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悟涛悲恸不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贺悟明小心翼翼地看着贺悟涛的神情，说道：“二哥，如今这样，咱们是不是要早点送信给远在京城的爹娘、大哥。二哥，你放心，等爹娘一回来，我就跟他们说，我愿意把孩子过继给你，让孩子好好孝顺你和二嫂。”


    贺悟涛：“你自己去写信吧。我如今这样，只想把阿衍平安抚养长大。”


    贺悟明着急道：“这不行啊。阿衍说不了话，以后怎么能好好孝顺你们。桢儿、枚儿都是好孩子，肯定会孝顺你们的。”


    贺悟涛一时沉默不语。


    满室寂静，除了内室断断续续传出来的李玲珑的哭声，三房的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贺悟涛。


    “三叔，劳你费心了，我爹我自己会孝顺的。”


    贺彬抬起头看到内室缓缓走出来一人，被吓得连连后退。


    “大哥，你不是要死了吗？”


    贺衡嘴角勾起，说道：“是啊，可不是还没死嘛。”


    贺悟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抓起贺悟涛的衣服大吼：“二哥，你们二房什么意思，合起伙来骗我们？”


    贺衡悠悠然地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喝起来。


    “三叔，我骗你什么了？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贺悟明颤抖的手指指向贺衡，怒斥道：“你知道了对不对，你知道了！”


    张秋水上前来一把抓住贺悟明的手指，为贺悟明遮掩：“悟明，你在瞎说什么呢。阿衡没事是咱们家的大喜事，你不高兴吗？”


    又对贺衡说道：“阿衡，既然你没事，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我们三房的人就先走了。”


    贺衡：“三婶真厉害，都这样了还想着蒙混过关呢。”


    “阿鱼！”


    阿鱼带着几个人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为首的人正是贺彬的书童不思。


    不思一进来就将倒伏在地上，哭着向贺衡求饶。


    “大少爷，我都说。求你放过我吧。”


    贺彬看见不思的样子，脸色发青：“不思，你想瞎说什么？”


    不思又对着贺彬磕了几个响头。


    “二少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贺衡懒得看他们主仆情深：“不思，你现在说了，我保你还有一条活路。”


    “大少爷在外举办生辰宴的之前，二少爷让我在外面找几个人，帮他做一件事情。二少爷让我给那些人穿上贺家小厮的衣服站在船尾，等到大少爷离开宴席不久后，让我在船尾大喊有人落水。


    接着，我们这些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进水里去救人。其实，当时的水里根本没有人落水。过了一会，大少爷才被人从船上丢了下来。但二少爷嘱咐过我们，不允许去救大少爷。直到阿鱼哥也下水，把大少爷拉起来后，我知道再不出力会露出破绽，才去帮阿鱼哥搭了把手。”


    贺衡抚掌点头：“二弟的计谋真好啊。先是让你的人跳进河里，这样别人就会想着已经有人在救人了，自己不用多管，确保水下都是你的人。又利用一个时间差，趁我不注意把我打晕，再丢进水里。你当时一定想，一个人又是被打得头破血流，又是在水中，肯定活不成了吧。


    没想到我运气还不错，居然这么轻易就活了过来吧。”


    贺彬一反平时谦和儒雅的模样，面目狰狞。


    “他一个下人说的话，大哥就这么相信了？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


    贺衡曲指扣了扣桌面，声声扣入人心。


    “阿鱼已经按照不思说的，在城里找到了跟着不思一起下水的人，他可以已经承认，的确拿了钱下水。”


    “怎么可能，我不是让他们都拿着钱滚出春江府了吗？”贺彬大声道。


    “二弟，春江府繁华，总有人流连在此啊。”


    贺彬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贺悟明知道事情恐怕无可挽回了，阴沉沉地看着贺衡：“阿衡，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贺衡冷笑一声，手掌用力拍向桌面，砸出沉闷地重响，“是我要问问我的亲三叔，你想做什么！”


    “厨房有一个厨娘，是三婶带来的陪嫁丫头，乌头毒是三婶让她下的吧。”


    “二房三房都是一家人，二房从来没有对你们三房设防，没想到你们是想赶尽杀绝啊。”


    这是，李玲珑也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脸上不再是哀戚，反而俱是仇恨。


    “贺悟明、张秋水，你们一对不要脸的货色，竟然想杀我的儿子，呸！”


    贺衡起身扶李玲珑坐下，开始娓娓道来一切事情的真相。


    “就让我说一说我所猜测的一切吧。”


