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作品:《青春是朵木棉花

    我经过阳台,难得看见凌静宜在发呆。


    以前翻阅各种时尚杂志,看到那些妆容精致、表情冷峻的模特时,总觉得她们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高傲、冷艳、不食人间烟火,让人迷恋却冷酷无情。我不经意眼神掠过凌静宜那张脸时,有一种错觉:她理应是她们中的一员,只要换上高跟鞋,她就能去走T台了。


    我猜测她们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液体不是炙热的血液,而是冰蓝色的结晶体。有时候我觉得,除了外表与她们不同,我也同样如此:天性冰冷,不喜欢和别人结交,钟爱自己的内心世界多过这个花花世界。


    外界的声音叫嚣着“女生应该如何如何”,让人无法心安理得地热爱自己。女生仅仅热爱自己会被冠上自私的名号。


    当然,我听过要爱自己,可那些通常是消费主义的说辞,将爱自己与消费挂钩。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爱自己,我不明白,相信很多人也不明白,世界教给女孩子的是没有自我的奉献。我想,凌静宜应该是懂的。


    随着我们的交集越来越多,我越来越了解她,逐渐生出了亲近之心。这种感觉很奇妙,这太不像我,可我遏制不住自己。


    我习惯了她莫名其妙与众不同的洁癖:


    ——只要从外面回来,她就会从里到外换掉身上的衣服;


    ——哪怕只是试穿了的衣服,她都会送去干洗;


    ——她随身携带免洗洗手液,在使用了任何跟金属相关的东西都会反反复复洗手,接完电话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怕别人觉得她是个怪胎的话,她甚至会随时随地带着白手套,屏蔽跟外界的接触。


    我习惯了她冷嘲热讽、说话尖酸刻薄面具下的真实情感,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是真的不屑还是用不屑来掩盖自己的不安和慌乱;我欣赏她对于界限感的分明,或许因为疏离根植在我们的骨子里。


    有一种类人看上去冰冷,内心的热度却烫得灼人。只是他们很难被打动,不屑于用伪善的亲切伪装自己。但一旦他们认定了某些人某些事,他们会自己燃烧,灼热得像一团火。


    我不确定凌静宜是不是这样的人,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我不像以前那样:对大多数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毫不关心;对爸妈和李离之外的人都无所谓;也许,我到达了燃点。


    自从开始写作之后,我逐渐对别人的情绪敏感起来,可能源于我无意识总在观察别人。或许,我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远多于别人,毕竟她是那么闪耀的存在。


    友情滋生没有任何征兆,自然得仿佛太阳出来了冰雪就会融化一样。正是因为这样,往往它扎了根发了芽,我们仍不以为意。直到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它已然开出绚烂芬芳的花。在我没有发觉时,我们之间界限已经变得模糊,甚至可以算得上亲密。


    以往,我才不懒得管别人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全岛屿。


    “你心情不好?”


    她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公司的事情。”


    冰冷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她颤了一下,抱住胳膊。我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她眼睛红肿,很明显哭过。


    从来没在她身上看见过伤心悲痛的情绪,她永远都是骄傲飞扬的。


    “真的吗?”我看着她,并不打算让她逃开这个话题,“那你为什么哭?”


    她略有些尴尬地避开我的目光,“我说沙子进了眼睛,你大概也不信吧。”


    凌静宜靠着阳台的白色门框,和平时神采奕奕的她判若两人。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们……”


    不可一世的凌静宜居然说羡慕我们,我们有什么好羡慕的?她那么优秀,高高在上,轻而易举地挥霍着物质,尽情地享受人生,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那样的人——银行卡上的生活费只花了百分之一都不到。除了学校里真的没地方花钱之外,现在我花钱的欲望委实不高。


    她走到阳台上,把脸贴在玻璃上向外看。外面下着雨,零零星星的昏黄路灯,隔着水淋淋的窗户,像是融化了的黄油一样流下来,一地狼藉。


    我下意识走向她,用胳膊揽住她,动作僵硬。随后,我被自己吓到了——那个主动去拥抱别人的人,是我?上次的那个集体拥抱,我还能认为完全是因为煽情的气氛。这次呢?显然,身体在意识之前做了主。


    凌静宜轻轻地抖了抖——看来不习惯的不止我一个——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样似乎……没那么丢人了。


    渐渐的,我感觉她放松了下来,我的胳膊也慢慢柔软了。她的头伏在我的肩膀上,像受伤的小兽一样,一抽一抽的,我听见了她的抽泣声。


    我无意窥探别人的生活,对我来说,那是一种负担。认真倾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这个下雨的晚上,我知道了凌静宜和陈东尔过往的纠葛,知道了那个容貌出众但冰冷得让人颤栗的男人多么恶劣,也知道了所有人艳羡的生活可能只存在于幻想当中。


