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作品:《她在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

    揽月河边的街道又恢复了清雅幽幽之气,仿佛方才杜娴落水一事从未发生过。


    从杜娴那间简陋的宅子走出来,一直到往城东走,几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纪珈芙与蒋翎并肩走着,庄之茉与傅书芩落后一些,陶霁静静跟在四人身后。看见杜娴腕间那片向外翻起的皮肉,她只觉如坠冰窟,又忆起豆蔻血淋淋的身子,忆起那把被她拿来连杀几人的生锈钝刀。


    有杜娴这件事在,纪珈芙没了再逛的心思,她匆匆停住脚步,颓然开口:“我逛不下去了,你们还要逛么?”


    “我也不想去了......”傅书芩声音很轻:“心里堵得慌......”


    听见动静,陶霁思绪回笼,道:“那就回客栈吧,商议一下之后的行程。”


    几人点点头,神情恹恹回了山水涧。少年郎们竟都未出去,见她们早早回来,面上难掩诧异。楼上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谢栯听见动静又神色坦然地从房间内走出来。


    众人聚在一起,各自拎了把矮椅坐在前院,陶霁便寥寥几句将杜娴自尽一事说给少年们听。杜娴早就被王治毁去清白的消息,姑娘们并未告诉男子,只说杜娴心中有愧,又忍受不了非议,这才想一死了之。


    少年们是见过杜娴那等羸弱的模样的,不由有些唏嘘。


    听得杜娴那一线生机是被纪珈芙发现的,纷纷向纪珈芙投去赞赏肯定的眼神,纪珈芙端起杯盏喝下热茶,颇有些不好意思:“哎哟,我那是情急之下,真叫我现在再去把脉,我不一定还能把出来......”


    听陶霁提起之后的行程,柯浔言回房将地图拿出来,摆在众人面前的长桌上。


    他指着离瑶光郡最近的红色标记点道:“这里是飞鹤镇,你们出去后,我向掌柜的打听了几句,听说飞鹤镇的民风比这边好上许多,这几日咱们遇上这些事,也有些累了,不如早些去收拾,在飞鹤镇多待上几日,各自都缓缓,如何?”


    葛修向来愿意听取柯浔言的建议,连忙点头:“行!”


    余下几人也觉得这几日惊心动魄,听柯浔言这么一说,都各自应下,转而回房收拾起包袱来。


    为了出行,众人都没带甚么繁缛的衣裳和琐碎的东西,不过半个时辰就已收拾妥当。定下明日启程后,柯浔言便径自走向掌柜那边,三两句问清楚这几日的房钱,正解下钱袋准备掏银子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他转眸看去,是杜娴被宝珠搀扶着,正一步一步往他这边走来。


    柯浔言有些惊诧,但一时也没开口说话。


    宝珠认得他,匆忙行了个礼后,就歉声开口:“我家姑娘知道错了,见恩人住在这个客栈,猜到你们也许没过几日便要离开,我们想再真心实意地向那二位姑娘道歉,这位郎君,能不能代为传个话?”


    杜娴面容苍白,分明是强撑着赶过来的。柯浔言抿了抿唇,道:“......我去问问。”


    他匆匆上楼,屈指叩响庄之茉二人的房门,隔壁房门先被拉开,纪珈芙探出头来——


    柯浔言只好垂首道:“娴娘子来了。”


    不久,众人皆往楼下走来,杜娴见到庄之茉与傅书芩,忍住胸腔还未散去的窒息感,连着急促咳嗽几声,道:“今日几位姑娘将我骂醒,我才知我错得有多荒谬......”


    “家中长辈已离开人世,可我还有宝珠在身边。”杜娴递过几方崭新的绣帕,道:“这些帕子是双亲还在世时,我于闺中绣下,若是几位姑娘不嫌弃,就收下吧。”


    陶霁上前几步接下帕子,盯着手中异常柔顺光滑的布料看了半晌,她开口:“娴娘子,你绣工极好。”


    “这是......”庄之茉左右翻看,神情错愕:“上贡所用的云锦?”


