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作品:《撷春枝:替嫁家婢青云路

    “母亲记挂着嫂嫂病体初愈,理家又辛苦,唤我送些安神的香药过来,帮嫂嫂都分好,也好向您请安。”


    陆雁少跟柳枝独自相对,尚有些拘谨,被她这话夸得耳根微红,颔首称是,伸手帮柳枝分香药。


    “什么请安不请安,嫂嫂屋里不讲究那些虚礼。”


    柳枝看看陆雁身后,笑问了一句。


    “也是奇了,钺哥儿他们竟没跟着你?”


    她知道何氏一定要留两个哥儿在屋中问话,才故意掐算了时候要陆雁此时过来的。


    “是,母亲叫弟弟们留在房中读书,放了我出来走动。”


    陆雁正挨着凳子边儿坐了,抬眼瞧这位新入府不久的堂嫂,指尖拂过香药格子,从周姨娘手中接过银柄药匙,先舀柏子香,三浅一深地装入鹧鸪斑建盏。


    “嫂嫂,这柏香醒神,晨起用为佳,雁儿已注在建盏上。”


    她又用素帕托着梅花香丸滚入青瓷豆,帮柳枝备好云母片,又在一侧注上“需隔火空熏”。


    小人儿分香如行云流水,柳枝支下巴瞧着,心生喜欢,跟她又寒暄了一阵。


    待龙脑冰片也在琉璃盘上融落,香药都分好,柳枝才盈盈开口笑道。


    “那两个皮猴儿没粘着你倒好了,咱们也说说闺中话,”


    “姑娘太太且坐,妾去瞧瞧明儿要挂的帐幔。”


    未等陆雁应下,周姨娘听着这话,帮俩人满上茶,取了成衣铺的单据,温然一笑,带着几个丫鬟退了出去。


    柳枝牵了陆雁的手,朝人一笑。


    不笑不要紧,她这么一笑,竟把陆雁惊得指头一颤,腕上玉镯“叮”地撞上香盒。


    她这嫂嫂,要同她说什么?是母亲托了嫂嫂给她说亲么?


    伯府是不是出事了?


    陆雁心下一惊,却仍强笑着。


    “嫂......嫂嫂这是?”


    其实陆雁在何家跟陆家都算受礼遇,何氏待她这个庶出的长女虽没有多亲厚,也并无薄待,甚至用度上还会额外贴补。


    只是,她自知身份尴尬,所以从不敢掐尖冒头。


    陆雁明白,她身为生母早亡,幼年丧父的庶长女,后头还有两个嫡出的弟弟,这辈子应当也就是给弟弟铺路的命了。


    冀州的学孰里头,多得是早早许了人家的姑娘。


    她们一到年纪,就依着父兄亲族,成了别家妇,跟学堂再没什么关系了。


    不管什么出身,能在学孰读到十五六的女儿,实在不多;能报名科考的,更是少之又少。


    陆雁还不到十二,却怕得厉害。


    她不想科考,却更不想被早早说了人家,到另一个陌生宅院里头了此残生。


    平心而论,她知道自己的嫡母何氏从来都不偏不倚,客居的何家也拿她掌珠似的待。


    陆府对她的娇宠更不似作假,但她就是怕得厉害。


    满直隶的高门中,没一个庶女能有她这等的好境遇,陆雁知道,自己应当知足的。


    可她书读越多,就越心慌。


    前朝户部侍郎为了平盐案,能将庶女充作瘦马送与巡盐御史;广德长公主用十二个识文断字的婢女换了波斯商队的通行权;就在前几年,战事吃紧,保定府某参将为求粮草,轻易将亲妹送与漕帮当家做了白日妾。


    这些女儿家都没有名姓,只是礼单上的“红妆若干”,如她刚分装的香药般,被称斤算两。


    今年中秋,她被这样看重,是不是,终身将定了?


    按理说,她还不到出阁的年纪,但是......


    陆雁不是不知道,有的贵胄,专喜欢养身量未开的姑娘。


    弟弟们会舍不得她吗?她走了,他们还是伯府嫡子,照样会有其他丫鬟女侍伺候他们,自己这个姐姐,跟买来的丫鬟其实没什么两样。


    退一万步讲,就算两个哥儿不舍得她,又有什么用呢。


    她是不是得向几家证明,自己还有用,留着自己能给家里换来更好的前程?


    “叫你过来,主要为的是试衣裳,明儿中秋宴上,嫂嫂可等着你出风头呢。”


    陆雁听了这话,越发笃定了猜想,闭了闭眼,声儿都是抖的。


    她余光扫向屋中的精致衣衫,讲究头面,更是几不可察地一个哆嗦。


    “嫂嫂抬举雁儿了......雁儿无徳,怎好过分夺目。”


    满室罗衣都被映成了待价而沽的货架,她指头划过柳枝递来的大红披帛,丝绸凉意如蛇窜进指缝——多像邻家阿姐出阁时,喜婆往她腕上缠的卖身红绸。


    “小姑娘家家,不用成天那么素净,那些个首饰衣裳都拢在箱笼里,等着落灰,岂不可惜?”


    柳枝以为她害羞,抚过陆雁发髻,细细打量她模样,眼里直放光。


    “哎呀真好......”


