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作品:《这般颜色做将来(民国)》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洪釉懂事的上前开门,只见外门是两个身穿格子衬衣与背带裤的年轻人,瞧着是大学生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慈音会的志愿者。”两人笑着同洪釉打着招呼,瞧见洪釉手腕上滑下来的手镯,他两的笑容似乎也变得更大了些,“今晚八点慈音会在顶楼舞厅有一场慈善募捐活动,希望小姐能携伴前来参加。”
“这……”洪釉不懂什么是慈善募捐,有些无措的看着手里被人塞进来的牛皮信封。
“孤儿们会感谢小姐您的慈悲与关怀。”两人不等洪釉回复,就躬身弯腰,然后转头去敲下一间客房的门了。
在洪釉听不见的地方,两人小声展开了一场争辩:“你傻呀,刚才那个一看就是个不能当家的小孩。”
“我看你才傻,小孩手最松了,特别是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
“这倒是,先一煽情,然后再一哄,给钱比掉眼泪来得还快。”
“还眼泪来得越多,给钱给得越爽。这可不比那些当家作主的精明太太来得好糊弄。”
“你瞧见那个小孩的镯子了没?又油又亮的水色,值不少钱呢。”
……
随着另外一间客房的门被敲开,两人停止了细碎的嘀咕,又开始了一场极为“真诚”的邀约。
“慈音会?”房间内学梅打开了牛皮信封,仔细看了看里头的请柬,“不知道是登记在册的正式组织,还是没有名头的野鸡组织。”
“啊?”洪釉听得一愣一愣的,“莫不是骗子吧。”方才瞧见那两人她就觉得不对,哪有正经人冒冒失失敲人家房门,还一唱一和跟演双簧似的。虽然没抓着人家具体的漏洞,可洪釉就觉得刚才那两个算不上好人。
“骗子!”学梅起先是冷笑。慈善组织多归民政部管。民政部嘛,会让学梅联想到不想回想起的故人以及一些不好的回忆。
见洪釉一脸要出去招人算账的模样,学梅只得放松自己的表情:“也不至于你这样。人家能发请帖到明珠酒店里来,想必是有两把刷子,做了点实事的。你成天关在房间里也没用,不妨拿着请帖上去玩玩。”
学梅前后的反差让洪釉很是惊讶。不过见学梅松口让她去玩,她赶忙抱着学梅的手臂央求道:“好姐姐,人家说是要携伴。哪能是我一个人去。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学梅可不吃她这一套,只是笑道:“咋啦?让我陪你去壮胆吗?刚才还瞧着要找人发请帖的麻烦。怎么让你一个人前往,又不敢了?”
“不是不敢。”多少是有点被学梅说中心思的,洪釉哪里会承认,只得梗着脖子道,“人家都说要募捐了,我还不是怕他们骗我的钱。”
“那你可以放一万个心了。人家都是西装马甲的文明人,只有你乖乖把善款奉上,没有他们主动伸手朝你荷包里掏的。”
“啊?这还不是骗吗?”洪釉彻底被学梅说糊涂了。
“文明人的事哪里能算骗。”学梅抬头瞧了瞧洪釉的衣着,“这身穿了一天,都有些打皱了。晚上赴宴的时候可不能穿这个。”
“不是姐姐,我都没说要去呢。”洪釉佯装生气的朝着学梅跺脚,“你这说的,不是都给我安排好了嘛!”
“怎么?我还安排不得你。”学梅已经开始翻箱子,替洪釉找合适的衣裙,“今儿这事来得正巧,正好让你明白文明人的手段。只有知道了这些,以后在学校里才不会受骗。”
“学校不是上学做学问的地方吗?怎么上个学还得担心受骗?”
“人都是一样的人,一个鼻子两个眼。难不成到学校里了,心窟眼会少些?”学梅教洪釉的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学校从来不是象牙塔。以后你可以看看,什么互助会、兴趣组还有成堆的学生组织。如果规规矩矩的还好。不规矩的,怕是比今天慈善募捐还要缠人。”
“我惹不起,到时候总躲得起吧。”洪釉目瞪口呆。
“能一直躲吗?”学梅挑了挑眉,显然是在将洪釉,“怎么今天敢去了不?”
