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作品:《新婚手札》 第六十章
隔天吃过早饭,孟向珩便带上季清叙熬夜写的信,前往大宅。
临出门前,季清叙化身把孩子送考的家长,站在玄关跟孟向珩殷殷叮嘱:“你一定要好好跟爷爷说,千万别把他气得连我的信都不想看了。而且爷爷身体不大好,那天从茶楼出来我就很后怕,担心刺激到爷爷……你今天去,千万要当心。”
孟向珩听笑:“你当我没分寸么?”
他说着,扭了扭她的脸,又微微正色,“倒是你,等下去找你妹妹,别太上头太动气。”
像是要与他并肩作战,在孟向珩决定了今天去找爷爷谈谈后,季清叙很快也决定同一天去找妹妹把话都说清楚。
这会听孟向珩嘱咐,季清叙挽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没分寸的。”
“好。”
孟向珩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便率先进了电梯。
季清叙则倚在门口,看电梯开始下降,才折回门内,去房间换衣打扮,准备约妹妹出来见面。
孟向珩一路搭电梯到地库,上车后,便径直开往大宅。
进门时,奶奶刚侍弄完她那些花草,从花房回来。
见他这么早过来,奶奶很是好奇:“也没到午饭时间呀。”
又往他身后瞧了瞧,“就你一个呀,清叙没来?”
孟向珩笑了笑:“嗯,今天不是来蹭饭的,就没叫她一起。”
芳姨这时拿来湿毛巾,付英惠接过后,一边擦手,一边往沙发走去:“来找你爷爷述职?这老头子,早跟他说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别管公司那些事了,你做得比你爸当年都好了,老头子还要在那‘垂帘听政’。”
孟向珩没说是或不是,岔开话题问了句:“知意呢?”
付英惠坐到沙发,说:“一早就去她店里了。自从开了这个店,我就没见她有过双休日,也不怕把身体熬坏。”
孟向珩接过芳姨拿来的茶碗,躬身递到奶奶手边,笑着说:“她是没有双休日,但时间自由,可以在其他日子休息。而且忙归忙累归累,她自己高兴得很,说是今年底明年初还要再开几个分店。”
付英惠接过茶碗,闻言也笑了:“是啊,也挺好。你们都事业有成,我们几个老的看了也高兴。”
孟向珩笑着应了声“是”,继续陪奶奶闲聊一会,便起身去找爷爷了。
爷爷照例在一楼书房泡着。
书房宽阔,一扇落地大玻璃窗正对别墅后花园,视野开阔,光线也充足。
孟向珩进书房时,爷爷正坐着轮椅在窗下晒太阳,一旁男护工坐在椅子上,低声给他朗读财经报纸上的新闻。
见孟向珩进来,爷爷抬了抬手,示意护工先出去。
护工会意,收起报纸起身往外走,把门轻轻带上了。
“来得还挺快,我还当你要过几天才来找我。”老爷子抬眼看他,说道。
孟向珩将护工坐过的那张椅子搬过来,挪到爷爷对面,一边往下坐,一边若无其事地笑着:“这种事哪里能耽搁?婚礼就剩不到两个月了,这时出了岔子,我能不赶紧来找您么?要是耽误了婚礼可怎么办?”
他三言两语就讲清了来意,虽然意料之中,但孟洛庚还是有点被气到,当即哼了声。
“你少跟我东扯西扯,反正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孟向珩道:“爷爷,您怎么还越老越小了?你这是任性。”
他望着爷爷的眼睛,语气的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您也不想想,都到这个地步了,您站出来反对。人都是有叛逆心的,别说我现在跟清叙两人好得就像一个人,就算我现在跟她感情泛泛,被您这么一刺激,也得自动代入罗密欧朱丽叶那套了。为了爱情与全世界为敌带来的成就感和多巴胺分泌,可不是生活中其他事情能比得上的。”
说到这里,他嘴角弧度渐渐敛去,无论眼神和语气都带上了几分犀利,“当年小表叔铁了心要放弃一切与表婶私奔,不也有这部分原因么?”
