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5章

作品:《她在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

    豫州的白日很长,过了酉时末,外头都还亮着。


    众人租的宅子门前挂了好些红椒,是邹婶与路过的农户挂的,说是挂在门前能有个好寓意。出了门向西拐几十步,一汪盛满荷花与河鱼的池塘静静荡漾着。


    翠竹林离宅子不远,处理干净要放在铜架子上烤的食材后,众人这才齐齐出了门往竹林走去。


    与寻常一般无二,少年郎们还是穿一件利落干净的劲装,姑娘们亦是如此,褪去了较为繁琐的外袍,转而换上了裁制得体的比甲。


    蒋翎托邹婶向四周的农户多要了些竹筒,她腰间挂着个巴掌宽的兜篮,正拿着陶霁那把匕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削着用来串肉的竹签。


    “到了到了,”葛修擦一把额上的汗,将怀里抱着的食材往地上一放,喘着气道:“这豫州哪儿都好,就是热得人浑身无力。”


    蒋翎抓一把兜篮的竹签塞进他手里,对着众人道:“快瞧瞧,葛修是不是瘦了一圈?”


    “咱们在豫州满打满算待足两个月了,刚来豫州时,你脸上的肉还能抖三抖呢,这会儿瞧着是眼睛大了些,鼻梁也挺了些!”


    她喝了口水壶里的凉茶,促狭开口:“要我说,咱们再往云州走时也不必带上你了,你就待在此处与邹婶一家作伴,你替她干农活,邹婶赏你几口饭吃,咱们从云州返途时再经过豫州将你接上,届时你定是大变样,葛修,你觉得如何?”


    葛修翻了个白眼。


    他蹲下身子将油纸包翻开,抓起肉往竹签上狠狠一戳,反驳道:“我要那么瘦做什么?我家隔壁那位李侍郎的儿子是挺瘦的,可他是个病秧子!好好一个大男人出门走几步路就喘得厉害!”


    “我爹说了,”他哼了一声:“我命中正缘是个娇憨可爱的姑娘,她定不会嫌我不够俊。”


    谢栯抬眸看他一眼:“葛监正还能算姻缘?”


    葛修阴恻恻笑了:“怎么,世子要算么?十两银子一次,我也是算得的。”


    谢栯眸色微闪,岔开话题:“先干活儿,本世子饿了。”


    竹林里的翠竹长势繁密,白日里亦没多少热气照进来,太阳落山后更是凉爽,众人额上的细汗渐渐被晚风吹去,将铜架子支好后,便开始谈起纪珈芙与陆廷弈同一日生辰的事来。


    “陆廷弈,”陶霁从竹篮里拿出一片荷叶,问:“珈芙是午时生的,你呢?”


    陆廷弈想了想,道:“我是亥时正刻。”


    纪珈芙挑眉:“那便是我比你大些了?快,叫声阿姐来听听。”


    她本只是想逗弄陆廷弈一番,谁叫他这性子比她们几个姑娘家还怯懦。岂料陆廷弈竟一改常态,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唤出了声。


    “阿姐。”


    竹林里静了静。


    纪珈芙倚着翠竹,险些歪在蒋翎身上,她悻悻一笑:“逗你玩儿呢,不敢当,不敢当,陆大侠的阿姐没有那般好当,我也不愿凭空再多个弟弟,叫我爹娘知晓,定要拖着我一顿好打。”


    陆廷弈这会儿自在了许多,他掩着唇笑:“我也是与你打趣的。”


    陶霁这边已用荷叶将处理干净的鸡包裹了厚厚一层,她神色自若地看向谢栯:“去弄些湿土。”


    谢栯见她又愿意同自己说话,顾不得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连忙舀了勺水浇在一旁的土坑里,又用半截竹子搅了搅,这才答道:“好了!”


    陶霁捧着荷叶鸡在谢栯身侧蹲下,语气平静:“将这些湿土抹在上面。”


    谢栯自然照做。


    “阿翎,先别削竹子了。”陶霁朝身后喊了一声:“身上带火折子了么?”


    蒋翎低头看了一眼:“带了!要我做什么?”


    陶霁笑笑:“去捡些干柴来便是。”


    说罢,她又吩咐谢栯在一旁重新挖了个更深一些的土坑,重复之前的步骤将那几只鸡都抹上盐与佐料,依次放进了土坑里。将土坑填平后,又转而向蒋翎要来火折子,动作干净利落地点燃面前这些堆得高高的干柴。


    葛修瞧着新奇。


    “我还以为要上灶锅蒸熟呢,陶霁,这法子你从哪儿学来的?”


    陶霁:“你负责吃就行了,别问那么多。”


    葛修‘哦’了一声,只好又埋头靠近铜架子,继续翻着架子上的肉串。


    此地幽静,一群人在豫州待了两月,从前在上京学的那些礼仪与规矩早已被抛之脑后,索性找了处空地席地而坐。


    柯浔言单手撑着身子,仰面赏月,叹道:“真希望这样的日子再久一些。”


    傅书芩轻轻‘嗯’了一声,小声开口:“我觉得出来游历当真不错,这还要多谢陛下与祭酒大人,就是不知爹爹与母亲在家可有想我。”


    “我爹定是日日念叨,”庄之茉屈膝坐着,双手托腮:“咱们出来半年了,我从未离家里这么远过,好在有你们,不至于叫我日日都要想家里。”


    林逸亭垂眼靠着翠竹:“你们说,陛下为何非要咱们今年就出来游历?往年那些师兄都是在国子监待满三年才出来。”


    陶霁看了眼还在烧的干柴,火苗幽幽闪烁,将她左侧脸庞覆上柔和的光,她捡起身侧的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圈。


    她道:“兴许我能猜中一些,瞧见这个圈了么?”


