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后续陈疏音现在回忆起来仍会怒发冲冠。


    铃风四中虽不古板设限，但校风依旧严明，青春期的悸动会开课科普，敞开天窗说亮话，但绝对不允许在校园里做出不堪入目的过界行为。


    陈疏音和老班对视一眼，耳根烧红，哑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下一秒灯光就被再次熄灭，老班从后门绕到前门，朝教室里掩人耳目地高喊一声：“考试成绩已出，一会儿我会陆陆续续叫人来办公室谈话，陈疏音和裴郁两个人先来。”


    一路摸黑，没等到办公室，老班就严声肃色地扯开了裴郁小心护着的手臂，“把你们家长都叫过来，裴郁，现在是什么时期你不清楚？”


    陈疏音意料之外没有受到任何批判，也没有给她解释的余地。


    老班不知次日和方呦呦聊了些什么，她从那之后对裴郁是个不二之选的好孙女婿这件事深信不疑。


    陈疏音被老班强行批假回去休养了一周，记录上从来只有犯过的学生才会被送回家，在她眼里，与暗地里处分了她没什么区别。


    那场月考陈疏音总分比裴郁高，裴郁单科更胜一筹，被派出去比赛，返校后在校门口滚动的大屏上待了一周。


    在此之前，老班承诺过，比赛名额会给她的。


    想到这，陈疏音失了附和的兴致，抿唇点着头，努力地参与到他们的话题当中，“他……没告诉过我。”


    “他就是那种做了不说的性格。”肖潇打出一副对子，不经意说：“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他这毛病是得改，免得有人受了好还怪他，当初为了救人差点就死——”


    他的话多少有些含沙射影，陈疏音瞳仁放大，一知半解地盯着他。


    回话的人嘴巴被紧急捂住，肖潇扭麻花似扭紧他嘴唇，“你打的什么牌，等阿裴回来看见又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什么——”


    “砰。”


    门口一声巨响，把所有人手中的活动都中断，肖潇直起身，拦住放牌作势往外走的陈疏音，“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就别去掺活了。”


    “他俩要真打起来，裴郁不一定能赢啊，老展下手可黑了。”


    陈疏音费解地扫他们一眼，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阻止。


    “你们知道他们有什么矛盾吗？”她指尖叩在牌面，生出些无所适从。


    “为了女人呗。”


    “二胡子，你别当着人面乱讲。”


    胡贰搓着手中的牌，全然不顾陈疏音的身份，直言，“怎么不能说了，他们都是夫妻，还有不能接受的吗？难道说，他们是合约夫妻啊。”


    “没关系，你说。”陈疏音给面，“我还挺想知道的。”


    “嫂子是个爽快人。”胡贰合上手里的牌，一把坐到牌桌上，“老展和阿裴两个人从小兴趣爱好就特别一致，到了青春期，喜欢的女人都是一个类型，后来同时喜欢上了一个人，追得要死不活，没少为了这事干架。但他们的关系铁嘛，打完之后就和好了。”


    “那个女生后来选择了老展，阿裴那叫个失魂落魄，我猜老展这次分手，是阿裴从中作梗，老展心头不顺，组这个局让我们平理呢，不过你放心，阿裴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等他们打完，我们会好好劝劝他的。”


    “啪”的一掌甩到胡贰后脑门，肖潇斜他一眼，“你喝多了吧。”


    他们是裴郁最铁的朋友，说出的信息无疑有他。


    有喜欢的人很正常，她之前不也喜欢付温程嘛。


    但为什么，她的心像有人给套上了个笼子，收拢得心率又快又紧。


    一场牌局心猿意马地轮了几局，门被打开，两个男人从阴影里走进大灯下，脸上的青肿一块块地散落，都不大好看。


    其他人像是习惯了，一人搂住一个。


    “老展，你说你何必呢，反正你之前换女友换得也勤快，这个分了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阿裴也是，你自个老婆都在这，稍微忍下手呗？”


    肖潇听不下去，“算了算了，我带他们去处理一下，你们别拱火了。”


    陈疏音无声地站在人群之后，圆愣愣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裴郁，眼里难以忽视的落寞闪过，又别开了眼睛。


    这视线毫无棱角，扎在裴郁心上却有点疼。


    “不用了。”裴郁抬手拒绝肖潇送上来的棉签，上前把陈疏音的手握在手心，“我回去让我老婆给我上药，不跟你们这些单身狗为伍。”


    他丢下这句招恨的话，在两三句回怼的调侃里牵着陈疏音出了门。


    肖潇撑住额头，嫌弃地剜胡贰一眼，“你刚刚是不是太过了？阿裴和老展哪有同时喜欢一个女人？”


    “你不也是故意把事实说一半吗？”胡贰白她一眼，“你怎么不直接跟人说裴郁是背着出去比赛拿奖的压力消除两个人的处分？”


    “那我是看阿裴得偿所愿，人姑娘不情不愿，我试探试探推她一把吗？而且人女孩子并不知情，阿裴自愿的。”


    胡贰气势冲冲，“我就是看不惯他真心被践踏，当初的事我还记得呢，阿裴在住院的时候，是因为谁？她从头到尾看都没来看过一眼。”


    “差不多得了！”展亦恒呼出一口气，“我让你们组这个局是帮我的，你没看人家现在甜蜜的要死吗？老子被分手了。”


    交叠数声，“活该！”


    “……”


    入夏的潭竹市像个倒扣的碗，把所有升温的躁闷都封闭在这座窄城里。


    裴郁牵着手里闷不做声的人，开车门和空调通风。


    打了一架后浑身的血液仍在沸腾，手心里湿滑又热，感受着她的挣脱之意，把她抱到副驾上俯身环住她，捏了把她的脸。


    “老婆，关心下我呗，我差点没被打死。”