    杜娴早已猜到这些人出身不凡,自然能轻易看出这些矜贵之物,闻言,她虚弱地点点头:“杜家除了做些布匹生意,还有专门织造云锦的作坊,只是可惜......早已被他人低价收购。”


    “只留下了半匹云锦罢了。”杜娴说话都有些吃力:“上面绣的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样式,想来姑娘应该不会觉得太难看。”


    纪珈芙自然也知道云锦有多珍贵,这帕子上的一针一线尤其细致,海棠花的模样清雅又逼真,足以证明杜娴绣技高超,加之云锦的触感顺滑细腻,就这一方帕子,放在上京去卖,不知要引得多少贵女争前恐后去抢。


    摩挲着手中的帕子,陶霁忽然开口:“娴娘子今后有何打算?”


    宝珠见杜娴有气无力,身体已强撑到极限,便抢在杜娴前面答道:“婢子什么活儿都能干,自然不会饿着姑娘。”


    陶霁看她一眼,幽幽开口:“娴娘子的绣工这般了得,就没有想过要将那间作坊重新收回来么?杜家二老若在天上看着,想必也会为替你感到高兴。”


    一语惊醒梦中人,杜娴睁大眼睛,眸色震动,喃喃道:“我能做到么......”


    陶霁勾唇:“不试试,又怎知你做不到?”


    其余几人回过神来,蒋翎问:“不知娴娘子那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帕子?”


    杜娴回忆片刻,道:“还有约莫一箩筐。”


    蒋翎看向众人,提议道:“总归咱们明日才动身,这会儿才正午,不如趁着余下的时间替娴娘子将那些帕子卖出去?若是有人买娴娘子的帕子,不愁娴娘子收不回那间作坊!”


    陆廷弈举手赞同:“我、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蒋翎,我们是男子,如何去卖女子的帕子?”葛修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我不可能卖得出去的!”


    陶霁与蒋翎对视一眼,在彼此眸底探到默契二字,陶霁转而去看谢栯,向他眨了眨眼。


    谢栯一怔,当即就要拒绝,又见陶霁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心跳倏地漏了半拍,微叹一声,妥协道:“或许可以一试。”


    葛修匪夷所思地看向谢栯:“世......你要去卖帕子???”


    谢栯瞥他一眼,坦然道:“都出来了,总要尝试些什么。”


    自此,众人便商议好,由陶霁与蒋翎跟着杜娴主仆回去取那一箩筐的帕子,再将帕子按数量分到每个人的手中,以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去售卖这些帕子,为杜娴挣得生意来。


    陶霁同蒋翎脚程很快,没过一会儿就将帕子取来,看着箩筐里堆积成小山的帕子,纪珈芙连连叹道:“这些帕子若拿回上京,赚来的钱恐怕能买下城北一座三进的宅子!”


    分好帕子后,众人留便各自出发。


    陶霁与蒋翎,还有纪珈芙往城西去,路上遇见不少头戴海棠花的精致妇人。纪珈芙模样生得讨喜,脸上总带着笑容,将云锦说得天花乱坠,她专挑看起来不缺钱的妇人寒暄,很快便卖出了好几条帕子。


    仿佛是老天在暗自眷顾几人,一路上撞见的妇人尤其多,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年轻女子结伴在外闲逛,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几人便已两手空空。


    自然,夸这帕子绣得极好、用料又极讲究时,几人也没忘记要将杜娴的名头带上。


    中途有人记起杜娴与王家、以及落水一事,随意问了几句,陶霁便道:“娴娘子如今已想开,姑娘们都是女子,定然能看出这帕子有多稀奇,至于那王家之事,娴娘子说,她愿意每逢初一十五在城西施舍白粥,救济穷苦人家,以此来赎罪,希望诸位能赏脸原谅她。”