    众人点点头,神情却有些茫然。


    她轻声解释:“进国子监的年龄为十七,从前那些师兄出来游历时已过及弱冠,心境亦在三年的念书生涯里得到成长,那时再放他们出来游历,定是能叫人放心的。”


    “可咱们不同,”她笑了笑:“别忘了,是镇南王造反,陛下痛失英才,这才改了国子监的制度,又叫我们这些女子也能进去念书。”


    她用枯枝点了点地上的圈:“渭南殒命的百姓太多,晋州更是不用说,陛下心中亦是不好受,咱们占了个好出身,又身处上京,陛下应当是想叫咱们多学些本领......”


    说到后面,她声音低了些:“暂且不说我自己,你们没进国子监前过得什么日子?家仆拥着,长辈宠着,百姓受苦,你们却没受到任何影响,就如被圈在笼子里豢养的鸟儿、雀儿,不知外面的疾苦与艰辛。”


    众人被说得心里发堵,似是想到出来游历后遇上的事,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陶霁又画了个更大的圈。


    顿了顿,她开口:“我不知陛下如何,也不敢妄议陛下,但我斗胆一猜,陛下是想护住天下百姓,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叫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短时间内学到本领这事对他来说太难,他只能将主意落在你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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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师之女,世子,尚书之子......倘若不出意外,男子与女子无非就是与其他世家联姻罢了,在晋州,便是普通的员外之家,都会请些学问好的师傅进府教子弟念书,更别论是你们这些出身极好的世宦子弟。”


    “陛下拿不准你们有谁会走科举的路子入仕,又有谁会得家族庇佑,无忧无虑过完一辈子。”


    “未来之事便是钦天监也难推算出来,镇南王反叛一事叫陛下心中生寒,他不知日后是否还有人会妄图推翻他,只得叫你们占得先机,趁他还能护着你们,多学些本领来傍身。”


    见众人都怔着,陶霁垂眸:“倘若有那个万一,男子尚能护住整个家族,女子亦是能解救其他同为女子之人......”


    四周只剩干柴燃烧的‘啪啪’声,连葛修都愣住,连铜架子上滋滋滚落热油都没发觉。


    都说了这么多了,陶霁索性敞开心扉再与众人说道:“你们被家族豢养得太好,没有见过战乱下的人心与煎熬,可我见过。”


    似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谢栯瞳孔颤了颤,他垂眸看向地上那道属于她的影子,轻轻将自己的身体向她那边倾斜,直到两道影子紧紧贴在一起。


    陶霁继续道:“渭南如何我不知,但在晋州,我见过太多人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为了一捧米就能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也有人携着妻儿往外逃,却叫叛军发现,为了自己能活命,将妻儿献给叛军,女子沦为玩物,孩童被轮番戏弄,玩腻了,就一刀了结他们。”


    “甚至还有......”


    说到这里,她眸中闪过不忍,但抬眸触及同伴面上的动容后,她到底还是继续往下说:“还有妇人刚生完孩子,被她黑心肝的丈夫将襁褓里的孩子夺了去,眼睁睁叫叛军将那个孩子放在火上烤,放进油锅里烹。”


    她语气很轻:“这便是乱世,人人都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想尽一切办法,早已抛下了人伦纲常,抛下了尊严。”


    “可即便如此,”她话锋一转:“晋州绝大多数的百姓仍信着晋州的护城军,而那些护城军,又信陛下,他们相信陛下是位明君,定不忍叫他的子民苦苦在乱世挣扎。”


    “所以,晋州的百姓到底是撑到了蔺将军来,我那时已是强弩之末,早已身疲力竭,那日,晋州的城门被打开,蔺将军提着叛军的头颅对百姓说‘反贼已被尽数歼灭’,城里百姓的欢呼声,响得我在偏远的小村落里都能听见一些。”


    她勾唇:“我视蔺将军为救世者,视陛下为仁义兼并的君王。”


    那个大一些的圈被她用枯枝加深,她道:“这个小圈,是从前你们待的舒适笼子,陛下将这笼子撑到最大,叫你们能飞出原有的地盘,重新踏入新的天地,这是他的目的。”


    “可那日陛下来了国子监,”陶霁顿了顿,又画了个更大的,没有封口的圈,她道:“想来陛下是有些失望的,是以,他索性提笔划去纸上的所有计划,不再在背后托举你们,叫你们如挣脱枷锁的马儿般,靠自己学会那些不曾学会的东西,得到那些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最后,她拂去地上那三个圈的痕迹,掷地有声。


    “如今已见成效,咱们彼此都得到了成长,陛下若是知道了,定会高兴不已。”


    “所以,你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