    陈疏音无力地掀起眸子，“有很多人关心你。”


    “我只想要你的关心。”裴郁在她耳廓浅尝辄止地轻啄，把她发颤后缩的动作尽收眼中。


    “可是我不会关心人。”


    “我教你。”裴郁凑近她，握着她两只手腕往肩上搭，“亲我，每亲一口，都说，没关系，老婆爱你，这就是关心。”


    嘶。


    好肉麻。


    陈疏音说不出口，咬紧牙不开口，摇头，“你回去，我给你擦一下就好了。”


    “能别对我这么冷淡？”裴郁两眼微蹙，“老婆，带你来认识我的朋友，你不开心吗？”


    “我只是不太熟悉他们眼中的你。”陈疏音搓着手，“你知道的，我高中时就不太与人来往，也不喜欢交朋友，以后我还是不来了，我不会玩你们玩的游戏，会扫兴。”


    瞧着她兴致低迷的脸，裴郁悔意渐起，“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陈疏音眼神躲闪，“没什么，聊了点过去的事。”


    “什么事？”


    “我不想提了。”


    裴郁扯下她安全带帮她扣好，拿出手机就势划开通讯录，“那我去问他们。”


    手腕被抓住，她紧切的声音请求道：“你别。”


    “老婆，我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他们没照顾到你，是我的失误。”他反握住她腕部，把她往外剥离包在手心，“但你得让我死明白，我到底是哪没做好，我得改。”


    “是我的问题。”


    裴郁无奈失笑，“我带你来玩，没让你开心，你哪来的问题？”


    “我应该一视同仁，你有喜欢的人，我该给你机会，让你也和我提一次离婚。”陈疏音字字恳切，“毕竟喜欢到可以为了她当着老婆的面和兄弟打架的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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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女生。我可以——”


    裴郁听得云里雾里，没耐心地掐断她，“你可以什么？”


    “我一直喜欢的人是谁你不知道？”


    他话音强势，陈疏音鼻头莫名一酸，“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没告诉过我。”


    “他们就是这么跟你说我和展亦恒的？”


    裴郁背过身去扶住了墙，阖眼平复了下心情，才转过来柔声好气地和她说：“我跟展亦恒之所以能成为兄弟就是因为我俩喜欢的东西和人完全不一样，他今天找我过来，是因为我帮着祝希设计他把他甩了。”


    “这是祝希的请求，我之后慢慢跟你解释。”


    车内温度完全降下来，裴郁上驾驶位启动车子，把车开到江御名邸地下车库，欺身压过来，解了她安全带单手把她抱到腿上。


    一路的沉默已经把他的表达欲压抑到了最大值，他仰眼瞧着她不安的眉眼，掐着她腰身往上抚。


    陈疏音后脊抵到方向盘，硌着疼，不得不往前环住他，“会有人来的，能不能回家——”


    “不能，现在把最重要的事说清楚。”裴郁点着她腰窝，落地的话毫无防备地说出口，“我一直喜欢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他话里有一瞬哽噎又自嘲般收住，“我一度以为你也喜欢我，是我想错了。”


    “他们胡说八道，我让他们给你道歉。”


    “不用。”


    裴郁垂首抵住她肩头，腰际的力量愈收愈紧，他声音闷在玻璃罩里，还未抓住前一个字后一个字也在跟着消失，“那你在听完他们口中的我之后，会更讨厌我吗？”


    他给出的信息量太大，陈疏音的接收系统受阻，她摇着头，混乱又迷茫，“我、我之前没觉得你喜欢我。”


    他从她颈窝里昂首，眼弧挂着一抹湿意，手臂的肌肉绷紧，“我不喜欢你，会和你结婚？你知不知道，你主动亲我、说要和我结婚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不喜欢你，会一直想方设法待在你身边，防着别的男人？我不喜欢你，会像条狗一样，被你踹开了还主动跑上前来朝你摇尾巴？我不喜欢你——”


    裴郁说话时激烈起伏的胸口和阖动的面部肌肉无不在证明他有多在意陈疏音说的这句话，但嘴上的作释无法满足两个单向隔阂多年的人。


    陈疏音瞄着他侧脸的青肿，心底酸得有什么要膨胀流出来了。


    一声轻得只有两人听见的暧昧“啵”声在车内化开。


    裴郁错愕地定在那，整个人都僵持到不能动弹。


    陈疏音半阖眼眸，对着他有青痕的位置一一落下几枚啄吻，羽毛尖端似酥痒又让人欲罢不能的触感在他的脸上轻描。


    她勾在颈侧的两只手生疏地沿着他锁骨处往上摸，捧着他下颌静悄悄地贴到他唇面，一触即离。


    感知到身下的人好半天都没反应，陈疏音被自己这大胆的动作吓到，惊乍地松开他往后躲，逼仄的环境让她退无可退，她扬眼撞进他忍耐克制的黑眸里，里边已盛满被催熟的动情。


    她察觉到危险的信号，慌乱地摩挲着门锁，却怎么也打不开，手被猝地摁住，“要去哪？”


    “不说话，我就当你刚刚的行为，是在回应我。”


    “你也一样喜欢我，对不对？”


    陈疏音垂着眼不敢看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又贴切的词句去回答他，“我、我再想想——”


    “那就不想了，用行动证明。”


    “像刚刚一样，亲我。”


    他音色沉静如水，陈疏音却隐隐感到她掀起了更大的风浪，她不知来由的畏惧偏偏在这时产生，难以消解的退缩偏偏在这时发酵。


    她分秒难争，不等做出下一步动作，下巴被人捏着抬起来，温湿猛烈的气息迎面攫走她所有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