孟洛庚拿手指他,压低声:“你在威胁我,别以为我老糊涂了听不出来。”
孟向珩只说:“爷爷,我哪是威胁你?我要真想威胁你,今天我就带着辞呈一起来了。可我知道您希望孟氏鸿宇得以延续其荣光的心,更知道鸿宇不止有您的心血,还有爸妈的,现在也有了我的。”
“无论我当初接手鸿宇是不是被迫,但最终的结果也是接手了,并且做好了。落子无悔是您从小教导我的,所以,我不能拿舍弃鸿宇来威胁您,更不可能做出与小表叔一样的事。我以为这一点我在当初告知您领证的事时,就已经讲得很清楚,您也已经全都明白了。”
孟洛庚沉默,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片晌,他沉声开口:“我担心的是你这儿出问题么?我担心的是那孩子!”
孟向珩坦然回视着爷爷,不疾不徐道:“所以您背着我把人叫过去敲打,想跟那些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让她自己编个理由,自己离开我……爷爷,正好我有个朋友最近在投资短剧,干脆我让他聘您去做编剧得了。”
孟洛庚听出孙子调侃,拿起横放在腿上的收缩拐杖,不舍得真往孙子身上招呼,佯装着在他坐的椅子腿上打了两下。
“我看你才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打完难免气喘吁吁,老爷子一脸倔强地将拐杖往地上一杵,两手握着拐杖手柄。
孟向珩等他气顺了才继续说下去:“您峥嵘半生最会看人。之前清叙虽然跟我一起来过几次大宅,但除了日常问候,您跟她也没怎么私下相处过,所以对她算不上了解;但前天您单独把人叫去聊过了,应该能摸清她真实脾性了。您真的到现在还觉得,她是表婶那样柔弱可欺,任由家里人胡闹的人?”
听到“柔弱可欺”四字,孟洛庚也不知怎的,忽然笑了下,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他立马低嗽了一声,说道:“强势能干,再配上那样一个家庭,才更可怕。谁知道她今后会不会跟她父母妹妹站到一头,毕竟那是血亲。”
孟向珩嗤笑了声:“您当她傻吗?会回头去找对她没有半分真心的所谓血亲。”
孟洛庚说:“人活到后面,很难与孤独对抗。血脉相连的家人会成为一个人抵御孤独的首选,即便有再多嫌隙。”
“但她不会,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甚至她强大到足以抵御人生的孤独。而且,今后我,或许还有我和她的孩子,才会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孟洛庚蓦地一滞,定定望向坐在对面的孩子,大脑有好一会凝滞的空白。
过了会,他才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空白源于何处。
源于他其实从未真正考虑过,他与身边孩子们的最终走向是分离。
无论是猝不及防如他儿子儿媳那般,还是按部就班如现在尚还环绕膝下的孙子孙女这样,最终他与他们的结局都是分离。
一代一代地相聚,一代一代地分离。
孟洛庚出神地望向窗外暖阳,忽然有种浑身力量都被卸去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好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过去所有峥嵘都在淡退,他就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同夫人一起,笑着同年轻的孩子们挥挥手,连同他曾经的峥嵘岁月一起,退出孩子们生活的老人家。
孟向珩见阳光下,爷爷的神色有迷茫有柔软,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安静继续陪爷爷坐了会,等爷爷扭头看回他,他才从西装内袋中取出季清叙写的那封信,双手递过去。
“这是清叙给您写的信,抓耳挠腮地熬了个大夜,连我都不给看。您先收着,等想看了,再看看她想对您说的话。”
孟洛庚没有主动接过,但孟向珩把信放在他手上后,他还是屈指轻轻攥住了信封边缘。
孟向珩放下心来,起身说:“爷爷,那我不打扰您了。这会正好再去知意店里看看。”
孟洛庚深吸气,双唇紧抿。
片刻,他终究轻呼口气,摆了摆手:“赶紧走吧,别在我这碍眼。”
说话不太好听,但语气到底没有任何强势意味了。
孟向珩心知爷爷有情绪要消化,也就顺从应了声“好”,掩门走出了书房。
刚出门,便看见慌慌张张想要溜走的奶奶,他无奈低声开口:“奶奶。”
付英惠被他撞个正着,干脆也就直说道:“我知道你爷爷前两天单独找了清叙,听司机说的。今天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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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就猜你是为这事。这不是怕你们俩在里头吵起来……”
