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离公司远，仲夏很早出门，到办公室时，其他人还没到。


    她干着小助理的活，清理曹晨桌上的饼干屑和薯片渣，整理郭盛散乱在桌上的工具书，许默的势力范围，她是一点都不敢靠近，以免招骂。


    收拾妥当，仲夏去泡了杯蜂蜜牛奶咖啡，蹲在地上查看一堆零部件。


    昨晚她已下定决心，接受徐帆安排的相亲，和时雨只做同事。


    昨晚带来一大堆吃食，仲夏难得回家一趟，徐帆一大早在厨房忙活，蒸了两个腊鸡腿，给她带饭。


    去阳台浇花的功夫，仲夏已经不声不响离开。


    唐盈去她家，最近杂志社在出版仲明楷的一本编程工具书，徐帆打电话，跟仲夏打招呼：“夏夏，早上给你准备的便当你没拿，小唐来找你爸，她一会要去印刷厂，那边离你公司近，我让她把便当捎过来。”


    仲夏起身撑了个懒腰，望着楼下的植物园，满目植被，心情舒畅：“知道啦！”


    她站在窗口，徐帆把时雨办公室一览无余，欣羡道：“这是你领导的办公室吧，真大，真气派！”


    透过屏幕，徐帆仔细端倪，桌上物品整齐摆放，一看就是个有条理的人。没有相框之类的念想物品，说明一门心思工作，心中没有牵挂。一件灰色小熊图案的套头衫挂在椅背，做到高管，保有童心，定是个不拘泥于古板之人。


    银行是铁饭碗，符合徐帆女婿标准，可周老师的儿子到底比仲夏大了八岁，两相比较，她更倾向于这位仲夏的领导。


    多金、干练、有品味、有情调，只有30不到，更适合仲夏。


    仲夏转开屏幕，对着办公区，暗瞥办公室里的小门。


    时雨应该在里面睡觉。


    她往门口走，准备离开时雨办公室，被徐帆叫住：“昨晚忘记把对方联系方式给你，你拿支笔记下。”


    仲夏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画面对着天花板，随手在笔筒拿了支笔，在桌上的便利贴上记：“周鸿斌，191########，周五晚七点，春荣斋牛肉馆……”


    记到一半，仲夏泛起狐疑，问道：“一般不都约在周末，哪有约在牛肉拉面馆相亲的？”


    徐帆解释说，对方是信贷部的，外勤多，要去外地出差，牛肉拉面馆在银行附近，相亲吃饭，直接去机场，这点时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听徐帆这么一说，仲夏瞬间对这个周鸿斌没了好感，如此敷衍，多半没戏。


    小门突然打开，时雨从里面出来，打着哈欠，鼻子嗡嗡的：“你在干嘛？”


    徐帆听到男人声音，鼻音有点重，像是感冒了，画面里瞧不见人，极有分寸地说：“你好好工作，回头再聊。”


    时雨刚醒来，头有点晕，向办公桌走去，伸手端咖啡。


    咖啡摆在手机旁，时雨往前倾了下身子。


    他那头白发实在惹眼，被徐帆看到，肯定会冲过来，把他白毛扒光。


    “徐老师，我要去工作，不跟你说了。”仲夏张开身子，右手捂住时雨的嘴，把他往后推，左臂伸直，按结束视频通话按钮。


    时雨有点鼻塞，被仲夏捂得透不过气，掰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你干嘛？”


    仲夏收回手，在他深蓝色睡衣上蹭几下口水，嫌弃地说：“刚是我妈，不然你想跟她通话？”


    徐帆不喜欢时雨，很少见面，见面话也不多，阴着脸，不给他好脸色看，说话也是阴阳怪气。


    所以时雨刚才没听出来。


    时雨哦了一声，目无表情。


    仲夏撕下便利贴，时雨像是清醒过来，问道：“你刚说你要去相亲。”


    当前夫的面说要去相亲，好歹照顾一下对方的感受嘛！


    仲夏动作利索，瞥向办公区，同事还没上班，边走边说：“怎么，你有意见？”


    时雨不吭声，背过身，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坐在办公桌上品咖啡，加了蜂蜜的咖啡，略显苦涩，难喝得要死。


    同事陆续上班，每个人桌上都摆着土特产。


    曹晨喜欢吃甜食，仲夏把农家自晒红薯干，统统给他。


    郭盛有女朋友，回家做饭，是个居家好男人，仲夏拎了一桶自制菜籽油和麻油，放在他桌上。


    她摸不清许默喜好，只知道他点外卖必放辣，魔鬼辣的那种，避免侵犯领地，仲夏很自觉地把两瓶辣椒酱放在他靠墙的地上。


    她把剩下的放在零食架上，谁要吃，自取即可。


    曹晨一颠一颠进来，顺手拧开瓶盖，把一片红薯干塞进嘴里，嚼了嚼，含糊不清地说：“出差一趟，收获不小，前几次都是鸡鸭鱼肉，只能看不能吃。”


    鸡鸭鱼肉自然是有的，都被我贪污了。


    曹晨自由散漫惯了，上班时间，跟仲夏闲聊：“农村讲究排场，上次我跟大哥去，赶上他们摆喜酒，别看菜卖相不好，老好吃了，份子钱随得值。怎么样，你们有没有碰到？”


