摇摇晃晃、左右倒来倒去。


    忽然，黑暗深处一股强大吸力猛地将她整个人拽过去。


    她如同身处风暴漩涡中，整个人疾速旋转、旋转。而她看到的黑暗却是平静依旧，没有涌现丝毫异样，没有丝毫波澜。


    但江景鸢是安心了，黑暗终于动了。


    她被甩进黑暗深处吸力中心。


    骤然，嗡鸣声消失，蔓延无边的黑暗变成了闭眼时的薄薄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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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江景鸢侧躺在床上被窝里，手里攥着被子一角。


    江景鸢愣了下，浅薄的脑袋不适中，她睁开眼，昏暗中有月光洒进窗棂。


    她失败了？！


    江景鸢心神剧震。


    不敢置信之后，江景鸢又后悔失落地明白了，她方才太恐慌了。


    方才她非得先触碰到熟悉的被褥质感，才能安心地去专注黑暗，这本就是一种抵触。


    “还有……”江景鸢下意识对比思考起来，“上一次，那嗡鸣声虽然也大声，但我好像记得，是在后上方的不远处响起的，不会让脑袋这么不适。而这一次，嗡鸣声笼罩在头脑周围，震得头脑发疼。”


    这两者不同的原因是什么？


    杂念吗？她不知道，只隐约觉得大概不是因为这个。


    江景鸢想不明白。


    她翻了个身，平躺，闭上眼睛再次任由思绪纷飞、让自己进入发呆状态。


    她想不明白、不知道，那就再试一试！


    江景鸢呼吸一点一点平缓……


    高大繁盛的古老深林中，绿意盎然，大片大片厚厚的翠绿青苔。


    算是平缓的山坡上，古树盘根错节、姿态几乎贴地又生长向天，灰褐近黑的树干几乎被亮绿青苔爬满。


    阳光洒下，树林间还算明亮。


    江景鸢和人一起走向上坡，前方的人伸手递给她一块有明显颗粒的斑驳青铜手环，说：“你测一测看。”


    江景鸢接来，戴在自己右手腕，垂眸一看，略有些心惊，说：“这是，有？”


    她抬着右手，左右晃了晃，又道：“这边也有一个。”


    前方人沉吟般“嗯”一声，又递给她一只斑驳青铜开口圆环。江景鸢也接来，还未戴在手上，就已经感知到了答案。


    那人停下脚步，回身牵引了她上坡，说：


    “有众生跟着你，众生也很想和你一起修行啊……”


    江景鸢心中莫名平和，惊慌消失，竟然反倒生出一股欣喜。一个两个，她会难以遏制地惊慌，可一片……她竟然莫名放松了，觉得没什么。


    江景鸢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这没什么的……


    个什么玩意儿啊！！！


    江景鸢猛地睁开眼，瞳孔颤抖，月光被遮挡，眼前一片浓稠漆黑。


    她冷汗涔涔倒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什么叫“有众生跟着你”？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一定不会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江景鸢两眼一黑。


    她满心惊恐，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此时是放松还是紧绷。


    突然，黑暗中好似有手伸出一根指头，戳了下她后颈，随着那感觉中的力道，她后颈那一片猛地弹跳了一下。


    江景鸢瞬间僵住。


    紧接着，她感知到，自己左腰处也有一块急促弹跳了一下。


    江景鸢几乎要晕厥过去！


    恐惧弹跳心头，江景鸢盯着前方黑暗，望眼欲穿，期盼隔壁的笙凉能和自己心灵感应一下、来救自己。


    好半晌，江景鸢不得不接受现实了，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手一拂点燃灯火，头也不回冲出房间。


    她飞奔到隔壁，“扑通！”整个人如鱼入水般，猛然钻进小狐狸的被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