    “一切事情的根源，在于三叔你开始去赌博。”


    贺悟涛听完第一句话，不可置信地看着贺悟明：“你，你竟然去赌博！”


    贺衡接着说：“因为赌博，你需要很多钱。可家里每个月的月银根本不能满足你，而你又没有别的渠道赚钱。于是，你开始打起了三婶陪嫁的主意。


    三婶的嫁妆好弄，每天偷点首饰去卖也能得到不少钱。但你渐渐明白，这样绝不是长久之计，你得弄到更多的钱。而我娘，出身于春江府巨富之家，光是嫁妆就有百万。你想要获得她的钱。


    可她的钱怎么可能给你呢？她只会留给自己的孩子啊。然后，你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和阿衍的身上。”


    李玲珑听到这，狠狠地把手边的一个木雕砸向贺悟涛。这个人不光打自己嫁妆的主意，还谋害自己的儿子。


    贺悟涛不躲不闪，被木雕砸中了胸口也不发一言。


    “你和自己的三个儿子谋划好了杀我的行动。等到我生日宴的那一天，先在我的酒里加了迷药，让我没喝几杯酒就晕晕沉沉。等我和阿鱼在外时，再利用有人落水的噱头，引我和阿鱼分开。我想，打我头的那个人，就是贺彬吧。”


    贺衡锐利的眸子扫过贺彬，贺彬瑟缩了一下。


    “等我头破血流了，再把我丢进水里。如此周全的两手准备，你们以为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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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丧命吧。”


    “没想到，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我没有因此而死。”


    其实是死了。贺衡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里的贺衡死了，另一世的贺衡又占据了这幅躯体。到底是怎样的因果联系，谁又能说得清呢。


    “我爹娘回来的那天，三婶发现了首饰丢失的事情。三婶那天始终坚持不肯报官，想必是你回来后跟她解释清楚了吧。”


    张秋水手中的帕子被她揉捏成一团，映出她心中的烦乱。


    “三婶知道三叔想要谋夺二房的财产，不但没有加以阻止，反而助纣为虐。你们两夫妻一起谋划了毒杀阿衍的计划，是也不是！”


    “而我今天为什么要大张旗鼓搞这么一出？是因为我爹不相信他的亲弟弟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也不相信我的三叔居然想杀了我。我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就是想看看三叔你的反应。”


    “三叔啊三叔，你真的令人失望啊。我就要死了，你居然只知道鼓动我爹收你的孩子当继子。想必，如果真的成功了，你一定会再次对阿衍出手吧。你只想让二房所有的财产都落入你们三房！”


    “而且，一旦我爹娘没了自己的孩子，你赌博的事情就算日后暴露，也能逼得他们不得不为你还债。毕竟，你是他们继子的亲爹啊。”


    贺衡盯着贺悟明的眼睛，一句句说完。


    贺悟明听完，知道所有的打算和谋划都就此暴露，愤恨不已道：“是，我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可惜全被你小子知道了。”


    “但我猜，还有的事情你肯定不知道。我想要钱，不光是因为赌债，还因为我们那京城的好爹娘和好大哥啊。二哥，你说对不对？”


    贺衡不理解这句话的其中之意，房中其他人也一齐看向贺悟涛。


    贺悟涛以手捂面，闭目不语。


    李玲珑：“悟涛，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


    “两月之前，爹娘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说，大哥想往户部侍郎的位置挪动挪动，让我卖掉家中的一些祖田，凑一些银子用来给大哥打通关系。”


    贺悟明：“那是我们贺家的祖田，传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为了大哥就这么轻易卖掉？爹娘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考虑过他们其他儿子吗？大哥是他们的儿子，你我就不是吗？”


    贺衡不由想起前世，自己进入翰林后，父亲对自己的问话。


    “阿衡，现在的户部侍郎谭磊明年就要调任，你说，我找人通通关系？”


    贺衡明白父亲的言外之意，沉思一番后说道：“父亲，如今我刚入翰林不久，我前脚刚进官场，你后脚就升官，恐怕太过引人注目，对贺家并没有好处。户部侍郎这个位置，还是徐徐图之吧。”


    贺悟成为了儿子更好的前程，自然舍弃了这个机会。


    原来，前世贺家之所以没有暴露出这些事情，是因为父亲并没有让祖父祖母写信回家卖地。


    而如今，贺衡成了二房长子，事情发生了转变。


    祖田之争，最终导致了兄弟阋墙，亲人反目。