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科举启动
作品:《食为天》 “你怎么不说先问问孤的意思呢?”盛闻拿卢彦的衣服下摆擦手。
卢彦:“那依殿下的意思…”
“管孤屁事。”盛闻道,将被他挑光了肉的胡饼放回油纸包里,递给卢彦,“你想娶崔姑娘,那不得问崔姑娘的意思么?”
“你娶的又不是孤。”盛闻说完,把卢彦轰下了马车,“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凭什么人家姑娘要嫁给你?”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时,宁直已候在灯笼下。
“殿下,卫统领递了急报。”宁直交给盛闻一张奏报,“卫太师发现崔氏旁支正往清河聚集去了。”
“卫太师的折子写得隐晦。”盛闻读完奏报,“清河积雪未化,商旅骤增…”
“以你的意思看呢?”盛闻问道。
宁直了然,问他的意思,这就是在问前世这件事发生的经过了。
“上次他们用的是海商的夹层货船。”宁直声音压得极低,余光扫过宫墙拐角处的影随,“但这次旁支走的是陆路,车队里装的大约就不是皮甲了。”
他刻意将“皮甲”二字咬得极重。
两人都知道,火器的提前介入,将彻底改变拖延战术的格局。
前世卫屏在崔氏起事时被调去南方治理另一桩案子,导致京城防务空虚,如今卫屏正盯着清河,卫垣也还活着。
“殿下怀疑,他们要在清河仿造火铳?”宁直挑眉,“不是我夸大,短短半年,他们造不出能用于战场的火铳。”
“半年造不出整铳,只造零件不就好了么。”盛闻摸着下巴回忆起大皇子盛闱的话,“线人来报,护城河中捞起三大箱火铳…”
“明明是零件,怎么到大哥嘴里就变成完整的火铳了呢。”
“化整为零。”宁直道,“前世崔老夫人咽气后第七日,叛军也是突然多出三十架改良弩车。”
前世崔氏起事时,正是将弩车的零件藏在给老夫人送葬的棺木里。
“真变态!”盛闻骂了句,“我让卫统领给太师去信,暂不打草惊蛇。”
“可需要我前去?”宁直问,“那样东西,陛下未曾收回。”
“什么?”盛闻皱眉,愈发觉得事态荒谬了起来,他原以为在宁直回京述职之际宁直就将虎符交还,为何皇帝没收?
“杀鸡焉用牛刀。”盛闻摆手,“有卫太师已经十足给他们面子,不必再搭上一个你。”
“我有其他要事交给你。”盛闻诡秘一笑。
宁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什么?”
盛闻道,“清华园的同学们马上就要去科举了,你去陪陪他们吧?”
宫门前的灯笼在晨雾中明明灭灭,宁直望着盛闻诡秘的笑容,后颈骤然发紧。
在清华园上了快一个月的课,宁直已经恨不得找根白绫把自己吊死,此刻听着“混进科举”的命令,他试图讨价还价,“殿下,我的手握刀比握笔稳当。”
“孤也这么觉得。”盛闻道,“所以那天笔拿稳点,别把同学捅了。”
——
二月十五 贡院正门
卯初的梆子声遥遥传来,贡院朱漆大门前的水泥路上沾了晨露,竹制的扫把轻轻地扫过去,发出沙沙地声响。
本届三百零七名举子已按籍列队,门前的侍卫正挨个对照户籍册上图像检查有无顶替。
“咚——咚——”梆子响过三声,大门吱呀开启,排头举子跨过门槛,盛闻得以看清了上的“鲤跃龙门”砖雕。
盛闻隐在观礼台的廊柱后,衣摆被穿堂风掀起半角,似有人低声背诵待考篇目的内容,尾音里带着各地的乡音。
这声音太远了,其实他是没有听到的。
古往今来,准备考试的人好像也并无不同。他撑着侧脸,看向那些或是胸有成竹,或是紧张不已的学子。
难怪唐太宗会发出“天下英雄尽入吾毂中”的感叹。
“那二十个被替换的号军,京兆尹已经控制住了。”京兆尹少尹王无忧侍立在盛闻身侧,后者吸取了教训,一群人把他围得密不透风。
举子们依次通过搜检,三百零七名举子全部入内。
“卯初一刻,举子入闱完毕。”赞礼官的唱喏声响起,最后一名号军关上贡院大门,铜锁扣合的声响在空荡的广场回荡。
盛闻转身瞧见卫屏正倒挂在飞檐上,对他比出个不伦不类的OK的手势。
他不由得无言,卫屏虽如今成了皇帝暗卫,但没谁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倒也不用学影随他们在房檐上倒挂。
真的很像人猿泰山啊。
号舍内。
宁直寻得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这位置不算太偏,光线也还凑合。
自古以来,有考试就会有作弊。宁直余光扫过号军拎出去几个夹带的考生,不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考生。
一,二…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人十分奇怪。食指第二关节内侧有茧,与文人握笔的茧子方位十分迥异。
大约是握弩托时抵着弦槽磨出的茧子?