“去去去。”洪釉认命似的点了点头。
她参差不齐的发尾拂过脖颈:“我这头发不合适吧。”因时间仓促,学梅还没用兑现带她去剪学生头的承诺。
“不妨事。”学梅笑道,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给洪釉扎头发了。小姑娘头发生得快,这会子头发长的部分,已经隐隐要接近肩膀了。
“确定?”洪釉已经扎了许久兔子尾巴似的小啾啾了。虽然每日发带、蕾丝、珍珠发卡换着装扮,可因为观念,她总觉得这样的啾啾看着有些失礼。
“让你去,自然是要漂漂亮亮的去。”学梅挑好了裙子,又开始挑洪釉晚上的配饰,“我们洪家的姑娘,社交场合从来是最亮眼的。”
为了配洪釉新戴上的手镯,学梅给她选了一身嫩绿色的碎花旗袍。新式的剪裁让衣裙贴着少女还未长成的曲线,裙摆刚刚到小腿处,开叉将将比膝盖高一点,端庄有礼的同时又不失俏皮。
“是白色蔷薇花哩。”洪釉仔细打量着裙摆上的绣花。
“好看吧。”从前为了应景,洪釉多穿的红色。这嫩绿色的新式旗袍还是在瓜洲时,杨太太给添置的。若不是学梅现在特意挑出来,以洪釉的习惯怕是会被压箱底。
换了衣服接下来就是梳头发了。学梅挑了跟同色系的缎带,略微比旗袍的颜色要深上一度。将缎带放在梳妆台上备用,学梅用木梳将洪釉的头发梳通,然后拢进自己的手里握住。后面的动作就跟变魔术一般,只见学梅的手握在一起先是一翻,后又一压,最后就是用缎带系上发间,结成一个蝴蝶结装饰在后脑勺右侧的地方。
蝴蝶结的位置系得正好,从正面看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一点,不喧宾夺主的同时适当的装饰着脸型;从背后看就是再甜美不过的蝴蝶结,正好符合少女甜蜜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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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气质。
“真真是奇了!”洪釉惊诧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短短的头发居然能扎成这样的发髻,一点都看不出凌乱的发尾。
用手虚扶着自己的发髻,洪釉还发问说:“这样真不会散吗?”
“你要是乱摸就会散的。”适当摸了点头油帮助头发定型,怕不保险,学梅还插了几根发卡帮助固定碎发。只是插上去的角度正好,她将发卡隐藏在头发间,外面看不见痕迹。
见有了发卡,洪釉这才跟吃了定心丸一样:“这样才对嘛。”
“怎么地?信不过你姐姐我的手艺呀。”洪釉的态度气得学梅想拿梳子打人。
因没穿惯绿色,洪釉瞧着自己的样子有些陌生。哪怕收拾齐整了,她还是隐隐约约有些不自信:“我这样会不会有些显黑?”
“是是是,是有些黑了。”学梅懒得同洪釉多解释,干脆就顺着她的话茬来,“稍稍有些黑不打紧的,咱们涂点粉就是。”
珍珠香粉被粉扑均匀的扑在洪釉脸上,少女本就细腻光洁的肌肤更显得白净透亮。甚至觉得有些过白了而失了血色,学梅拿出一管蜜丝佛陀的口红,淡淡的在红袖唇上涂了一层,而后又取了一点口红在洪釉脸上用手指晕开。
“齐活了。”学梅敲了敲梳妆台上的镜子示意洪釉,“你自己瞅瞅。”
涂脂抹粉洪釉并不陌生,从前甚至在她的生活里司空见惯。只是需要涂脂抹粉来打扮的不是她,是她的好姐姐杏仪。
她的情绪起得又急又猛。眼见着洪釉要哭了。不过学梅一脸视而不见,只是用有些生硬的语调说道:“妆花了,可是要找骂的哦!”
这话可不像学梅平日里会说的。会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们两个心知肚明。深呼吸一口气,红袖抬头,终于将眼泪憋了回去:“确实,脂粉都是花钱买的。妆花了浪费,是得挨骂。”
从前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洪釉不怵社交。只是她从前学的多少还是有点讨好人的味道在里头。临时去改肯定是来不及的。学梅只得嘱咐她:“万事不要怕,不会应对的时候不说、不笑就行了。”
洪釉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去学白锦京比较保险。
“笑多了谄媚,完全不笑又显得无礼。去参加慈善募捐是为了锻炼自己,自然要尽可能的表现好一点。”洪釉在心里如此对自己说。她觉得自己别的不行,单纯的模仿人还是可以的。
一切都准备好了,眼见着又快到八点了,洪釉捏着请帖同学梅挥了挥手:“姐姐,那我就去了。”
“等等!”这会子又轮到学梅紧张了。她翻箱倒柜找出一瓶双妹牌花露水:“给你喷上点。”
淡淡的清香随着水雾落在洪釉的衣服上、皮肤上。在学梅眼里,这些似乎是一层无形的战甲:“咱们洪家姑娘在社交场合上不输任何人。”
她明明是看着洪釉在说,但又似乎是在透过水雾,同另一个姑娘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