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从朕这里讨要些什么？”


    崔九堂挺直身板，恭恭敬敬对着圣上道，“臣有一未婚妻，此次若不是她，可能也请不出这位高人出山，故而臣想替未婚妻讨个封赏。”


    圣上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身子稍稍往前倾，饶有兴致的开口。


    “不知爱卿想替你那未婚妻讨什么封赏赐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但凭圣上做主。”


    “既如此，便赏你那未婚妻食邑千户，黄金百两，布匹五百匹，如何？”


    崔九堂大声谢恩，圣上轻笑后复又开口。


    “你都不想让朕替你二人赐个婚吗？”


    崔九堂神色平静而又郑重，“臣希望未婚妻嫁给自己是心甘情愿的，不会任何外在因素所束缚，故而也不愿让她为难。”


    对于这个崔爱卿，圣上很是欣赏，加之他还在做太子的时候便与他极为亲厚，可是这些年倒是从未听过他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如何。


    此番立下赫赫功劳，竟然自己什么也不要，只为未婚妻讨一份体面。且大多数未婚的功臣战士们即便是为了未婚妻讨要封赏，也多是要个赐婚的圣旨，如崔爱卿这般全心全意为对方考虑的人属实是不多见。


    待到赏赐文欢的圣旨到了侯府，侯府上上下下才知道，未来的姑爷竟然用这次的功劳替自家姑娘讨得了一份封赏，有了这御赐之物与食邑傍身，自家姑娘的身份便水涨船高。


    整个上京城内除了宫中的那些贵人，以及与宫中沾亲带故的那几位，便再也难寻到比自家姑娘身份高的人了。


    侯爷夫妇带着文欢接旨后，面色的表情耐人寻味。


    女儿这个未婚夫婿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又想到当年他刚刚入京，连个七品小官的女儿都看不上他，谁又能想到他现如今一飞冲天，连带着自己的女儿也能获得这份荣耀。


    文欢的风寒尚未痊愈，此时在风中站的久了，不免得咳嗽一阵子，那宣旨的太监也是个极为有眼色的人知道这女子正是如今风光无俩的户部尚书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加快手上的差事后便回了宫，婉拒了侯爷入府休息一二的提议。


    等侯爷夫妇带着文欢从宫中谢恩回来后，侯府内着实热闹了几日，前来道贺的人群络绎不绝，只是文欢身子尚未大好，并没有亲自前去见客。


    谢恩回来后的第二日，崔九堂就听说了文欢生病的消息，他带了几支小儿臂膀粗的百年老山参，直看的侯爷夫妇二人瞠目结舌。


    抛开公事不谈，二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许的尴尬，文欢此时已经大好了，但是侯夫人还是拘着她在家中再修养几日。她轻轻靠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喝着丫鬟端上来的补药，许是氛围有些尴尬，她甚至都忽略了这药中的苦涩。


    因着丫鬟们都在一旁看着，崔九堂有许多话也不方便此时对她说，又见她有些不自在，只是略微照看了一会便告辞了。


    过了几日，当文欢已经被批准外出后，崔九堂派人传话来，邀请文欢后日在天宝阁一聚。


    *


    天宝阁的门前，崔九堂刚下马车便被一个人重重地撞倒，那人似乎很是着急，对他致歉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


    崔九堂被撞的身子一冽，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跑远，他远远的看着这人的身影，心中不知为何，竟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文欢此时已经到了天宝阁的门前，见他蹙眉看着身后，去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在看什么？”


    崔九堂这才回神，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过是不小心被人碰了一下，进去吧。”


    文欢已经多日未曾出门了，自从燕离前些日子离开了京城，前往辽州后，她在京中过得也有些乏味。


    加上侯夫人以她年岁不小了，又已经许下了亲事为由，日日将她拘在府中学习管家理账等。


    文欢心中暗暗想着，甚至还不如不回京城，就这么在辽州一直呆着，至少比现在自由许多。


    今日因着崔九堂的缘故，她终于能出门了，虽然二人的氛围又变得有些微妙，但是也比在府中对着一堆账本来的轻松自在。


    故而她今日心情很好。


    崔九堂替她斟了一杯茶，又将一些点心推至她的面前，随后嗓音低沉问道。


    “还在恼我吗？”