    菜好不好吃仲夏不知道，喜酒还真摆了一回。


    她光顾着敬酒，没怎么吃。


    曹晨巴掌在仲夏面前晃晃：“小夏夏，发什么愣，你脸怎么红了？很热吗？”


    “是……是有点热。”仲夏捂住滚烫的脸颊，装模作样去开窗。


    背后响起瞧玻璃声：“要聊天出去聊，别在这碍眼。”


    仲夏回头，发现时雨脸色惨白，估摸是昨天还在办婚礼，今天听说她要相亲，有点接受不了，气昏了头。


    仲夏不理他，只当没看见。


    时雨开始布置工作任务：“机器人的诊疗疾病种类，我已经定好，发到各位邮箱，所有人根据更新的工作计划表推进，仲夏，你过来。”


    他不是昨晚刚回来吗？


    这么快就把每个人的工作计划安排好了？


    瞧他这半死不活的样，估计昨晚通宵。


    仲夏拿着记事本进去，想着时雨要跟她算账，在门口拉百叶窗。


    时雨摆手道：“不用拉，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过来坐。”


    其实真有点见不得人，仲夏办公桌里有整整一抽屉的喜糖，没敢拿出来。


    仲夏摊开笔记本，装装样子，没想到时雨居然真的跟她谈工作，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指节有节奏地敲击桌子，下达工作指令：“去一趟村里，你现在应该知道，之前画得东西都是垃圾。”


    能不能愉快沟通，还人身攻击了？


    仲夏托着下巴，把目光移到窗外，过滤掉没用的信息。


    时雨有自己的节奏，不受仲夏爱理不理的态度影响，继续说下去：“图像和声音是联动的，你要根据曹晨那边的语音提示，进行表情演示。”


    他顿了顿，视线往仲夏胸口瞄。


    她今天穿一件鸡心领长袖体恤，外面套了件米黄色的针织衫，纽扣没系，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顺着美妙的弧度，荡落下来，随着徐风，轻轻摇摆。


    时雨又挑了挑眉，望向外面曹晨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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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关照说：“天气凉，明天开始，多穿点。”


    他口气淡然，听不出情绪。


    仲夏当然不会自作多情，把它当成一句关心的话。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曹晨这家伙流里流气的。


    她点了下头，淡淡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出去了。”


    时雨把杯子推过去，嘱咐道：“帮我再泡杯咖啡，还有，去人事，问问公司有没有懂工业设计的，内调一个过来，不行就外招，那个机器人太丑，需要重新设计。”


    自己做出来的东西，现在知道丑了？


    仲夏转过头，望向饮水机旁的机器人，像个雪人，额头上划了个红十字，戴顶护士帽，丑得妙不可言。


    怎么不做个圣诞老人，跟它摆在一起凑个对，最好在窗上再贴点雪花，妥妥的节日氛围。


    仲夏在银行、医院、手机营业厅里，见过不少类似的机器人，可以说大同小异，毫无亮点。


    在永安村看到那台机器人，脑子里有个雏形，她想自己设计一款机器人，要酷酷的，但又很温馨，老人小孩看了都喜欢。


    第一印象非常重要，病患一旦对机器人感兴趣，会放下戒心，如若诊断准确，会增加好感度，快速获得病患的信任。


    在大多数人观念里，尤其是乡镇居民，医疗诊断机器人太过超前，他们未必能接受。


    仲夏试探道：“我可以试试吗？”


    时雨哼了下鼻子，没哼出气，鼻息沉闷，斜眼看她：“你懂工业设计？”


    仲夏坦率回答：“不懂。”


    她在时雨面前信誓旦旦保证过，会对得起自己这份薪水。


    六万月薪只做原画师和助理，兼跑龙套，有点说不过去。


    设计机器人外观，和绘画相通，仲夏主动承揽，想试试。


    仲夏笑盈盈地说：“你不懂设计，不也做出个难看得要死的机器人嘛？”


    时雨那会咖啡杯，把里面剩下的一小口饮尽，滚了滚喉结，想抬高声线，因为鼻子塞住，反而说得比平常更低沉，完全摆不出气势：“你在嘲笑我？”


    没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仲夏谦虚地说：“我就是想试试，觉得这是个锻炼的机会，你不是懂集成电路和走线吗？我先设计个大概的样子，你根据零部件布局，进行调整，我是学生，来就是学习的，不怕辛苦，保证改到时总满意为止。”


    仲夏看得出来，能在关怀事业部活下来的，绝非等闲之辈。


    与其招个设计师，没干几天，被时雨骂走，不如她自己来。


    对于时雨的品味和喜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时雨考虑片刻说：“行，你要做到让我满意，算你试用期过。”


    离开时雨办公室，仲夏专心工作，把开衫纽扣扣上，坐在曹晨边上，听他描述检测出不同症状时，机器人播报的语音。


    时雨给众人布置新的工作任务，大伙埋头干，时间过得飞快，所有人都忘记叫仲夏点外卖。


    平时都是她主动问的，这会儿仲夏全身心投入工作，无暇顾及。


    直到门口出现一个陌生女子，礼貌询问：“请问仲夏在吗？”


    “唐盈！”仲夏抬头，惊喜地喊道，起身相迎。


    徐帆给的地址，唐盈本想在楼下打仲夏电话，让她下来取，想着来也来了，顺便参观一下办公环境。


    唐盈目光闲散，环视四周，骤然瞧见一抹靓丽的白，激动地大声喊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