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格及升品测试都于巳时初开始。


    吃早膳的席间,听武晴和陈钰雪闲谈,白森才知道为什么这次秋奕大赛如此重要。


    上月初九日,临朝称制多年的武圣人在神都上阳宫正式登基,尊号“圣神皇帝”,改国号为周,李唐江山自此改姓武。


    一朝天子一朝臣,女帝即位,改朝换代的背后少不了的便是在朝中罢黜李唐旧臣,任用自己的得力人手,其实,在武圣人登基仪式之前,有好些跟随先帝的老臣早已备好了辞呈,只求安然告老还乡,寻个晚节安稳。


    然而让全天下人都想不到的是,朝中百官还没听到换人的消息,后宫先来了一遍大换血。


    先是内侍省的太监撤掉大半,接着是六尚二十四司的女官,最后到了棋博士。


    棋博士由文皇帝创立,负责陪伴圣上手谈,教授皇族棋艺,但始终是一虚职,武圣人称帝后,便将原来的棋博士贬黜,并宣称将于不日之后在神都设立习艺馆,设内教博士十八人,授予正式官职。


    新任棋博士便是这十八人之一,在本次神都秋奕角逐中获得冠军者,加冕为新任棋博士。


    也就是说,在这次秋奕大赛中问鼎的棋手,将是武周王朝第一任棋博士,也是第一个获得官职的棋博士。


    难怪即便发生了徐万钧身亡事件,鸿清棋院的山长和监院也要强撑着让棋院继续运转,若在这百年一遇的时点上关停棋院,放弃棋博士的争夺,以后在北方棋派的打压下鸿清棋院必将衰落。


    秋奕大赛的选拔赛将于十日后开始,看得出武晴和陈钰雪一样,都铆足了劲想拿到去神都的入场券,在此之前,她们必须先拿下五品用智的棋品。


    白森可不关注什么棋赛,她来这里是查案的,站在天玑棋馆前,待两个女棋生一同走进棋馆后,她来到远处的邻水亭台中坐下来,默声思索。


    她脑子里很乱,确实需要时间理一理。


    会稽诗社是由那个叫方殊的人创立,那日看到他独坐在曹景和赵知海的棋局之外,静闭双眼好似对弈两人的争执与他无关,而此后,看曹景与他讲话时的态度,曹景对他似乎是恭敬的。


    这人在棋院里究竟是什么地位,陈钰雪说他是林组的总教习,真的是这么简单么?


    回到会稽诗社,如果真是诗社的人在竹馆的地下房间题写了禁诗,那么至少能确定,那个阴森的房间是诗社的活动地。


    可是听武晴所言,这个诗社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为什么他们要选择那么一处隐蔽的地方?


    为了写一首禁诗?为了,隐藏一个在战乱中活下来的叛臣?


    白森猛一抬头,看向身后的天玑棋馆。


    难道陈钰雪一语成谶,骆宾王真的在这棋院中?


    白森不敢妄下结论。


    接下来,她的思绪又回到惨死的徐万钧身上。


    徐万钧也是会稽诗社的成员,是欺辱朱启的带头者,而谢瑜和沈照宁都在诗社中,或许,是这三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出于反叛心理,题写了那首咏鹅的禁诗?


    思路再一次回到《咏鹅》上。


    一想到那首诗,白森立时感到一股冷意的感觉在身上席卷而过,那短短四行诗句,竟像一个无法逃避的漩涡,横亘在她与真相之间。


    要触碰到真相,就必须跳进去。


    亭台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白森的思绪。


    白森回头看去,看来者那虎背熊腰的身躯,正是曹景,在他身后还跟了一个挺括的身影。


    竟然是半个时辰前被几个棋院杂役抓住的那个年轻男子。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袍衫,头发和脸都打理过,一双眼睛漆黑清亮,脸庞棱角柔和,挺直腰背站在曹景身侧,真有种谦谦君子的意味。


    曹景带着男子走到天玑棋馆门口,白森听到他朝馆内喊了一声“知海,来。”


    赵知海从棋馆中走出来,道:“监院,可以开始了么?”


    “唔,”曹景把身旁的年轻男子引给赵知海,说,“这位颜公子今日前来棋院,我晚到了一步。”


    “这位是……”赵知海看向男子。


    曹景侧身,靠近赵知海耳边说了什么,后者顿时脸上放光,冲男子道:“幸会,颜公子。”


    “知海先生。”颜公子先行了一个见师礼。


    “知海,登格测试结束后,你就在这儿给颜公子做一个入学测试吧,”曹景又回身对男子说,“今日棋院组织登格,就请颜公子稍候,晚些时辰为你做入学棋力测试,以确定你的组等。”


    颜公子向曹景一拜,“谢过监院。”


    “好。”曹景转身迈过棋馆门槛,跟赵知海并肩走进去。


    不多时,从棋馆中走出二十余个杂役,在几个教习人员的带领下,将棋馆附近与测试无关的人逐一驱离。


    白森远远地看着那些身强体壮的杂役下人们站在棋馆外,像守卫一样把天玑棋馆围起来,教习人员则负责巡逻,任何人靠近过去都会被他们呵斥。


    看起来是为了保证测试不受打扰,但白森猜测,看这阵仗,更多的是为了避免有人在外帮助参加测试的棋生作弊吧。


    随着三层棋馆的顶楼传来一声钟鸣,测试开始。


    颜公子负手在棋馆外围转了转,很快看到了独坐在亭台里的白森,径直走了过来。


    白森并不想跟这个陌生人打交道,看他走来,她从石凳上站起身准备离开。


    没想到颜公子来到亭台下,一只脚踏在石阶上,仰看着将要离开的白森,开口便道:“姑娘,你也是来这里查案的么?”