    王家诱骗女子一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姑娘们对杜娴这个帮凶提防得很,原本不想买这些帕子,但听得陶霁如此说,又忆起杜娴在王家过得并不好,大抵是女子之间惺惺相惜,眼下听闻杜娴愿意用一生来赎罪,心里那点成见倒也悄然散去。


    纷纷接过帕子,递过银钱,表示日后杜娴若是开了铺子,她们定会去做她的生意。


    将帕子都兜售干净后,陶霁三人便去揽月河边找了间显眼的茶肆歇息,顺便等着与其他人汇合。


    约莫又过去半个时辰,谢栯的身影出现在几人的视野里,他身后跟着林逸亭与陆廷弈,三人手上什么也没有,陶霁连忙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谢栯见是她,连忙加快脚步往茶肆赶来。


    三人坐下后,纪珈芙有些狐疑:“你们这么快便卖完了?”


    闻言,谢栯喝茶的动作一顿,转眸看向陆廷弈。


    陆廷弈清隽的脸庞染上淡淡红色,慢吞吞地将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在桌上,纪珈芙接过钱袋一看,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这都是你们卖帕子得来的???”


    林逸亭颇为头疼地掐了掐眉心:“纪珈芙,你动静小点儿,这里一共二百两银,全倚仗陆廷弈这张嘴。”


    陶霁挑眉,看向谢栯,眼神询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谢栯清了清嗓子,道:“是我们小看了他,平日里瞧着闷不吭声的,与陌生人攀谈得倒是快,我和林逸亭还在想着用什么法子将帕子卖出去,他就已经挨家挨户顺着聊过去了,且还将帕子的价格往上加了十两银,将这帕子说得只应天上有,城北那边都是大宅子,里头的住户都不差钱......”


    世子爷仍有些匪夷所思:“他居然能引得那些人自己加价,这银子就这样翻了好几倍。”


    陶霁:“......”


    纪珈芙凑到陆廷弈眼前细看,还是不大相信,她嘀咕道:“这也未免太......”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陆廷弈被盯得不自在,飞快抬眸看蒋翎一眼,小声道:“我外祖一家在扬州有商行,幼时......我曾在扬州住过几年,想来是那时耳濡目染......”


    纪珈芙这才恍然想起他有时是会迸出几句扬州口音的话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接近天黑时,其余两拨人也已汇合,纪珈芙一合计,约莫有将近三百银。在茶肆商议好不再与杜娴见面后,这银钱便由陶霁与蒋翎送到杜娴手里去。


    余下几人则是先行回了山水涧。


    到了白日里那间简陋的宅子里,陶霁将银钱一分不少的递给杜娴,将众人的想法一并告知给了她。言明此次愿意帮她,是看在她痛改前非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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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只是一时心软。杜娴心中知晓他们行事张扬又果断,敢爱敢恨,连连保证自己今后会好好活着。


    再回山水涧时,天色已变得漆黑,见谢栯屋子里没点灯,陶霁脚步一转,去了后院。


    谢栯懒散倚在树上打盹,听见脚步声,合上的眼眸睁开,眸色乌黑透亮,正静静看着站在树下的少女。


    “你又爬树?”陶霁抬头看向他。


    少年一见她,心情就极好,缓缓向她伸出一只手,轻声哄道:“陶陶,上来,树上的视野极好。”


    陶霁盯着这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了半晌,还是抬手,将炙热手掌紧紧握住,借着树干的力跃上了粗壮的分枝。


    才刚坐稳,谢栯就倏地靠近,陶霁下意识往后一仰,被谢栯及时揽住腰,二人之间的距离又亲密了不少。


    白净的指尖轻柔抚上她的脸颊,谢栯眸色微闪,一字一顿地开口:“我想亲你,陶陶。”


