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查账

作品:《亡国后的第十六年

    韩秋明既然让她查账那一定是账目有问题了。


    “你不吃?”穆安独自一人动着筷子,景玉却站在一旁。


    “这里又没有外人。”穆安补充道。


    景玉却一笑,“我方才同下人一道用过了。”


    景玉这话是将自己放在下人的队伍里,穆安有些不悦,停下筷子又道:“我替你在光禄寺谋了个主薄的差事。”


    景玉怔愣了一瞬,压低了声音,“大人是陛下钦点的光禄寺卿,怕是不知做官是要验身的和查户籍的,我本无身份又身有残缺,怕是不方便。”


    穆安抿紧了嘴唇,景玉说不会再欺她瞒她,她信了。可景玉明明没有真的净过身,为何这件事要一直瞒着她。


    见穆安不说话了,景玉殷勤地上前为她布菜。


    “你先下去吧。”穆安的语气淡淡的。


    “是。”


    景玉躬身后退,到了四下无人之处,又撩开袖子查看小臂,见那黑线没有什么变化,才放心许多。


    既然是要查帐,穆安此番便有了目标。


    光禄寺所辖六局中,主掌宴会的“膳夫局”气氛尤其紧张。穆安随口问了几句关于北楚使团接待的事宜,几个管事的官吏皆是言辞闪烁。


    她心下了然。


    巡视到库房时,穆安故意放慢脚步,目光在账簿上掠过,发现近几个月的支出有些不对劲。她拿起账本翻看几眼,随口问道:“今年中秋宫宴用度较往年多了三成,这是何故?”


    库房管事忙道:“大人,今年宫宴规格比往年更高,所用珍馐皆是上品,因此……”


    穆安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随即合上账本,语气淡然:“既如此,待本官熟悉光禄寺事务,再逐一核查。”


    管事脸色微变,寺丞也悄然看了她一眼。


    穆安将一切收在眼底,心中已有计较,笑道:“本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接下来的时间里会重新翻查账册、核查供奉之事。”


    不必去看下属的眼色,她是国舅爷,她的话自然也就是宫里的意思。


    消息既已放出,穆安又翻查了一年来的案牍,除了每逢祭祀宴请开销高得吓人外,倒没有什么不妥了。官员贪污是常态,但原光禄寺卿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可她调查过,原光禄寺卿贪污一案上卷宗上记载的是水患的赈灾款,并没有提及这些开销,按理说要贪污在自己的管辖上谋财不是更方便吗。


    “韩大人。”


    一个男声突然唤她,穆安从书卷中抬起头。


    “你是?”穆安打量起这个人,见此人年纪轻轻,面容清秀。


    “下官名杨行,是银库的监事。”


    杨行是银库的人,那便正是在和钱财打交道,自己要是查出账目有问题,那他一定是免不了责的。


    四下的人一一散去,如今屋内只剩她与杨行两人。


    “听说大人要查账,若有不明下官可以解释。”杨行拱手道。


    穆安瞟了这个人一眼,“原先的光禄寺卿正在牢里关着呢,杨大人去看过吗?”


    杨行一愣,道:“与贪污案有牵连的人都被革职查办了,大人可以对下官放心。”


    穆安不置可否,又注意到这些异常支出,最集中于去年冬季,正是前任光禄寺卿被罢免前的几个月。


    “前任被御史台查办,除了贪污赈灾款外,理由是办事不利,但我翻阅他过往的记录,他任职期间,光禄寺的事务皆按章办事,并无明显失误。可在他被罢免前的三个月,这些账目的异常开始出现。”


    “更巧的是,他离任后,光禄寺的食材采买价格不降反升,支出比他在位时更多……”


    穆安顿了顿,慢条斯理地问道:“若他真是办事不利,那么他走后,这些弊病不该愈发严重吧?”


    杨行一笑,“这些事,下官确实不知了。”


    他一句不知将此事搪塞过去,穆安抖了抖袖子,“这几日,本官会亲自过问光禄寺的各项开支。账册会重审,每一笔银钱的去向,都会有人核查。”


    穆安放出了消息,但也知这事恐怕难查出个所以然来。


    下午,穆安干脆去了趟大理寺狱,特意拜访了前光禄寺卿刘双明。


    牢中昏暗潮湿,霉味夹杂着腐败的气息弥漫开来。刘双明蜷缩在草席上,满身污秽,昔日意气风发的朝廷命官,如今不过是一个颓废的阶下囚。


    他半阖着眼,听到有人靠近,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大胆,还不拜见国舅大人!”一旁的衙吏怒喝一声。


    刘双明闻言,眼皮动了动,终于斜睨了一眼穆安,却仍旧是爱答不理。


    穆安不以为意,挥手示意衙吏退下,自顾自地在牢门外的檀木椅上坐下,悠然地打量着牢内的男人。


    刘双明感受到她的视线,过了片刻,竟干脆地偏过头,闭目假寐,似乎不愿与她多言。


    穆安轻轻一笑,并不急着开口。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见他仍无动静,索性站起身,与衙吏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狱卒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饭菜。


    刘双明虽然形容枯槁,终究还是要吃饭的。他端起粗陶碗,扒拉了几口糙米,正准备伸手去夹菜。


    就在此时,穆安忽然开口,语气似笑非笑,“刘大人,哦不……如今该称你刘庶民了。”


    她微微顿了顿,语调温和,却字字如钩,“从棋子变成弃子,你可知那些人会如何对待一个被弃之人?”