    ——凌静宜跟她爸的关系从陈东尔家破产之后就不太好;


    ——她的公司接了一个国外的项目,由于买家的支付周期,资金周转暂时出现了问题;


    ——Monster Cone项目的决策人是她避之不及的陈东尔;


    ——叶翔持续不断的追求让她心烦意乱。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凌静宜的声音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了很久。像她这样的super girl,也会为了爱情哭泣,真是不可思议。


    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刘小叶看似平淡实则甜蜜的恋情,许苑薇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暗恋,陈梦晓他追她逃的情愫,凌静宜痛彻心扉的纠葛……究竟哪一个才是爱情真实的面目?它既可以美好,也可以残酷,令人欲生,更令人欲死。


    大多数时候,我们的人生恍若一部电影里波澜不惊的过渡片段,只有只字片语,甚至没有对白,沉默的如同背景音乐。主导的剧情任性且固执,它从我们身上碾压过去,留下深深浅浅的伤痕,不带任何怜悯,对我们的渴望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地向着早已确定的结局飞奔。


    就算是凌静宜这样的天之骄女,也不能控制一切按照她的意愿发展。


    我突然非常想念李离。我们在各自报道之后通了一个半小时电话,还有几次微信聊天,除此之外,联系很少。我想,她和我一样,都忙着适应新的生活,结识新的朋友。她的性格比我更容易结交到朋友。或许,她正沉浸在新的友情当中。


    在爱情上,我的过往一片空白,没有什么可以跟凌静宜分享的,只能静静地听她说。


    我们缩在凌静宜那张小小的床上,平躺着,头靠着头。


    “小西,如果有一天你最喜欢的那个男生变了,面目全非,把你伤得体无完肤,你还会喜欢他吗?”


    “我肯定不会。”我想了想,笃定地回答。


    在我的人生观里,爱情所占的比重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我不明白为什么可以为一个陌生人投入那么多的感情,如果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说明他不是真的爱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他?此时的我,不知道什么叫“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也没有意识到,只有那些我们在乎的人,才能轻而易举地伤害我们。


    爱恨纠缠,这个词在无数的爱情小说里屡屡被提及,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它离我很遥远,不会在我的生命里出现。


    “我曾经认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我一直也是这样做的。可一碰到陈东尔,全都土崩瓦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宁愿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静宜,你要不要尝试开始另外一段感情?不是有人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


    似乎在小说里,这种事情的解决难度很低。主人公总是能遇到她的救赎。


    “或许这个方法对别人有用,对我来说……”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苦涩,“I am not ready。”


    她按一按自己的眉头,“我该想的是怎么样让公司渡过难关,现下接受Monster Cone的项目是最有利的,这是最理智的做法。可情感上来说,我想远离那个人,越远越好。”


    我写别人的故事,也在别人的故事里看见自己。只是,我对别人的兴趣远远大于自己,也许是因为我并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真是无趣。陆星洺,更像一个观察者。我躲在他的背后,把自己观察到的一切,揉进我的情绪波动,写进跟我无关的故事里。渐渐的,那些故事好像跟我无关,又好像跟我有关。陆星洺,慢慢成为了一个事不关己又无法抽身事外的人,独立的自我意识在他身体里重建起来。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陆星洺笔下主人公们的悲欢离合,体会复杂的人类情感,恍惚间跟凌静宜的面容来回切换,直至重合。骤然,我领悟了:无论凌静宜看上去多么强大,她仍然跟我们一样,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大一女生。再怎么成熟,也无法淡然面对爱情的伤。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希望,叶翔能够充当拯救者——骑士总在黑暗前夕解救公主。


    凌静宜靠着枕头,轻轻说了一句:“小西,谢谢你。” 我们没有再说话,安静地沉默着。


    她应该很累,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而我,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睡意。


    人生就像一道未解谜题。有些人不断研究,严格遵循“成功”定理一路前行,直至找到他们认为的正确答案;有些人则产生了疑惑:人只有这一辈子,如果一直在“成功”方程式里计算得失,会不会少了很多乐趣?纵情而肆意地活着,也许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我想要的人生是怎样的?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什么是我不想要的。看着凌静宜睡着的样子,我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我不想陷入到一段深不见底的感情。可是,那张清秀少男的侧脸,却愈发鲜明地出现在我的梦里。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房门,正好碰到刘小叶打着哈欠,头发乱蓬蓬地从我们房间走出来,我们面对面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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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小西,你在宿舍啊?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你想吓死我啊?我差点要打电话报警了。”


    哦,对了,昨晚我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随后,她万分狐疑地问:“你怎么从她们房间走出来?”