宁直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碾过案几上的砚台棱角,墨香混着号舍里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
那两个可疑考生分坐在他左右斜后方,左侧那人正低头用镇纸敲打砚台,动作机械得像是在测试器物重量。
寻常举子谁会对着砚台使这么大劲?
别把同学捅了。宁直想起盛闻的交代,贡院的位置与潼关的地理位置…
难不成?
梆子声敲过卯初二刻,监考官捧着题箱步入贡院。
宁直余光瞥见左侧考生忽然挺直脊背,好像百无聊赖地用指节随意叩了叩号舍木板。
三下短,两下长,是暗号。宁直捏了捏手中的毛笔,他低头调整坐姿,摆出一个很扭曲的姿势,用靴跟碾住了从右侧考生袖中滑落的东西。
那是片三寸长的熟铁薄片,边缘刻着细密的螺旋纹。
这东西他见过,是火铳扳机卡槽的零件。此刻铁片上还带着体温,显然是刚从袖中夹层取出。
贡院一角传来唰的拆封声,考题即将揭晓。
宁直右侧考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前倾时,袖中又滑出半片齿轮状零件,正滚向号军的巡查路线。
这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宁直知道,若被号军发现,对方必然狗急跳墙,贡院内三百人都会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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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质。
宁直猛地起身,装作踉跄撞翻砚台,墨汁泼在号舍隔板上,正好挡住齿轮的去路。
“对不住,对不住。”宁直连声道歉,他借着收拾砚台的机会,用脚尖将齿轮勾进自己鞋底凹槽。
号军走近呵斥,宁直转手将两片零件塞进腰带,露出一个很憨厚的笑,“小人初次应试,实在是太过慌张。”
监考官的铜锣声在贡院上空炸开,考题发下。
宁直盯着面前的题目,笔尖悬在纸上未落,他动了动耳朵,左右后方的呼吸声明显变重了。
谁叫他挑衅呢。
宁直抬眼见房檐上小黑点似的身影晃了晃,大约是卫屏吧。
化整为零。还有什么比科举更好的借口聚集各地暗桩?
等考题揭晓时引发混乱,再里应外合夺取贡院兵权。
右侧考生的手已探入衣襟,布料撕裂声混在翻卷的考题声中格外清晰。
趁着号军转身,宁直暴起,狼毫笔杆狠狠戳向对方手腕穴位,另一只手扣住对方肘窝猛地一拧。
左侧考生惊觉异动,宁直抓起桌上的镇纸直接往他脑门上一扔,镇纸划过弧线,后者顿时不省人事,应声倒地。
号军转身,疑惑地投来视线。
“跟我没关系。”宁直立即道。
号军立时皱眉,谁问你了?
盛闻安排的二十名号军之一听见异动,忙示意同僚不必管了,他和另外一人踩了一脚试图爬起的考生后背,试图将其抬走。
既然这些暗桩聚集于此,那被卢彦重伤的崔珩也不会太远了。
号舍内木屑纷飞,宁直右侧考生的袖中短刃“当啷”落地。
号军立时猛地踩向对方手腕,假考生没来得及握稳短刀,在对方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这特么都是怎么带进来的?宁直暗骂了一声,就算是随便查查,但查得也太不仔细了。
他余光扫过斜前方号舍里猛然抬头的考生。那些人耳尖微动,指节无意识地叩打案几。
不止两个暗桩,这一排号舍里至少藏了七八只握惯兵器的手。
事已至此,动手吧。宁直抚上腰间,他扯下腰带,将两片零件甩进号舍角落的炭盆。
软剑出鞘,带起一片寒光。
右侧考生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关键零件会被损毁。
没有了扳机卡槽和击发齿轮,即便能组装火铳,也不过是堆废铁。
二十名伪装成号军的暗卫同时动手,钢刀出鞘声在贡院四角响起。
宁直抓起砚台砸向斜后方第三个暗桩,那人正从考篮摸出一只竹筒,竹筒口黑黝黝的,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只“大爆竹”若在密闭的号舍区炸开,三百人必死大半。
砚台砸中竹筒,与此同时,宁直扑过去用身体压住对方。
火药撒出去大半,硫磺味在鼻尖炸开,竹筒“砰”地炸响,火星子燎焦了宁直鬓角的头发,但到底没炸个大的出来。
暗桩的指甲掐进他手臂,宁直反手扣住对方腕骨,听见“咔嚓”一声骨折响,竹筒残骸滚落进炭盆,将最后半片齿轮烧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