    刘双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眼盯住她,“你什么意思?”


    穆安并不回答,而是从腰间扯下一枚银制纽扣,随手丢进他的菜碟中。


    银纽扣滚入菜中,没多久,银器表面竟缓缓泛起一抹幽黑。


    刘双明脸色瞬间煞白,眼中划过惊惧之色。他猛地将碗摔在地上,陶碗碎裂,米饭和菜汤洒了一地。


    他看向穆安,嘴唇微微颤抖,“你要问什么?”


    穆安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光禄寺的账目有问题,不是你贪的,那是谁?”


    刘双明轻蔑一笑,“大人没看最新的卷宗吗?我已经招供了,都是我贪的。”


    “那钱呢?”


    “吃喝嫖赌花光了。”


    穆安眉头微皱,“事到如今,你还要袒护别人?”


    刘双明继续闭目假寐,不再与穆安说话了。


    穆安心中有些郁闷,起身正欲走,刘双明突然低声道了一句。


    “户部。”


    穆安脚下一顿,随即快步离开了。


    原先的户部尚书正是沈庆妃和沈沁妃的父亲,沈家已被抄家,她尚不知现在的户部由谁做主。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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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穆安出来了,杨行恭敬道。


    “如今的户部尚书是什么人?”穆安问。


    杨行道:“户部尚书高昌,其父是府尹高子成,曾经做过太傅,教导了三位皇子。”


    “也包括当今陛下了?”


    杨行点点头。


    既然是太傅,那便是皇帝的人,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牵连。


    穆安有点摸不清韩秋明的意思。


    现在为时尚早,穆安却不想再回光禄寺了,正准备随便找个由头把杨行支走。


    杨行则在一旁犹犹豫豫,终于开口问道:“敢问韩大人是不是曾经在青山小住过?”


    穆安一愣,真韩稷的确住在青山,莫非这个人认识真韩稷,不会这么巧吧?


    见穆安不语,杨行笑着解释道:“我曾在青山韩家别院拾到过一些写有诗稿的纸鸢,落款为韩稷。”


    穆安微微点头,当是默认了。


    杨行一笑,又拱拱手,“我见诗文柔肠百转,还以为是个多愁的女子,没想到居然是大人,失敬失敬。”


    穆安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想在下属面前失了面子,赶紧摆摆手,“我身子弱,之前一直在青山养病,病中多事,让你见笑了。”


    杨行也跟着摆手,“不不不,大人文采斐然,下官佩服。”


    穆安尴尬一笑,敷衍道:“杨先生谬赞了,改日一定请杨先生喝酒。”


    “择日不如撞日如何?”杨行眼眸发亮。


    话一出口,穆安没想到这个人接的这么快,一时间根本无法拒绝。


    见穆安面色不好看,杨行赶紧道:“哦下官忘了,大人公务繁忙,一定是没有空闲的。”


    穆安长吁一口气,好在这人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又随意客套了两句,总算将人支走了。


    独自一人,穆安回了府上。


    来应门的依旧是景玉,“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早?”


    穆安摘下披风,随手交给他,“我下午去看了刘双明,就顺路回来了。”


    又问:“皇后那边有新消息吗?”


    景玉摇摇头。


    穆安压低声音继续道:“刘双明跟我提到户部,你可知其中详情?”


    景玉沉思了片刻,“宣璨抄了沈家,户部这块肥肉如今安排的都是他的亲信。”


    穆安的眼珠子转了转,韩秋明野心不小,莫不是想把户部捏在自己手里?


    景玉接过丫鬟端上的面条,放在穆安面前,“没想到你回的这么早,先吃碗面垫一垫。”


    穆安自上午起就没进过食,确实有些饿了。


    低头吃着面时,她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一看,果然,景玉正站在一旁,眉眼微弯,满脸含笑地看着她。等她吃完,他又贴心地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


    穆安接过茶,眼神带着些许揶揄:“景大人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景玉轻笑出声,慢条斯理地反问:“那可伺候得爷满意?”


    穆安连连摆手,表示受不了景玉这般。


    景玉替她将空了的茶杯重新斟满,状似不经意地道:“听说你新认识了个叫杨行的?”


    穆安闻言,眉头微蹙,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跟踪我?”


    景玉瘪瘪嘴,在她面前坐下,“你之前说光禄寺缺个主簿……现在还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