    白森浑身巨震,看向拦在他身前的年轻男子。


    他面容俊朗,那双黑亮的眼睛近了看才能觉察到其中的睿智,他似笑非笑,仰看着白森,像是在品味刚才自己的话能让白森有什么反应。


    白森横起眼睛,回视着亭台下的男子,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你可以叫我颜洵,”男子从袍衫中拿出一张纸页,“这是我的荐信。”


    说罢,他也不管白森是不是有兴趣,把那张纸页递上前。


    出于好奇,白森接过来,往纸页上看去,


    满页都是工整的小楷字体,自上到下概是些“志向高远”“巧捷万端”的赞词,不过最让白森感兴趣的还是右下角落款处的两块朱色章印。


    章印都是篆书字体,白森凭借原主的知识,认出其中的内容是“春官尚书之印”及“益州刺史之印”。


    这么说,这个自称叫“颜洵”的家伙是神都的天官尚书还有益州刺史一同推荐来的,难怪曹景和赵知海不敢怠慢。


    白森把荐信递还回去,不解地问:“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我以为你能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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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洵面露失望的神色,他拿过荐信,轻轻扬了扬,说,“这封信是我伪造的,你看章印字体笔画的宽窄,与官印相比还是粗了些,我怎么都刻不出那么细瘦的阳文笔画,下回可以试试熔铸法了。”


    说着,他双手齐上,把荐信撕成碎片,又走到池塘边,把碎纸片丢入水中。


    薄薄的宣纸页一着水就被浸透了,沉入水下,消失无踪。


    看这怪人自掀家底的举动,白森更吃不准他想做什么,同时她还不忘给自己叫冤:本才女穿来这个朝代还没见过哪位尚书或刺史的官印呢,能看出你那荐信是假的才见了鬼。


    颜洵扔完他的信,半倚在水边的雕栏上,自言自语道:“不,也不对,我不会看错的,当时我被那么多人扣住,只有这姑娘的神色跟其他人不一样。”


    白森快要被逗笑了,忍不住问道:“我那时是什么神色?”


    “其他人是在看热闹,”颜洵正色道,“只有你在琢磨我是什么人。”


    “哦?是么?”白森对这奇怪的人来了兴趣,“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人?”


    颜洵四下里看看,见周围没人,对白森招手道:“跟我来。”


    说完,他也不管白森跟没跟上,转身沿着环绕池塘的长廊走去。


    白森看着他挺括的背影,最终还是提起脚步追了上去。


    颜洵带着她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又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叠成四方小块的纸张。


    白森还以为又是他伪造的荐信或别的什么,他已把纸张铺展开来。


    顶端的“悬赏令”三个大字让白森瞳孔一缩。


    “我从益州来的,”颜洵说,“这是益州衙门张贴出来的悬赏令,说是容州的鸿清棋院发生了命案,死者身份特殊,若能查出真凶,凭此悬赏令可以去衙门领赏,还能找司法参军计分,登上……”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打量着白森问道:“你也是为了登上狴犴榜来这里的吧?”


    白森没答话,她心情黯然。


    看来那个容州都督还是不信任她啊,既然已将他独子的命案委派给她来查,为何又找衙门发布悬赏令,吸引其他人来此呢?


    等等,不对!


    徐耀将军出于对静海县衙门的不信任,特意调遣他帐下军卫扮作山匪,把这鸿清棋院围个水泄不通,又怎么会发布悬赏令公开召集其他人来此查案呢?


    来了也会被那些兵士给截住,甚至误伤,根本踏足不了鸿清棋院。


    这种前后矛盾的举动,实在不像是执掌一州军营的大都督做派。


    白森凝起目光,看着颜洵,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悬赏令,两手扯开来抵到颜洵的眼前。


    “这张悬赏令,也是你伪造的吧?”白森冷冷道。


    颜洵愣了片刻,最后笑出声来,推开白森的手。


    白森承认,这家伙笑起来的面相还不赖,不过他被人识破了还能笑得出来,这人怎么比陆焕的脸皮还厚。


    白森暗叹刚刚是自己看走眼了,还道他是什么谦谦君子。


    “我就说你绝对不是在这里学棋或是做别的,”颜洵还在笑,“你一定是来查案的,死者身份不一般,我猜,你大概是受了跟死者有关的什么人的委托,来到这里暗中查案。”


    白森没那么容易被他绕进去,兀自追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