    有树叶做遮掩,从下面的视角来看,隐隐只能窥见几片衣角。听见这句话,陶霁眨了眨眼,没说话。


    谢栯见她不答话,只当她是默许,轻轻撑着自己身子往前靠,动作极缓地将微凉的唇贴了过去。


    彼此的双唇相触后,谢栯敏锐感觉到被他揽在怀里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顿觉欢喜,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于喉间低低溢出一声轻笑,动作轻柔又缓慢地在她的唇上辗转。


    上次二人亲吻,还是陶霁生辰那夜,与那夜的浓醇酒香不同,与那夜的炙热急切也不同,陶霁只觉这次的亲吻仿佛带着细微清风,下意识就抬手攀上了谢栯的肩。


    谢栯睁开双眸,近乎贪婪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渐渐地,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原本他只想着抱着陶霁亲一会儿。


    不知是谁先张开柔软的唇,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钻进口腔,谢栯呼吸一窒,抬手蹭着她的鬓发,攻势变得急促又炙热,极尽缠绵地将她拥向自己。


    恨不能揉进骨血里。


    一阵清风吹起彼此散落在脑后的长发,发丝勾缠,谢栯顺势抚着她的掌心向上,与她指尖相扣。


    这个吻开始变得冗长。


    直到陶霁渐渐呼吸不过来,推搡着谢栯的肩,少年这才抬起头来。


    他微微喘着气,将陶霁的头贴向自己的胸膛,闷笑道:“听到了么?”


    急促的心跳如鼓声震动,少年如获珍宝般欢喜,陶霁指尖轻触他的胸口,又被他攥着手腕,将唇放在她的掌心轻轻贴了贴。


    谢栯重新揽过她抱在怀里,低声开口:“昨日我就想亲你了......”


    “待游历回去,我就上陶家提亲,”他埋在陶霁的肩颈,衣料闷住了他的声音:“我想日日同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要分开。”


    陶霁抱着他的腰,有些失笑:“不去国子监了?”


    谢栯反驳道:“先定亲也行,定亲了,我照样有法子让你继续在国子监念书。”


    陶霁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晃了晃双腿,道:“我记得,乞巧节那日,你亲口说你喜欢知书达理、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最好是脾气好又体贴,长得还美......”


    谢栯揽着她的手一紧,没脸没皮开口:“我那是见柯浔言送你东西,心中不爽,才故意那样说的!”


    “陶陶,日后乞巧节的彩绦与香囊,我只想收你的,”少年又在她脸上轻啄一口:“今日你有些不对劲,是杜娴叫你想起什么来了么?”


    陶霁一怔,暗道谢栯竟如此敏锐。


    默了半晌,她将脑袋倚在谢栯胳膊上,轻声开口:“你那日偷听,还记得我说的蔻娘么?”


    谢栯唇边的笑意一滞,登时想起那日她都说了些什么,抿了抿唇,他握着陶霁的手愈发紧,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是我不好,我该多顾及你的感受。”


    他坐直身子,将少女的双肩掰过来,神情尤其认真:“陶陶,不管你从前在晋州是如何过来的,这些都成为过去了,疼也好,痛也罢,你若忘不了那些,你就......”


    他伸出一截手臂:“你就咬我,我让你咬,绝不吭一声!”


    见陶霁看着他,他索性直接竖起手指立誓:“我谢栯对天发誓,今后不会再叫你陷入恐慌与绝望之中,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便是、便是再起战乱,我亦要与你共同进退!”


    他重新俯身抱住陶霁,喃喃开口:“我不要同你分开......”


    这番话说得陶霁鼻头一酸,白日里压在心底的那股尖锐的疼,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


    谢栯的话抚平了她的情绪,良久,她抬手回抱他,二人同坐在一棵树上,树叶飒飒之声里,那句带着哭腔的‘好’,被一阵清风吹散。


    陶霁擦去眼角的泪,道:“我还没用晚饭,谢栯,你要再为我下厨么?”


    话落,就见谢栯勾唇轻笑,似是想起那独属于二人之间的回忆。


    少年潇洒从树上跃下,仰头朝还坐在树上的少女伸出手。


    “下来,我接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