    文欢并不作答，只是捏着那茶盏，小口抿着。


    其实她觉得，崔九堂若是只作为好友，二人当真会相处和睦，也不必再如这般，隔三差五便因着各种小事争吵冷战不断。


    他为人正直，做事情也极为光明磊落，只是二人之间纠缠的因果太多，实在很难走下去，再加上他二人都是带有前世记忆之人，文欢拼命想要挣脱的上一世的种种不堪，他都极为清楚，又怎会真心不介意。


    见她久久不答话，崔九堂道。


    “你不必介怀，我也并不会强迫你一定要嫁给我，否则此次论功行赏时，我便会求着圣上替你我二人赐婚了。既然你并非真的心悦于我，之前你我二人间的种种也都是因着你自己心中的那份愧疚，事到如今，即便是再大的仇怨，也当报完了。”


    “我今日便是来询问你的，若你想要另嫁，那我们就退婚吧。”


    文欢浑身一震，便抬头看向他，只见他面色泰然，只是那双眸子里荡着伤怀之色。


    “但是你放心，我会找一个妥当的理由，不会让你明名节受损的，我在圣上那里替你求的封赏，就当作耽搁了你这么久的补偿，今后，你我二人虽各自安好，可你遇到什么难事，我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


    侯府，侯夫人摔了一个茶盏，双目圆瞪，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宝儿，你是疯了吗？崔公子哪里不好，你要与他退婚？你可有想过，你与他退婚后，再难寻找到一个能与他匹配的夫婿了。”


    文欢神色冷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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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起伏，略有些苦涩的开口。


    “女儿不孝，给爹娘添麻烦了，可女儿主意已定，还请爹娘成全。”


    坐在上首的侯爷不慎捏碎了一只茶盏，楚清唬了一跳，连忙抽出一条帕子替他擦拭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侯爷的确不太喜欢这个出身贫寒，又“攀了高枝”的未来女婿，可是随着一日日的相处，他也逐渐看清楚了女婿的本性，暗暗称赞自己女儿的眼光与自己一般毒辣。


    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日后必定有大作为，女儿跟着他也不算亏。


    可是侯爷现如今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家人，女儿却突然告诉自己，她要与那崔公子退婚，饶是对女婿极为挑剔的侯爷也忍不住想要劝诫女儿一二。


    可是无论夫妻二人如何苦口婆心，文欢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侯爷夫妇无奈，只得依着女儿的想法。


    几日后，京城的大街小巷忽然传扬开来，说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之前在泸州养了一个外室，这外室还怀了身孕，不慎被未婚妻侯府三姑娘知道了。三姑娘品行高洁，不肯与勾栏瓦舍出身的女子共事一夫，年轻的户部尚书自知理亏，于是主动求侯府退婚，并给了侯府一大笔补偿。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文欢正在饮天初端来的一碗燕窝羹，听得此消息，她险些被呛到。


    养外室？私生子？她知道崔九堂说会找一个妥当的理由，不会让她名节受损，可是她并不知道他会扯出来这样一个离谱的故事，他真的不把自己的名声当一回事吗？


    这时，侯夫人忽然从垂花门外闯了进来，还未见人，便远远有声音传来。


    “我的儿，是娘的不是，竟没有看出那姓崔的竟然是这样的狼心狗肺之徒，还劝诫着你，莫要与他退婚，娘险些害了你的一生啊。”


    文欢也忙站了起来，一边不住的哄劝着娘亲，一边宽慰着。


    “他…他并没有如此不堪，母亲，您莫要听坊间传言，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极力挽回着他的名声，可是却又不敢与自己的娘亲说二人退婚的真实原因。


    可是侯夫人一听女儿是到如今还在维护着他，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无名怒火，这厮当真是混蛋面上还装出这样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险些连自己与相公都被他欺骗了。


    好在还没有商订婚期，便发现了他私下里做的勾当，不敢想象女儿当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自己说要退婚的，侯夫人越想越觉得心中悲切，一时间泪水翻涌，心疼的握着女儿的手。


    京城里更是炸开了锅，之前不少人家都准备将女儿说给崔九堂，不说是平妻，即便当时他们说要做妾，也被那姓崔的拒绝了，本来以为他是深情不悔，没想到竟是早已在外珠胎暗结。


    于是，众人更为同情这场“灾祸”中被伤害最深的三姑娘，连带着她冰清高洁，不同流合污的名声也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此时，宫中圣上的书房里，崔九堂正俯身跪在地上，承受着来自年轻帝王的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