孟向珩笑笑,同奶奶一道往客厅走:“这不是没吵起来么。”
付英惠叹叹气,拍拍孟向珩胳膊:“你爷爷就是倔,你给他点时间,他自己能想通。”
孟向珩莞尔:“好。”
孟向珩离开大宅后,孟洛庚一直没唤人进书房。
他独自在窗口坐了会,之后拄着拐杖起身,走至书架前,从侧边一列抽屉中间的一只抽屉里,取出了一摞相册。
除了其中两本是自己与夫人的之外,其他所有都是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的。
从儿子呱呱坠地,到他背着书包上学,再到他娶妻生子,最后停留在那场车祸发生的同一天,他们笑着出门之前。
然后是两个小小孩,小时候满地跑的,一起玩闹打架的,还有完成每一阶段学业时的升学照毕业照……
孟洛庚一页页翻过去,时而跟着回忆会心一笑,时而眼底又涌出泪意。
翻到最后是一张全家福,也是他们最后一张全家福。
他、夫人、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在,所有人都有着比现在更年轻更稚嫩的面庞,而他的儿子儿媳更是永远停留在了那时候。
他知道这张全家福一直被两个小孩摆在房间里。
他粗糙苍老的指尖在照片上流连轻抚。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眨去眼底湿意,合上相册,从椅子上取来刚才被他放上去的那封季清叙写的信。
孟洛庚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看到上面的工整字迹:
【爷爷台鉴:
展信佳,见字如晤。
首先很抱歉茶楼那天,我的强势和鲁莽。从茶楼出来后,我后怕许久,担心爷爷身体不能受气,也担心爷爷对我的印象变得更坏。但这两天,我又仔细考量,大概再给我一次机会,那天在茶楼,我还是会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反应。
但是爷爷,写这些并非是在向您下战书,我和向珩也从未将您当成过敌人。您是我们的至亲长辈,或许在一些事的衡量上有私心有权衡,但总体仍是为了我们好。
我很抱歉,我的家庭情况让您产生了困扰,也让您和向珩产生了矛盾。但如今回看,我和孟向珩朝夕相处,喜欢上彼此是件太正常,也太必然的事。
他在您和家里其他长辈们的教导下,像极了一颗光而不耀的深海珍珠。他温和细腻,他强势果断,他兼赋理性和感性,他是一切美好的化身……身边有幸出现这样一个人,如果还不被他吸引,那我大概可以原地出家了。
至于我,说实话,我觉得我也不算差吧。我努力读书努力工作,收入也算可观,哪怕不靠他,我也可以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得越来越好。而且我性格坚韧,虽然偶有强势,但并不会造成恶劣影响,总体情绪也算稳定。
而被您诟病的家庭因素,在给您写这封信时,我也已经决定与家人划清界限。在孟向珩出发去见您的时候,我也会去找我的家人把话都讲清楚。
但我对我家人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因为您的态度,更没有取悦您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再承受被至亲背叛伤害的痛苦。也许我将来会后悔现在的决定,但我现在更想要尊重当下的感受。
从十来岁懂事那天起,我就有一步步将自己生活建设得越来越美好的决心。我知道,在遇见孟向珩之前,我为自己赚得的那些在您眼里实在不值一提,但那是我努力的痕迹,也是我决心的体现。
而孟向珩是我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所遇到的最大的美好,我请您相信,我一定会像守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守护这份美好。
我会永远将我和他放在第一位,直到有一天他不再需要我。当然,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到来。
我们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珠一样,爱护彼此。
我也会用我们今后的幸福,彻底打消您的顾虑。
所以,尽管写信时我跟孟向珩说了,写这封信不是威胁您也不是请求您,只是想跟您说一些心里话。
但写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拜托您,给我一次向您展现我和孟向珩的幸福的机会。
万分感恩。
秋安。
季清叙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