    他们雁儿可得打扮好了,叫京中的贵女都看着,裁月阁的生意不得好上加好,真不错。


    柳枝这直白眼神看过来,陆雁更怕了,掌心也渗出细汗。


    她知道自己有几分颜色,故意衣饰从简,卡着宗室贵女的边儿打扮,恨不得丢进人堆里叫人瞧不见才好。


    “你这丫头,瞎想什么呢?”


    柳枝忽地凑近,捏住陆雁发中的排簪,指尖一挑,两粒滚圆的米珠咕噜噜滚进小香盒里。


    她咔哒一声合上铜扣,给陆雁搂在怀里,爽朗一笑。


    “三婶子就你一个闺女,哪有不疼惜的道理。”


    “是人必然有人心,我们就算为着你泉下的爹娘,也得叫你过得顺心才行。”


    柳枝不比话里有话的贵眷,话说得直,陆雁听着,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陆雁没来得及应,一条月华裙罩下。


    冰蚕丝贴着肌肤滑落,激得她本能转了个圈儿。


    裙摆旋开,银丝绣成的烟雨图次第舒展,玉片相击,恍如将江南烟雨裁作霓裳。


    柳枝又拉着她披上中秋主祭的雪缎袍,那广袖裁成鹤翼弧度,陆雁轻抚衣衫,一时看愣了,眼眶微红。


    “你看,周姐姐她们手艺多巧,这衣裳专为你裁了有月余呢。”


    柳枝将那坠着鲛珠的重瓣玉莲冠给她戴好,丝绦垂肩,流苏轻晃,将陆雁眉心胭脂红衬出琉璃光泽。


    柳枝扳过陆雁肩膀,叫她对着穿衣镜。


    镜中人被一袭仙衣衬得眉目如洗,裙裾漾着涟漪,玉冠鸦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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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月宫下凡的仙子,不染纤尘。


    “瞧瞧,这姿容,这才学,合该是伯府的明珠,岂能随便许人?”


    柳枝击掌大笑,又给她鬓边添了两朵纤薄剔透的碧色珠花。


    跟着洛晚荷等人久了,她也渐渐懂得怎么妆扮,瞧着陆雁,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雁儿,当三婶儿为甚要送你去何家,你想一想,若真想把你卖了给弟弟们铺路,又何苦如此教养你?”


    陆雁睫羽轻颤,薰笼暖意漫上鼻尖,心里却安定许多。


    柳枝的话“咔哒”一声拧开她不少喉间郁气,从前点点涌上心间,竟叫她鼻翼泛酸。


    自她开蒙起,嫡母就为她寻了不少名家碑帖临摹,教得她一手好字;去岁何家太夫人大殡,又特命她誊录经卷,要她在何府理事;何府表舅要用的《九章算术注》,嘱咐她亲笔誊录批注,今岁堂兄陆钊升迁,是她绘长卷做贺礼,连堂姐陆柔清查火器营的账目,也把她带在一边......


    “伯府、何家精心教养你,确有所图,我送你衣裳打扮你,也为的是自个儿的生意,这一点你想得不错。”


    柳枝干脆把话摊开了,陆雁听着这话,紧绷的心弦却骤然一松。


    “你嫂子是做生意的俗人,不懂大道理,但有一样很是清楚——那就是雁儿你手里的筹码,已很多了,足够你挣出一条自己的出路,这其实是很大的福分。”


    柳枝这话说得没错,天下贫苦人甚众,女儿家身不由己的又何其多,这些境遇,放在贫家女眼中,怕是想都不敢想的洪福。


    “雁儿,你还小,现在可要借着旁人的力爬得高些,别浪费了。”


    陆雁瞧着镜中如水墨点染的影儿,眼中起了水雾,手却攥得死紧。


    这份福气,她不仅得攥住了,还要散出去。


    她生在高门,知书识礼,怎好再顾影自怜。


    陆雁深吸了一口气,回眸向柳枝扬起个极明媚的笑,捻起妆台上的玉镯,在腕间比了比,应道。


    “雁儿多谢嫂嫂开解,明日宴上,雁儿定要做最夺目的那个,不损伯府的名声。”


    柳枝见陆雁笑开,心中石头落地,挠了挠头,才发觉自己刚刚好像吹得有点过了。


    哄陆雁的话,她自己也拿不准,陆钊等人人性如何,她刚来半年不到,哪里摸得透,不过嘛......


    就算她真错估了陆钊他们的人性,陆雁得被迫嫁人,以她的能耐,帮陆雁逃个婚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逃婚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


    她胸口一拍,又朝陆雁咧嘴。


    “到时候你要过得不如意,给嫂子来信,嫂子过去把你捞回家!”


    陆雁怕了这许多年,头一次听着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一时瞧着自己镜中的影儿,脸上止不住地笑。


    “好......好,雁儿往后若赖上嫂嫂,您可别嫌我累赘。”


    “夫人!挑衣裳可别少了我的,我才换了新袄子呢!”


    她们这边刚试好衣裳没多久,就听着院外莺啼清脆,随风递进屋里。


    原是灶上忙完的蒲稍儿拎着裙摆,登登跑进了屋,身后周姨娘紧着追,也没赶上她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