    还没等我回答,她突然捂着嘴,压抑自己尖叫的冲动,“我的天呐!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你不会跟小陈哥发生了什么?”


    不用问,她的脑子里肯定自行策划了一整部年度大戏,笑嘻嘻地说:“哦,我知道了……小西,难怪你从来都不看男生一眼……”她对着我挤眉弄眼,“你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


    我差点没翻白眼昏过去,陈梦晓从卫生间走出来,嘴巴里塞着牙刷,含混不清地说:“你可别冤枉我,昨天小西睡在凌静宜床上。”


    凌静宜坐在客厅里喝咖啡,她一边嫌弃地看着陈梦晓,“别把泡沫掉地上,脏死了”,一边淡定地确认,“嗯,昨天周小西跟我一起睡的。”


    刘小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再看看凌静宜,终于发出一声尖叫,“啊……不是吧?你们俩……难怪一个不接受叶翔,一个不接受那个谁来着……”


    凌静宜二话不说,从沙发上拽了一个抱枕砸向她。我快走两步,回房间拿了个枕头砸她,砸得她哇哇乱叫。陈梦晓火速冲向卫生间,一分钟后冲回来加入了我们的阵营。


    刘小叶一边娃娃大叫着躲避我们的追打,一边拉着刚刚睡醒一脸懵逼的许苑薇加入了战斗,刚起床准备去刷牙的郑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对抗一方。刘小叶趁乱跑回房间抓了两个枕头,凌静宜冷静地指挥我们围追堵截,她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两个抱枕……


    这个早晨,我们在一场枕头大战里清醒过来。


    就在双方胶着的时候,刘小叶突然大喊了一声:“周小西,你下午还有体育课呢,你不留点力气去打排球?”


    “啊!!!体育课!!”噩耗!!!我没心情跟她们闹了。


    这是大学生活的另一个槽点:带有运动指标的体育课。大学里不用跑800米,可是拜托该死的“大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宗旨,体育在大一仍然是必修课,而且是带技能的必修课。


    我感到深深的悲哀,是不是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体育运动的纠缠。我不爱跑步,也不爱任何需要强体能的活动——我拖到了选课系统关闭的最后一天才去选体育课,悲哀地发现只剩下了排球可选。我对球类的厌恶比跑步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操场上碰到男生打篮球都会绕路走,我可不想被球砸成白痴。


    更离谱的是,这门课居然要求30个学时,也就是说,每周都得上;而且还占到2个学分——毫无疑问,挂科的话会影响学年成绩。


    开学之初,由于露天排球场上堆着各种钢筋混凝土,完全没有体育老师的用武之地。体育馆没修好,体育课没法上,我乐得清闲,开心到不行,甚至畅想这学期的体育课可以就此混过去。可这个月不知道那些建材挪到哪里去了,露天排球场投入使用,我们马上就接到了上体育课的通知。


    我已经用遍了所有的借口,再不去上课的话,毫无意外会挂科。万念俱灰,我只能在下午两点穿着运动服准时到了排球场。


    在开学后的第三个月,我正式去上了自己的第一堂体育课。


    居然有人穿网球裙,真怀疑她们是不是畅想自己在热带海洋的沙滩旁边穿着比基尼打排球。拜托,这可是冬天,露天排球场寒气逼人,我穿着长袖运动服都冻得瑟瑟发抖。来上排球课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只有一两个男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想他们跟我一样对球类没好感。


    我叹了一口气,这必然是难捱的45分钟。真不知道待会儿是我打球还是球打我。


    扫视过等待上课的同学们,我想即刻调头以光速逃离,哪怕是去上最讨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也行。冤家路窄。我竟然跟庄子羽选了同一个排球课。


    体育老师用十分钟不到示范完基本姿势,宣布接下来是随堂练习,两人一组,来回喂球练习发球和颠球。老天爷一定是觉得我最近有些嚣张,没把他放在眼里,我跟庄子羽分在了一组。


    刚开始的十五分钟,体育老师在场,我们互相喂球,相亲相爱的表象差点让我忽略她对我深深的恨意。随后,老师让我们自由练习走开了。


    她那张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上浮起一个浅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从她发球和颠球的状态来看,她的排球打得很好。果不其然,她一个投球,狠狠地砸在我的肩膀上。


    “哎呀,不好意思哦,我的手滑了一下。”她幸灾乐祸地看我一眼。


    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这种意外层出不穷。我的每次反击,都被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下课时,庄子羽带着胜利的微笑,从我旁边走过。她把头发拨到耳后,凑近我,用挑衅的语气说:“周小西,我们下节课继续。”


    我抱着疼得要命的身体,咬着牙没说话。


    很好!庄子羽,你惹到我了!


    虽然我不屑于争斗,可我也从来不畏惧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